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雪飛濺,寒梅吐蕊。

整個梅園已經被大雪裝裹,入眼看去一片雪白。

雪越下越大,仍然沒辦法壓住寒梅的幽香。陣陣濃香被冷風送來,沁人心脾。

有雪無梅不精神,有雪無詩俗了人。

這樣的風雪,這樣的意境,應該約上三五好友對酒當歌,吟詩弈棋方是正途。

可是,李牧羊卻和這個帝國最有權勢的人之一在談論生死興旺這樣的沉重之事。

以前的李牧羊隻是一個孩子,被父母家人保護,被妹妹貼心照顧。星空之途,黑龍入體,以及後麵經曆的一係列事件將李牧羊快速的催熟。

他知道,是時候站出來承擔應負的責任了。

陸行空為大家謀,他卻要為自己的四口小家謀。

正如他所說的那般,陸家興旺,李家安康。陸家倒塌,李家死傷。

有些事情不得不想,有些事情也不得不做。

既然大家同在一艘船上,自然是希望這艘船高大穩固永不沉淪。

陸行空看著李牧羊,笑著說道:“怎麽?你想幫我?”

“我是在幫自己。”

陸行空輕輕搖頭,眼神誠摯的看著李牧羊,說道:“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足夠了。習武破境,早日踏入星空之境,成為神洲王者。在絕對的實力麵前,所有的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倘若陸家到了需要你出手幫忙的時候,那就證明陸家已經勢敗,無藥可救了。”

李牧羊認真點頭,說道:“習武破境,牧羊每日用功,不敢有絲毫懈怠。倘若陸家有需要我的時候,我定然會竭盡全力。”

“你不要站在陸家的對立麵,我就心滿意足了。”

“怎麽可能?陸家與我有恩,我豈會站到陸家的對立麵?如行此事,我李牧羊不就是忘恩負義之輩?”

陸行空輕輕歎息,千言萬語,難以述說。

“爺爺——”李牧羊看到陸行空陷入沉思,輕聲喚道。

陸行空將視線從園子裏麵的雪景收了回來,沉聲說道:“大雪摧城,國難將至。這場國難起於何人?又將始於何時?”

李牧羊感覺的到,這個老人心思重重,有一種難以解脫的壓迫感。

難道說,陸家即將麵臨什麽危險?

“陸家屹立千年,定然不會出事的。”李牧羊出聲勸慰。

“天都城被這場大雪給淹沒,也不知道掩下了多少的魑魅魍魎。有人攻,有人防,有人躲在旁邊敲大鼓。大家過得都不容易。”陸行空看著李牧羊,一臉笑意地說道:“幸好,我也早有伏招,不至讓我陸家被人給一網打盡。”

李牧羊想了想,說道:“爺爺可知陸契機去了哪裏?”

“無須為她擔心。”陸行空笑著說道。

“爺爺有沒有覺得——她有什麽不同?”

“有什麽不同?”陸行空想了想,說道:“可是想說她為何紫發紫眸?”

“是有一些奇怪。”李牧羊笑著說道。“樣貌不似我西風人士。”

“千人千麵,皆在天定。有人黑發,有人白發,有人紅發,有人紫發,誰又能決定自己的樣貌呢?我想,既然上天給予了契機這樣的容貌,必然有它的深意吧。”陸行空倒是一個很想的開的老人,一點兒也不為自己孫女與眾不同的容貌感覺到煩惱。

李牧羊深有感觸,點頭說道:“爺爺所言甚是。千人千麵,皆在天定。有些事情,不是人力可及。有時候不是我們想做一個什麽樣的人,而是上天決定我們應該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

陸行空捧起已經涼透的茶杯,細細抿了一口,說道:“陪我這個老頭子也說了半宿話了,怕是家裏人都已經等急了。去吧,和家人團聚,此為人間至樂。”

李牧羊還想再拍一個馬屁,加深一些李家和陸家之間的感情,說道:“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和爺爺聊天都不覺得時間流逝,就像是在和自己家人在一起一般。”

陸行空哈哈大笑,說道:“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啊。”

人家都已經端茶送客了,李牧羊也不好再呆下去了。

他從地上爬了起來,對著陸行空深深鞠躬,說道:“多謝爺爺賜茶。”

“自去耍吧。”陸行空擺了擺手,笑著說道。

李牧羊退出茶室,陸老正在門口侯著。

陸老要送李牧羊回去,李牧羊再三推辭,說道:“怎可讓老人家護送?我自己能走。”

陸老便不再勉強,笑著說道:“好好和家人團聚。你救了清明的性命,陸府上下皆感同身受。倘若夫人有什麽賞賜,便安然受之吧。他們是誠心待你。”

李牧羊不明白陸老為何對自己說這番話,不過想來也是一番好意,便再次鞠躬道謝,說道:“謝謝陸老,我定會銘記在心。無論公孫姨賞賜什麽,我都接下。”

“哈哈哈,好孩子。和思念一樣,都是好孩子啊。”陸老哈哈大笑。

站在廊簷下麵,看到李牧羊的身影走遠,出了梅園,老人才轉身朝著茶室走去。

陸老摸了摸茶壺,發現茶壺裏麵的水已經微涼,趕緊放在碳火之上加熱,將陸行空杯子裏的涼茶倒掉,加了新茶,注上開水,這才把一杯滾燙的茶水送到了陸行空的麵前。

“和你年輕時一模一樣。”陸老把茶杯放在陸行空麵前的小案之上,笑著說道。

“可比我年輕時有精神多了。”陸行空一臉笑意地說道。

“開心了?”陸老將雙手插進袖籠子裏麵,笑著說道。

“開心。”陸行空出聲說道。“早就應該見麵了,卻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心中膽怯,竟然一推再推,直至今夜。”

陸老輕輕歎息,說道:“老爺可曾向少爺言明?”

“如何言明?”

“這——”

“恨我們陸氏的人足夠多了,又何必再加上一個陸家的人呢?”

“可是現在的局勢緊迫,倘若再不言明的話,怕是以後——怨隙更深。”

“就算是錯,那就讓它錯下去吧。”陸行空的聲音細不可聞。“沒有到最後一刻,誰又知道哪一手才是最關鍵的呢?”

“唉。”陸老看到又陷入思索的老爺,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李牧羊回到小院的時候,聽到裏麵有人說話的聲音。

敲了敲門,跑開開門的竟然是公孫夫人送給自己的俏婢鋤藥。

李牧羊一臉愕然,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和摘花來看看公子,看看公子這邊有什麽需要我們這些下人幫忙的事情不。”鋤藥一臉的笑意,出聲說道。

“摘花也來了?”

“公子。”正在屋內幫忙收拾酒桌殘局的另外一個俏丫頭摘花走出來向李牧羊行禮。

李思念撇了撇嘴,說道:“公孫姨真不公平。我來了這麽久,也沒見著給我送來一個丫鬟什麽的。你才回來多久?一下子就送了四個——還送了四個這麽好看的。又不是選媳婦,幹嘛要這麽好看的啊?”

羅琦就要去掐李思念的臉頰,說道:“你剛來的時候,你公孫姨沒給你送丫鬟?”

“丫鬟在哪兒呢?”李思念一邊躲避母親的攻擊,一邊出聲問道。

“被我拒絕了。”羅琦說道。“你就是一個做丫鬟的命,還要什麽丫鬟?”

“我才不要呢。”李思念生氣地說道。她的眼珠轉來轉去的,說道:“媽,要不把哥哥的丫鬟給我兩個?”

“不行。那是你公孫姨送給你哥哥的,和你有什麽關係?”羅琦拒絕。

“那公孫姨送給我的,憑什麽你都給我拒掉了?”

“因為你是我女兒。”

“李牧羊就不是你兒子了?”

“你哥長大了。”羅琦說道。“是收是留,都可以自己決定。”

“母親,你還敢說自己沒有厚此薄彼?你就是偏心。”

“對,我就是偏心。我的心都偏到你這兒了。小孩子家家的,要什麽丫鬟?熬湯做飯針線女紅,這些都不會做,以後怎麽找一個好婆家?”

“小心姐姐也不會做,她以後就不能找到好婆家了?”

“你這丫頭——”

“理虧了吧?”李思念得意的笑著。

“母親,我正想和你們說這件事情呢。我此趟回天都就是為了看望你們二老——當然,還有思念。看到你們沒事我就放心了,過幾日我還要返回星空繼續苦修。公孫姨送了這四個丫頭來,我也不好再把人送回去,不若就讓她們留下來侍候你們二老吧?”

摘花和鋤藥立即跪地,等待著羅琦的最終決定。如果羅琦同意的話,她們倆就成了這李家的丫鬟。

對於她們而言,李牧羊的一句話就是她們的命運。

羅琦搖頭,對李牧羊說道:“牧羊,你的心意娘親知道。但是丫鬟卻萬萬不可送過來。你想啊,我們初來天都,倚仗著以前和陸家的一點兒關係已經受盡了恩惠。大家嘴上不說,心裏卻都記著此事。倘若你再送來這四個如花似玉的大丫鬟,我們以後還怎麽在這陸府生活啊?”

還有一點兒羅琦沒有當眾說出來。李牧羊身份敏感,不能暴露於天都眾人麵前。

如果他們家突然間多了這幾個丫鬟,要是被有心人發現定然會懷疑李牧羊歸來。

這對李牧羊的安危不利。

做父母的,總是將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兒女身上,不忍心他們受到一點點的委屈和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