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二皇子——”

“二皇子來了——”

“二皇子——”

……

眾人紛紛向那為首的錦衣少年躬身行禮。

就連大名鼎鼎的宋洮宋三少也同樣的拱手行禮,笑著說道:“二表兄,之前去宮裏給你送帖子的時候,你還說晚上怕是沒空過來——怎麽現在又迎著風雪出來了?這越是到了深夜,寒意就越是深重。可要注意身體。”

“習武破境之人,這點兒風寒算得了什麽?倘若不來參加今天晚上的雅集,那可是讓人遺憾的睡不著覺——”錦衣少年出聲說道。

楚疆,西風帝國二皇子。身份尊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李思念站在遠處旁觀,心想,難怪無數人削尖了腦袋想要來參加靜水凝露的這個雅集。在場眾人非富即貴,而且,隨著這些人的成長或者入仕,以後他們將成為這個龐大帝國的決策者甚至登上至尊之位。

和他們這些人保持良好關係,隻要他們說一句話就能夠改變你的人生。讓你少奮鬥二十年甚至一輩子。

楚疆掃視全場,出聲問道:“皇權重,乃或軍權更重,以此為辯論之題,大家可有異議?”

眾人不應。

這個話題實在是太過敏感。先不說最近火熱的相位之爭,單是皇權對軍權的警惕,以及最近發生的陸家老爺子陸行空在皇宮裏麵跪至暈倒事件,都已經表明了皇權和軍權的鬥爭趨於白熱化。

這樣的議題如何去辯?

支持軍權大於皇權,那不是自尋死路?

支持皇權大於軍權,那就是擺明了要站在陸家的對立麵——

原本他們可以兩不相幫保持中立,坐山觀虎鬥,然後等待最終的勝利者——現在楚疆拋出這樣的話題,是不是表明王室對陸家再無忍耐力,準備對其動手了?

想到這種可能性,在場諸人的表情各異。

有人欣喜,有人擔憂。有人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有人的臉色卻更顯沉重。

崔小心的心情就很不好,最擔心的事情就要發生了嗎?

作為一個女孩子,而且現在還隻是西風大學的一個學生。對家國大事了解的不少,卻對家族的走向沒有任何的影響力。

她和李思念是好朋友,和李牧羊的關係也很不好。而且,個人立場上麵,她並不討厭陸家的人。包括別人都言之其為“蠻王”的陸家老爺子陸行空。

有時候她也覺得奇怪,崔家是西風最頂尖的家族,自己的爺爺已經是位權人臣,難以再向前邁進一步。家裏不愁吃不愁穿,積蓄的家財足夠族人揮霍一百年。還有什麽好爭好搶的呢?非要這般的和人去打去殺?非要置人於死地?

男人的世界她不懂,也不想懂。官場鬥爭她不懂,更不想懂。

隻是,倘若真如大家所猜測的那般,皇室倘若要對陸家動手,以崔家和陸家水火不融的關係,自然是要站在對立麵的。

刀劍無眼,你死我亡。

那個時候,自己會在哪裏?李思念是否無憂?她們之間的情誼還能夠保持下去嗎?

李思念雖然居住在陸家小院,平時卻隻是關注著自己的那個四口小家,對陸家這種家族大事幾乎沒有什麽關注。再說,她隻是一個丫鬟的女兒,關注一家之興衰對她來說有什麽意義?

再說,她不是出身於仕途之家,對政治事件也沒有其它人那般敏感。

但是,發現眾人表情各異的時候,也終於想明白這個議題的問題了。

“這位有‘賢王’之稱的二皇子在逼人站隊呢。”李思念在心裏想道。

這個世界上,永遠都不缺乏聰明人。

“二皇子這個議題好。縱觀我西風國情,任何智者都會發出這樣的驚疑。皇權重?軍權更重於皇權。此乃本末倒置,動搖國本——”

一白衫少年越眾而出,對著楚疆拱了拱手,洋洋灑灑萬言,主題隻有一個:讚揚皇權之重,貶低軍事家的野心。

楚疆雖然沒有出言稱讚,卻很是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聰明人做了表率,其它人自然不甘心落後,即使一些心有猶豫還不知道家族立場的公子少爺們也紛紛表態支持皇權。畢竟,此時又沒有陸家的人在這靜水凝露小樓。

發起靜水凝露雅集的人是宋洮。宋家是文官之首,而陸家是武將之首。文官治理天下,武將戎守四方。在這個重文輕武的時代,宋家沒少做打壓陸家的事情。所以,兩家天生就帶著一些敵對情緒。

“皇權乃天定,君為天子。而軍權是天子交由勇猛善戰者牧守四方保四海升平的利器——”

“皇權大於軍權,此乃毋庸置疑之事實——”

……

有論無辯,風向一麵倒的朝著二皇子倒去。

楚疆從人群中間找到了崔小心,笑聲溫柔,出聲問道:“小心,你怎麽看?”

……

……

嚓嚓嚓——

夜深人靜,隻聞車輪碾動冰雪的聲音。

李牧羊駕駛著馬車,趕著前麵的那匹棗紅大馬朝著陸府所在的方向駛去。

因為車轅上都覆蓋著冰雪,李牧羊沒辦法坐在車上,隻能提著韁繩在旁邊步行。

李思念很沒有形象的蹲在車內,身體前傾和李牧羊說著悄悄話。

“你說你怎麽就這麽笨呢?都給你打了眼神,讓你隨便畫幾筆就好了,你偏偏還畫那麽好——炫耀你有才華是吧?要是讓人看出來你就是李牧羊,後果簡直不堪設想——”李思念在李牧羊的耳朵邊細細念叨。

李牧羊嘴角含著笑意,說道:“既然你擔心暴露,還要把我的畫送給小心?還要當眾把我的畫作給展示出來?”

“我當時不是問過你了嘛。我說我要把那幅《寒梅傲雪圖》收起來送給小心姐姐,你不也沒有反對。你沒有當場反對,我就知道這幅畫是可以送的。你現在變得那麽聰明,不能做的事情你肯定是不會同意讓我去做的——再說,我那麽做你心裏一定很高興吧?難道你心裏就不希望我把你的畫送給小心姐姐看看?”

“什麽話都被你說盡了,你讓我說什麽?”李牧羊苦笑。

“你還沒有告訴我呢,我明明拿的是《寒梅傲雪圖》,為什麽攤開之時什麽都沒有了?”

李牧羊笑而不語。

“快說。”李思念拍了李牧羊的肩膀一記,出聲說道。

“你打開卷軸的時候有沒有聞到梅香?”

“聞到了。這和你的《寒梅傲雪圖》變成一張白紙有什麽關係?”

“以前我畫桃花的時候,因為畫技還不夠高明,而且力道也不夠,所以需要向顧師借一縷春風——”

李思念長長的睫毛微眨,整張小臉都裹在火狐狸皮毛做成的帽子裏麵,恍然大悟著說道:“所以,你畫的寒梅隻剩下一縷縷梅香,那冰雪——”

“冰雪化作了一攤水漬。如果你留心過的話,應該能夠發現。”

“當真有如此神奇?”李思念瞪大眼睛,一幅難以置信的模樣。

“這算什麽?”李牧羊笑著說道。“顧師畫了一條黑狗,那條狗躍然紙麵,跳出來對著嚎叫——當年的‘畫神’顧百年以畫中猛獸來代替自己戰鬥。當然,那些野獸沒有太大的戰鬥力,而且還極其容易消失而已。”

“神洲浩大,無奇不有。”李思念眨著眼睛細細打量著李牧羊,輕聲笑道:“真沒想到,我的黑炭哥哥會變得這麽厲害呢。”

“思念——”李牧羊心中溫暖,輕聲說道:“等到你再大一些,我就帶你遨遊神洲。我已經決定了,此趟回到星空學院,我就去找無憂師兄去要一隻小鶴。等到我把那隻鶴養成,就可以和無憂師兄一般騎鶴下江南,可以去任何我們想去的地方。到時候我就回到天都來接上你,咱們一起遨遊天下。”

“真好。”李思念滿臉向往的模樣。說道:“男子漢大丈夫理當如此。你就好好的去修行破境吧,父母雙親就交給我來照顧吧。切莫憂心。”

“有你在,我放心。”李牧羊回頭看向自己的妹妹,說道:“從小到大,你都比我優秀。總是我讓人操心一些。”

“哼哼,我還以為某人以為自己會畫幾筆就可以無視他全天下最聰明最漂亮的妹妹了呢。”李思念昂著小臉說道。

李牧羊強忍著笑意,說道:“誰啊?誰敢做這樣的事情?思念小姐隻需要告訴我,馬夫李目定然去將那人爆打一頓——”

“好啊。那人就是馬夫李目——”

“小姐等著,我代你抽他耳光。”李牧羊笑著說道,用手撫摸向自己的臉。

李思念咯咯嬌笑,說道:“打重一些。打重一些。”

三叉路口,前麵帶路的馬車停了下來,等待著李牧羊他們的靠近。

李牧羊和李思念對視一眼,兩人就停止說笑,打馬朝著前麵崔小心的馬車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