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見過公主——”

“見過長寧公主——”

……

楚寧大搖大擺的行走在宮廷禁苑,身後跟著一眾宮女太監,路過之人無不跪拜行禮殷勤問候。雖然楚寧是先皇的長公主,但是,她的身體裏麵畢竟流敞著楚氏的血液,楚氏的宗親長輩和現在的君王都還是同一家的。

而且現在的惠王對楚寧極其愛護,將其視為已出,不僅僅保留了她長寧公主的名號和待遇,而且還允許其在宮內外自由行走,從不幹涉。這比她那幾位或被殺或被貶的兄長們要幸運百倍。

人群之中,有一個樣貌清秀的小太監低頭彎腰,小意拘謹。但是,行走之間,卻一直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這禁地的曲折路線以及那或明或暗的護衛力量。

怕是整個西風帝國,除了宋家老神仙居住的那幢小院,也就這裏最難以攻克了吧?

楚寧對那些人看也不看,也不作出任何回應,仍然保持著她之前驕縱任性的脾氣性格。

據說此舉讓惠王的兒女們很是不滿,覺得她大難臨頭都還不懂收斂,愚蠢之極。但是惠王卻對她的這種行徑大是稱讚,稱其為“坦率直真”,硬是把自己的那些女兒給憋出內傷。

楚寧帶著眾人進了後宮,那裏是帝王妃嬪以及前朝太皇太後等人居住的地方。楚寧時不時的都要來給太皇太後以及其它的妃嬪問好請安,所以對這一塊簡直是輕車熟路。

急行的步伐突然間停頓下來,楚寧轉身對著身後眾人說道:“我去給太皇太後請安,你們都在外麵等著。我有一顆天珠落在車上了,小安子,你去幫我取回來。那是我要送給太皇太後的禮物。”

“是。”那個眉目清秀的小太監應了一聲,轉身朝著外麵走去。

楚寧吩咐完畢,便帶著自己的倆名心腹婢女朝著太皇太後的華清宮走去。

那名小太監在後宮一路急行,動作快得猶如鬼魅。就是那眼力架好的禁軍,也不過隻是覺得眼前一花,那人便已經消失了蹤跡,恍若幻影。

冰泉宮。

這處宮殿的位置並不起眼,而且從外麵看起來就覺得冷冰冰的,如冰泉一般,毫無煙火氣息。

宮裏麵的人大多勢利,那些宮女太監更是如此。越是得寵的妃子,趕上去巴結的人也越是繁多。像冰泉宮這樣的地方,除了自己宮裏麵的老人,逢年過節怕是連個人來磕頭請安問候一聲的都沒有。

梆梆梆梆梆——

屋子裏麵,傳來陣陣清脆悅耳的木魚聲音。

顯然,冰泉宮裏麵居住的大概是一位喜歡吃齋禮佛的主子。

李牧羊的身體隱藏在一株枝葉茂密的金鳳樹裏麵,靜下心來等待了好一陣子,發現周圍沒有任何異樣後,這才身體連動,從那金鳳樹的樹梢間消失不見。

梆梆梆——

身穿宮妝的女人正閉眼誦經,突然間感覺到周圍有冷風吹拂,周身上下都有一種不太舒服的束縛感。

她猛地睜開眼睛,便見到一個身穿黑色內侍服的小太監正站在她的麵前,眼神若有所思的打量著自己。

“你是誰?”宮妝麗人沉聲問道。

“你不怕我?”李牧羊疑惑問道。

“你擅闖本宮居處,理應是你怕我才對。我為什麽要怕你?”宮妝麗人怒聲喝道。那雙原本溫和寧靜的眼睛發起怒來,也帶著幾分威嚴殺氣。“你是何人?闖入本宮所居處為了何事?”

李牧羊輕輕歎息,對著女人深深鞠躬,說道:“牧羊見過小姨。”

“——”

宮裝麗人先是一驚,然後滿臉震驚的看著李牧羊,低呼出聲:“你是李牧羊?”

“我是李牧羊。”李牧羊點頭說道。

“你——你不是——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宮裝麗人臉上露出驚駭表情。李牧羊不僅僅是李牧羊,他可還是一頭龍啊。這頭龍不在天邊,也不在遠處,而在自己的眼前。他跑來尋找自己做什麽?又有什麽樣的目的?

“我為問小姨一個問題。”李牧羊看著麵前這個模樣和自己的母親公孫瑜有幾分相似的漂亮女人,出聲說道。

這個女人叫做公孫恕,是李牧羊母親公孫瑜的堂妹,並不是同父同母的妹妹。公孫恕的父親公孫浩然和李牧羊的外公公孫浩澤是堂兄弟,也都屬於公孫一族嫡係中的核心人員。

公孫家族將母親公孫瑜嫁與陸氏,又將一女送到楚宮給先皇做妃。奇怪的是,公函恕一直不受先皇喜愛,不僅僅隻得了一個二品花蕊夫人的封號,都不曾為先皇留下一子半女的。陸氏謀逆,先皇駕崩,公孫一族自然也要受到牽連。

不過,公孫一族和陸氏不同的是,他們雖然也有核心人物在朝堂為官,但是大部份的精力都放在經商之上。而且,他們是楚氏皇族在民間最大的利益代言人,有不少皇商生意都是由他們來打理經營。

所以,就算這回宋氏和崔氏想要將陸氏一黨趕盡殺絕,卻也沒有過份的攻擊公孫氏。一是公孫氏確實不曾和陸氏一起謀逆——陸氏到底有沒有謀逆,天都百姓不清楚,難道宋崔兩家的話事人也不清楚嗎?

再說,倘若因為有聯姻關係就將公孫氏視為陸氏一黨,他們家族還有女兒在楚宮為妃呢,難道楚氏也是叛黨餘孽?再加上公孫氏一直以為深得皇族信用,而且平日裏就信奉著金錢開道的準則,被他們拉攏腐蝕的官員不計其數。鏟除公孫氏,反而不利於朝堂穩定。

可以說,公孫一族這次算是全身而退。除了幾個重要的位置被人拿走,他們頭上的腦袋大部份都保住了。

再說,現在的楚氏皇族有很多生意仍然由公孫一族在打量,聖眷不衰,起複之日近在咫尺。

李牧羊一直想要入宮,想要入宮之後找這個小姨好好的交談一番,尋找心中的那個問題的答案。之前他將自己的想法托付給了自己最信任的好友燕相馬。隻是沒想到的是,宋玉和宋拂曉的臨時出手,導致燕相馬重傷,繼而被家族所誅不知所蹤。李牧羊的計劃隻能擱淺。

後來楚寧突然間找了上來,李牧羊便知道機會再次來臨。他知道,楚寧的敵人和自己的敵人一樣,都是宋氏、是崔氏,也是當今的君主惠王。楚寧並不相信他的父親是被陸所空所刺,而是堅定不移的認為是自己的叔叔殺了父親。

李牧羊和楚寧商議了一番,便扮作了楚寧身邊的侍衛,潛入宮來和自己的這位不曾蒙麵的小姨見上一麵。

“什麽意思?”公孫恕出聲問道。

“小姨在宮裏——看起來過得還算寧靜?”

“先皇早走了一步,留下未亡人艱難度日而已。這冰泉宮,除了寧靜大概什麽都沒有了。所以,你說的也不算錯——我在宮裏,過得確實還算寧靜。”

“他們沒有找小姨的麻煩?”

“誰會將一個孱弱女子放在眼裏?”

李牧羊眼神犀利的看著公孫恕,說道:“我想知道,為何陸氏倒塌的會這麽快?”

“什麽?”公孫恕一臉愕然的看向李牧羊,出聲問道。

“千年百將軍,說的就是我們陸氏——我想不明白的是,為何陸氏倒塌的會這麽快?仿佛一夜之間,那些原本忠於陸氏的力量就一下子消失不見了。或者被人鏟除,或者臨陣倒戈,又或者投誠保命——可是,若是這樣的話,那陸氏的赫赫威名又是如何得來的?”

“這是你們陸氏的事情,你問我一個深居宮廷的未亡人做什麽?”公孫恕這才從蒲團上麵爬了起來,站在李牧羊的麵前出聲反問。

“就是因為小姨深居內宮,所以我才想著來和你見上一麵——”李牧羊出聲說道:“而且,小姨是先皇的枕邊人,難道連他一點點的心意都窺測不到嗎?倘若小姨當真愚笨至此的話,也就不可能在先皇逝世之後還能夠過上這樣寧靜無憂的生活。所以,這裏麵到底藏著什麽樣的秘密呢?小姨,我們是一家人,何必隱藏?”

公孫恕避開李牧羊的眼神審視,說道:“我哪能知道先皇的心事?原本就是一個不得寵的可憐女人,平日裏見上一麵的機會都沒有——”

“看來小姨還是不願意說出實情了。”李牧羊一臉遺憾地說道。“到底是因為什麽呢?是誰在幕後後操縱這一切?還有,宋玉又是因何而死?瑜園的人到底是誰殺的?”

“這些——不都是你在暗中操縱嗎?”公孫恕終於勇敢的迎向了李牧羊的眼睛,說道:“宮裏宮外的人都這麽說。”

李牧羊嘴角浮現一抹淡淡的笑意,說道:“看來小姨和宮外也經常接觸了。”

“總會有些消息傳到耳朵裏。畢竟,我也是公孫家族的人。”

“公孫家族——”李牧羊看向公孫恕,說道:“外公他老人家的身體還好吧?”

“很好——”

公孫恕的話還沒說完,而前已經失去了那個少年人的身影。

很快的,外麵傳來細微的腳步聲音,一直侍候在身邊的蔡麽麽走了進來,說道:“夫人,要用餐了。”

“好的。你先去吧,我念完這遍《藥師佛經》便過去。”

等到那蔡麽麽走遠,一個黑袍男人從那巨大的菩薩像身後走了出來,看著公孫恕慘白的臉色,沉聲說道:“沒想到他還是找過來了——我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