“還是桃花公子好。”李牧羊沒能等到宋晨曦的答案,隻得自己硬著頭皮接下那個無恥問題,說道:“我是以畫桃花成名,所以當時有桃花公子的外號。桃花公子指的是我的才氣,而沉魚牧羊則偏重於外貌——相比較而言,我還是覺得桃花公子更低調有內涵一些。我希望大家就算罵我的時候,也說‘那個該死的惡龍畫畫還挺不錯的’,而不是‘那頭惡龍也就是長得好看’。”

“再說,我這人比較念舊,桃花公子這個名號用得久了,也不舍得輕易就將它拋棄——”

“我知道啦。”宋晨曦突然間從湖畔邊跳了起來,指著李牧羊說道:“我知道那些魚為什麽都沉下去了——”

“你知道了?”

“你是一頭龍對不對?”

“也不能這麽說——”

“龍有龍威。那些小魚小蝦突然間得窺龍威,怎麽能不心驚膽顫不敢逃跑不敢遊動,隻能傻乎乎的沉下去——”

“——”李牧羊一臉無語。這丫頭倒是挺機靈的,不過他用的不是什麽龍威,而是龍氣。稍微釋放一點點龍氣,這些小魚小蝦就嚇尿尿了。若是他使用堪稱天神的龍威,那這落日湖還不得沸騰起來?再來一回萬鯉朝龍的場麵,雖然看起來很震撼,在女孩子麵前也很有麵子——驚動了別人怎麽辦?

“它們不會嚇死了吧?”宋晨曦開始可憐那些被李牧羊的顏值“擊”沉的小魚小蝦起來,說道:“肝膽破碎,活不過來了?”

“沒有沒有。”李牧羊伸手朝著湖水一指,將一股靈氣注入水裏,那些沉到水底的小魚小蝦立即就活躍了起來。它們滿眼畏懼的看了李牧羊一眼,然後轉身便朝著落日湖中央遊了過去。

這些魚蝦得了龍王的這般點化,心智通達,平白得了百年壽命。

“這就好。”宋晨曦這開展顏微笑,說道:“那些小魚小蝦也是有生命的,若是因為看你一眼就死了,那得多可憐啊?”

“——”李牧羊真想拉著她打屁股。

什麽叫做看我一眼就死了?我長得有那麽恐怖嗎?你知道它們能夠看一眼我是多大的造化嗎?它們祖墳上一定是燒了高香——假如它們的祖宗沒有被人類給吃掉的話。

“也不知道小心姐姐怎麽樣了。”宋晨曦突然間感懷說道。

李牧羊沉吟片刻,說道:“各人有各人的選擇,她選擇和家人親族在一起,我們也應當成全——天都城那邊,有那個老頭子在主持大局,應當不會過份委屈崔氏。至少不會委屈她吧。”

這也是李牧羊願意讓崔小心留在天都和她的父母家人在一起的原因,因為現在的天都城,乃至整個西風帝國差不多都由自己那個心狠手黑的便宜爺爺在掌控。不管他對崔氏存著什麽樣的心思,是不是他在崔洗塵麵前表演的那般大力維護,至少他不會對崔小心怎麽樣。何必為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可憐女子?

“還是我好,孤身一人,哪裏都能去得。”宋晨曦笑著說道。但是這笑容卻一點兒也不開心,有傷感、苦澀,還有深深的擔憂。

無論是西風皇室還是那個老頭子都不會放任宋氏族人逃跑,對他們的追殺還沒有結束。他們太清楚宋氏在天下讀書人心目中的影響力了,逃跑的那些人還有不少是宋氏專用來治書傳道的大儒。包括西風大學的院長等人。

隻要給他們一點機會,他們就有可能死灰複燃。這顯然不符合那些殺紅了眼的宮鬥小能手的利益。

可是,由始至終,宋晨曦沒向李牧羊提過一句,更沒有哀求過他出手幫助自己的家人。

這個女孩子——有時候心思單純的像是一張白紙,有時候睿智聰慧的像是一個小妖精。

“要不要——”

“不用了。”宋晨曦打斷了李牧羊的話,說道:“倘若你是那個失敗者,是被追殺的那一方,他們也不會因為誰的哀求而放過你。”

“可是——”李牧羊看著宋晨曦的眼睛,說道:“你並沒有因此而放棄。”

在宋氏勢大,李牧羊被整個神州追殺的時候,宋晨曦一直堅定的站在自己這一方。

甚至最後她擔心自己被他爺爺所殺,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保全李牧羊——

“牧羊——”

“我已經寫信回天都了。”李牧羊笑著說道。原本他並不準備把這件事情告訴宋晨曦的,因為他覺得太丟臉,但是又不忍心看到她一直這麽的抑鬱寡歡。

“他欠我的。”李牧羊想了想,又理直氣壯的補充了一句。

“牧羊,謝謝你。”

“謝什麽?都是自己人。你也幫過我啊。”李牧羊笑哈哈地說道。“對了,我不是在畫《落日湖》嗎?怎麽出來了?”

“啊,我差點兒忘記了——你媽喊你回家吃飯。”

“你媽喊你回家吃飯——”

李牧羊的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笑意。

多好啊,以前他在外麵玩的時候,母親羅琦也是讓李思念滿巷子的找自己回家吃飯——

就這麽簡單的一句話,李牧羊就覺得自己定居江南的選擇是正確的。

……

……

天都。崔府。

往日威風赫赫的崔家大宅被飛羽軍圍攏的水泄不通,身穿飛羽服的錦衣將軍們左顧右盼,對著這朱紅大門指指點點,就等著上官一聲令下就進門查抄。

崔氏啊,以往走在門口都要小心翼翼的龐大家族,沒想到也有朝一日落魄至此,竟然動用他們前來抄家——

這種感覺還是挺美妙的!

宋孤獨仙解,宋氏一族近乎滿門被殺,餘黨正在追剿之中——

事已至此,西風皇室就隻好順理成章的將他們判定為謀逆罪了。

宋氏一族,意圖謀反,被崔氏崔洗塵檢舉揭發,並受皇命親自前去圍剿判黨,戴罪立功——

陸行空和西風皇室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做,將崔家給頂在了最前麵。

宋氏毀了,千年積累的好名聲毀掉了。他們以謀逆罪被永遠的釘在了恥辱柱上麵。

“宋氏竟然會謀反,真是白白信任了他們那麽多年——”

“宋氏文有百官,武有千將,世人隻知有宋而不知有楚,還有人言‘宋與楚共天下’,謀反也是應有之意——”

“宋氏一族不得好死——”

……

當然,也有人並不信任朝廷的判決,站出來替宋氏說幾句好話。

“宋氏立族千年,有西風始,便有宋氏——宋氏一直做的事情是廣播文種,教化萬民,是天下讀書人的表率,怎麽可能做出謀逆叛國這等蠢事?”

說出這等言論的人很快就被推出去斬了。

崔氏原本和宋氏關係親密,在宋氏打壓皇權的時候沒少出力氣。但是因為崔洗塵眼光毒辣,反應速度實在太快,一見情況不對,第一個跳出來對著宋氏舉起了屠刀。

又有崔洗塵前去向陸行空求情,以自毀修為的手段向皇室表明自己絕無二心,也去了自己負隅反抗的能力。這才免去崔氏落得和宋氏一樣的命運。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崔氏之人可以不殺,但是必須要受到懲戒。特別是崔氏族人現在都位列朝班,位高權重。現在其它人掌權,怎麽可能還要讓他們繼續坐在那樣的位置上?

親信被洗,迅速換上親於陸行空皇室或者其它上位家族的人。譬如燕家,就在這一次清洗當中受益極大。

至於崔氏族人,除了一個崔洗塵之外,成年男子都被發配至西風邊境,為國戎邊。而且,他們還將被發配到不同的地方,或許有生之年都難以再回天都看上一眼了。

崔氏猶然領旨謝恩,感激不已,倘若不是陸行空發話,怕是一家老少婦孺皆要被屠。就像是宋氏一般,一輪輪追殺過後,又能夠剩餘幾棵幼苗?

朝堂爭鬥,是世間最凶惡殘忍的戰爭!

飛羽軍統帥趙德祥是趙氏族人,趙氏不是西風一等一的家族,但是因為和楚氏有姻親關係,趙氏的一個女子嫁與皇室為妃,所以也算是和皇親國戚沾上了一點兒關係。趙氏族人一直緊抱楚氏大腿,深受楚氏信任。這一次肅清了宋氏和崔氏亂黨,惠王順理成章的就將自己的親衛隊統帥換成了自己信任的趙德祥了。

“將軍,時辰到了,我們是否進門搜查?”一名將官湊到趙德祥麵前,滿臉討好的問道。

趙德祥點了點頭,說道:“叫門。”

“是。將軍。”將官答應一聲,就要衝上前去敲門。

“等等——”趙德祥出聲喚道:“讓崔洗塵帶著崔氏有品階的男人出來迎接——”

將官一愣,瞬間明白了將軍的心意,笑著說道:“明白。崔洗塵一個罪人,自然需要親自出來迎接將軍。”

嘎吱——

不待將官上去扣門,崔氏的朱紅大門自動從裏麵被人推開。

一身灰袍滿頭白發的崔洗塵走在最前麵,隨後緊跟著的是崔氏數十口成年男子,他們在崔洗塵的帶領下跨出正門,對著門口的飛羽軍統帥趙德祥鞠躬行禮,郎聲喝道:“有罪之人崔洗塵攜崔氏一族恭迎趙大將軍,恭迎諸位飛羽軍上官。”

趙德祥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打量著以前在他麵前巍峨如高山正眼都不敢瞅上一眼的崔洗塵,這一刻有種神清氣爽擁有了全世界的感覺。

“就是這般和上官行禮的?”趙德祥雙眼看天,鼻腔裏擠出這句話來。

“還不跪下?”旁邊的將官眼睛一瞪,就要上前把崔洗塵給按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