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相馬一臉的冷傲笑容,就像是自己剛剛才拯救了世界,說道:“李牧羊,你以為你換張假臉就能夠蒙蔽別人了?你把皮膚抹黃一點兒就讓人以為這不是你了?別人易容都是往醜了收拾,這樣好讓人認不出來。你倒好,易容搞得跟整容似的——為了泡我表妹你是不惜下血本連命都不要了?”

“——”李牧羊滿心的委屈。他很想勒著燕相馬的脖子,狠狠地告訴他,本公子早就變白了,變帥了,現在是星空第一——算了,要講究尊師重道,就不和夏侯師搶奪“星空第一美男子”這個名頭了。那至少也得是星空第二,哦,還有解無憂師兄,他救過自己的命還屢次出手援助——

林滄海美則美矣,就是長相太過陰柔甜美,跟個娘炮似的,缺少一些陽剛之氣——

那自己至少也得是星空第三美男子了吧?什麽楚潯啊宋家玉樹啊之類的給自己提鞋都不配。

“你能騙得過崔小心?你把整個天都城的女孩子論個數,我也沒有見過哪個比她的心思更加細膩。你能騙得過李思念?當然,李思念不用騙,就算被騙也是她心甘情願——你能騙得過我燕相馬?”

“不是我和你吹牛逼,我燕相馬就是被人給騙著長大的。丫鬟騙、馬夫騙、護衛騙、身邊的所有人都騙——都他媽說我看起來天資聰穎,以後必然是定國安邦之才——結果我他媽成為了江南城最有名氣的紈絝子弟。你看看,我這人是非常記仇的。為了報複那些欺騙我的家夥,我寧願把自己活成一個紈侉,也得當眾抽他們的臉讓他們知道自己說的話是多麽的虛假——”

“——”李牧羊完全被燕相馬的這番話給震驚了,就像是看傻逼一樣的看著他。竟然還有為了報複別人誇他小時候聰明可愛以後大有出息然後自己不學無術將自己活成廢物的家夥?付出了那麽慘重的代價,為的就是證明那些人的稱讚是假的沒有意義的?

“是不是很驚訝?”燕相馬從馬背下跳了下來,和李牧羊並肩走在風雪之中。

“是有一些。”李牧羊點頭。

“我想到這個念頭時,也被自己的愚蠢給震驚了。後來一想,我自己都這麽震驚,外麵的人豈不是要震驚的連眼珠都要提下來了?於是,我就決定這麽幹了——”

燕相馬沉沉歎息,說道:“可惜,沒有成功。他們說的對,我確實天資聰穎,是定國安邦之才。”

“——”

“不要不信。你看看我這身衣服,監察司長史,西風帝國三大監察司長史之一——當然,雖然家族幫了一點點小忙,但是,如果不是我自己實力超群,你以為我能夠獲得這麽重要的職位?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以後定國安邦者,非我燕相馬莫屬。”

李牧羊實在受不了燕相馬的自賣自誇了,見過不要臉的,但是從來沒有見過這麽不要臉的。稱讚自己也要有一個限度啊。

“燕少爺,你到底想要說什麽?”

“啊?我說了半天你都沒明白?”

“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說,全世界的人都想騙我,我也想騙我自己,但是,沒有一個人成功,包括我自己——你還想要挑戰一下嗎?坦白吧,快告訴我你就是李牧羊。”

“我確實不是李牧羊。”李牧羊沉聲說道。“我是思念小姐的馬夫,我的名字叫做李目。”

“當真不是?”

“當真不是。”

“你用什麽證明?”

“——”

李牧羊強忍著一拳打斷他鼻梁的衝動。

“你看看,我就知道你沒辦法證明自己不是李牧羊。”

“那麽,燕少爺又有什麽證據證明我就是李牧羊嗎?”

“我的直覺。”

“——”

“對了,你當真殺了我表哥崔照人啊?”

“我沒有。”

“說的也是。你的那點兒三腳貓身手我是知道的,就憑你,怎麽可能殺掉閑雲上品的崔照人呢,這其中定然有其它的隱情。”

“應當如此。”李牧羊說道。“隻是此事與我無關,具體詳情,你應該去詢問真正的李牧羊才是。”

“你當真不是李牧羊啊?”

“不是。”

“那我和你說那麽多廢話幹什麽?你知不知道你耽擱了本少爺多少寶貴的時間?你知不知道就連養心殿裏麵的西風帝王都在等著我去給他做報告?”燕相馬一臉嫌棄的模樣。他翻身上馬,用手裏的馬鞭指著李牧羊,冷聲說道:“既然你不是李牧羊,那就趕緊滾出天都,以後不要再讓我看到你。不然的話,就等著入我的監察司大獄吧。”

說完,燕相馬打馬朝著空**的街道跑去。

李牧羊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裏輕輕歎息。

“謝謝了。”李牧羊輕聲說道。“這一次,是我欠你。”

燕相馬策馬狂奔,用手擦了擦濕潤的眼眶,說道:“怎麽流眼淚了?有種想哭的衝動。”

認真的想了想,罵道:“媽了個巴子的,飛雪濺進眼睛了。”

……

……

崔小心乘坐的馬車抵達崔家門口,負責護送的那群監察史過來打了聲招呼,然後便調轉馬頭朝著相反的方向衝去。馬蹄陣陣,身影很快就淹沒在風雪之中。

寧心海將馬車趕到崔小心獨住的小院,將馬車交由下人負責之後,對著正欲進門的崔小心說道:“小姐,某有句話想要和小姐講。”

崔小心長長的睫毛輕輕眨動,看著寧心海說道:“寧叔,今日你也疲勞一天,不若先下去好好休息。有什麽事情我們晚些再聊吧。”

“事情緊急,寧某不敢耽擱。”寧心海固執地說道。

崔小心輕輕歎息,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說道:“寧叔進屋說話吧。”

跟在崔小心的身後進了院子,桃紅和柳綠立即將院門給緊緊關閉。

崔小心喜歡清淨,所以身邊隻有桃紅柳綠兩個丫鬟。

幫忙泡了兩杯熱茶之後,兩個俏婢也都知趣的退了下去。

寧心海沒有去喝麵前的熱茶,而是看向崔小心直言說道:“小姐在行險,作為小姐身邊的人,不得不出聲提醒。”

“何險之有?”崔小心撅起嘴唇,輕輕的吹拂著杯口的茶沫。

“小姐,李目身份可疑,我想小姐是清楚的。小姐不僅僅清楚,而且還在試圖為其掩飾——小姐,寧某不傻,其它人更不傻。這滿院子裏麵的人,又有幾個是傻子?寧某懷疑的,他們早就開始懷疑的。寧某知道的,他們也定然早就知道了。”

寧心海放緩語氣,讓自己的情緒更加平和一些,說道:“我不擔心別人,我隻擔心小姐。小姐,你知道崔家和此人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你也知道崔陸兩家勢如水火一點就著——小姐和思念小姐走得近一些,崔家可以不放在眼裏。畢竟,李思念隻是一個小女孩兒,手帕之交,影響不了大勢。”

“但是倘若讓他們知道小姐和此人走得如此親近,那麽,小姐將會遭遇什麽樣的責難?輕則禁足,重則家法伺候。還有,家族對待不聽話的女孩兒有無數種處罰先例,我想,沒有一種是小姐想要的——小姐性子高潔,思想獨立,定然不想被人操縱。”

崔小心輕輕的抿茶,沉默不語。

“作為崔家家奴,理應將自己所知一切告於家主。隻是,寧某不忍看到小姐因此責罰,所以隱而不報。此為僭越。寧某無悔,但是,隻求小姐能夠斬斷過往,做一個純粹的崔家女子。不然的話——不然的話,怕是引得雷霆之怒,傷及小姐。”

這是肺腑之言,一片赤誠之心了。

崔小心知道,寧心海是真真正正為她好的人。多年陪伴,貼身守護,名為主仆,實在叔侄。她也一直稱呼其為“寧叔”,從來沒有將其視為外人。

如果是其它家族部曲,倘若懷疑起李牧羊的身份,怕是第一時間就向家主密報了。誰不知道崔家人恨李牧羊入骨,將這樣的消息報上去可是能夠立下大功。

寧心海沒有那麽做,反而一直不聞不問,關鍵時刻給予提醒。

崔小心抿了幾口茶水禦寒,輕聲說道:“寧叔,我知道的。我是我,他是他,我們之後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如此甚好。”寧心海終於放鬆下來,笑著說道:“此乃兩全之策。小姐不會被家人嗬斥,因此受罰。那位也不會因為和小姐過於接近而身份暴露,身陷重圍,惹來殺身之禍。”

崔小心起身,對著寧心海深深彎腰鞠躬,說道:“多謝寧叔成全。也請寧叔為他保守秘密,切莫讓人知曉他的真實身份。”

“小姐聽勸,我這一番苦心就沒有白費。”寧心海笑著說道。他捧著茶杯喝茶,說道:“那我就不打擾小姐休息了。”

將茶杯放下,起身朝著院子外麵走去。

正在這時,一婢前來叩門,對著崔小心行禮之後,說道:“小姐,夫人請您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