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小鬼

“吱呀,吱呀”眼見頭頂之上的棺材蓋正在緩緩合上,急得蓋盞雙眼都要噴出火來,他奮力掙紮想擺脫身後那雙牢牢禁錮住他的鬼爪,卻又哪裏掙得開。眼見自己就要被困死在這棺材之中,如此千鈞一發之際,蓋盞雙齒猛力在舌尖一咬,嘴裏頓時血腥之氣大作,蓋盞含著一口血,轉頭就朝自己身後吐去。

隻聽的身後一聲慘叫,禁錮蓋盞的鬼爪一鬆,蓋盞忙將手中的桃木劍往即將合上的棺材蓋上一插,暫時止住了棺材蓋合上。轉手掏出包裏所剩的最後一張紙符,蓋盞從嘴裏噴出一口血沫到那張黃符之上,發狠將這最後一張符拍在了身下的鬼身之上,隻聽的一聲刺耳淒厲傳來,身下的鬼屍激烈掙紮手腳並踹,礙於這棺材空間狹小,蓋盞不得不忍痛承受身下鬼屍的拳打腳踢。

如此關頭,蓋盞也不管身下的鬼屍如何動作,伸手把住緩緩合上的棺材蓋子,用力往後一推,得見棺蓋往後挪了四五寸,正要躍起,忽見外麵那隻女鬼將一張爬滿屍蟲的臉伸了過來,鬼爪合在棺材蓋上同蓋盞較上了勁。蓋盞躺在棺中,有力也使不全,眼看才推開的棺蓋又要合上。

蓋盞心中一急也來不及多想,對著那女鬼就吐了一口含血的口水。幸好那女鬼的一張鬼臉離蓋盞甚近,這一口口水正好吐在那女鬼臉上。那女鬼又尖叫一聲,退了一步,但卻從那女鬼臉上掉下幾隻多腳屍蟲來,也不偏不倚恰好掉在了蓋盞的口鼻之中,蓋盞隻覺這多腳屍蟲一沾到他的臉上,就加速往他的嘴裏去,往他的鼻孔裏鑽。蓋盞心頭猛跳,心肝俱裂,身體潛能忽然爆發,雙手把住棺蓋用力一推,“嘩啦”一聲棺材蓋就被推開大半。

一見棺蓋打開,蓋盞猛的就從棺材裏站起身來,雙手往臉上猛抓,嘴裏呸呸的吐個不停,然後哇哇兩聲對著外麵就吐了個痛快,還沒等他吐完,那女鬼的一雙鬼爪又從背後抓了過來,蓋盞也不管她,將頭一扭朝著那個女鬼張嘴就吐,吐了那個女鬼一頭一臉。那女鬼見蓋盞朝自己吐來,也嫌惡的退了幾步。

眼見女鬼退開,蓋盞雙手一撐就要從棺材裏跳出來,卻在自己的雙腳即將離開棺材時,猛覺自己腳上一緊,卻是那棺材裏的鬼屍抓住了自己。蓋盞眉頭緊皺,嘴裏大聲咒罵了一句,揮劍就往這棺材中奮力一刺!這下那女鬼徹底慌了,尖叫的咆哮起來,滿臉猙獰的朝蓋盞衝來,隻想製止住蓋盞這要命的一劍,可惜這女鬼還是晚了一步。

蓋盞隻覺這具鬼屍在自己腳下掙紮不已,敲得棺材乒乒乓乓作響,那淒厲的喊叫是一聲大過一聲。那女鬼聽著棺材裏那鬼屍發出的慘叫,似也相當害怕,畏畏縮縮的癱倒在一邊不敢走近。

等棺材裏的鬼屍徹底沒了動靜,蓋盞便將自己的桃木劍從棺材裏拔出來,單手一撐從棺材裏跳了出來,站穩之後就蘸著自己胸口的血在棺材上畫了一道血符。扭頭一看見那女鬼像一堆稀泥一樣癱在一邊,稍微放了心從牆邊取下一隻人油火燭,伸頭往棺材裏看了一眼,吃了一驚。

這棺材裏躺的竟然是個十多歲的男童,那男童也穿著一身金線繡的飛龍喜服,臉頰和嘴唇都塗的通紅,那種妖豔的顏色在他蒼白的臉上異常紮眼。蓋盞順著往下一看,見自己那一劍正好在那鬼屍的喉嚨上插了一個焦黑的窟窿,他看著喉嚨上那個黑漆漆的洞冗自心有餘悸。正要移開目光,卻發現這棺材的內側有許多極深的劃痕,在那藍色的火燭下都極為顯眼。

蓋盞轉頭看看那個癱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女鬼,心中不甚相信的問道:“你生前是被活活塞進棺材裏的麽?”那女鬼一聽抖得更加厲害,哆哆嗦嗦的將一張爬滿屍蟲皮肉翻飛的臉抬了起來,對著蓋盞點了點。蓋盞一見心頭頓時湧起一股厭惡之感,冥婚。

冥婚這種找活人跟死人成親毀滅人性的陋俗,簡直就是天理不容。蓋盞看著身前那個瑟瑟發抖的女鬼,感歎如果沒有這種陰損的習俗,這女子也能嫁個普通人家平安一生,不用在此化為厲鬼害人性命,最後落個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場。更何況她還是生前被人活活塞進棺材裏去的!

想到這裏蓋盞不免歎了口氣,轉身將身後的棺材蓋一把推了起來,又蘸著自己的血在棺材的四個麵上都畫了一道血符,最後又在棺材蓋的麵上貼上了一張黃符。蓋盞剛剛停手,便聽得棺材裏傳出一陣又一陣指甲蓋刮棺材木板的聲音。

那地上的女鬼似聽不得這種聲音,雙手緊緊捂住耳朵縮成一堆在地上哀嚎起來。蓋盞皺著眉看著她道:“大姐,我把那棺材封了,你可以不用再回到那棺材裏去了。”那女鬼一聽,那雙緊緊捂住耳朵的手越發抖得厲害,一臉不可置信的朝蓋盞看來。

蓋盞對著她又點了點頭,那女鬼緩緩將耳朵上的鬼手放了下來,一張殘缺臉上竟露出一副解脫的神情,對著蓋盞磕了個頭,而後仰起頭閉上眼,對著空中吐出一口氣,接著便在蓋盞眼前變成了一堆白骨及一團髒亂的頭發。頭上戴的哪是什麽金光燦燦的鳳冠,而是一條吐著信子色彩斑斕的毒蛇,而身上那身華麗的大紅嫁衣卻變成一堆灰撲撲的朽布。

蓋盞對著那女鬼的一堆骸骨看了看,長歎口氣,盤腿坐在那堆白骨便頌了一段經文,這才拍拍屁股,捂著胸口跌跌撞撞的準備離開,蓋盞齜牙咧嘴的苦了臉,肩膀上的傷口在同女鬼撕鬥時又裂開了,而胸口被女鬼抓開的幾個傷口也疼的他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加之嘴裏破掉的舌頭,蓋盞苦笑一聲,等回到道觀得讓李初九好好伺候自己幾天。蓋盞又從自己撕得破爛的道袍上撕下幾塊馬馬虎虎包了傷口,這才又繼續朝前走去。

蓋盞一路走一路繼續點亮甬道牆邊的火燭,走了許久之後已是疲累到了極點,但是這地底危機四伏哪裏還敢找地方休息,隻得硬著頭皮,強撐心神往前走。終於,蓋盞顫顫巍巍走到了甬道的盡頭。

不幸的是甬道的盡頭是一扇栓著沉重大鐵鏈子和鐵鎖的厚重大門。蓋盞頗感沮喪,現在哪裏還有什麽力氣去對付那拇指般粗細的鐵鏈?蓋盞長歎口氣便在門口坐下,肚中早就餓的差點將腸子叫破了。他伸手到自己小包中搜索看有沒有什麽吃食,結果發現除了帶著一包話梅,包裏就隻有半袋朱砂,張仕壽臨走時送的一盒藥膏,便再無其他了。

話梅就話梅吧,蓋盞塞了一顆話梅到嘴裏,吧唧吧唧的吃了幾顆隻覺得舌尖的傷口受到了話梅酸澀的刺激,疼的他眼淚汪汪,他心酸的靠著牆苦澀的閉了眼。就在這時,一股陰冷的鬼氣和一個稚氣的聲音在他身邊說道:“你手裏的話梅好吃嗎?”蓋盞猛地睜眼朝自己的左邊轉頭,便看見一張白森森的小臉,眨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好奇的盯著自己。

蓋盞隨即跳將起來,手中桃木劍對著那個梳著兩個衝天辮子,穿著一身清朝官服看起來七八歲大的小鬼喊道:“何方妖孽?”而心裏卻悲苦的想這地下怎麽殺完一隻鬼又來一隻鬼,到底有完沒完?

那小鬼看著蓋盞那柄血跡斑斑,烏七八糟的桃木劍畏懼的縮了縮道:“我……我隻是想嚐嚐你手裏的話梅……可不敢惹你。”蓋盞見那小鬼將一雙小手背在身後,縮著脖子滿臉可憐相,想必也不是個有殺傷力的鬼,但仍舊保持著一顆警惕的心,對著那小鬼問了個奇傻無比的問題道:“你是誰?”那小鬼忽閃著一對大眼道:“我……記不得了。”蓋盞咽了咽口水,出口又問了個更傻的問題:“你……到底想幹嘛?”那小鬼背著雙手,低著頭,兩隻腳在地上滑來滑去,似乎很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想嚐嚐你手裏的話梅……”說完,抬頭不好意思的看了蓋盞一眼,又含情脈脈的低下頭。

蓋盞望著自己手裏捏著的一包話梅,歎了口氣遞到那小鬼眼前道:“你要是能吃就拿去吃吧。”他知道這鬼隻是魂魄所化,沒有什麽本事可以拿動實物。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隻覺手中一股冷風掠過,那個小鬼就蹦跳著從他手裏接過話梅,一個鬼站在一邊將話梅放到了嘴裏!

“你!……”蓋盞望著那個嘴裏塞著話梅的小鬼說不出話來,那小鬼倒站在一邊吃的瞪眼睛嘬嘴。“你能吃話梅?”蓋盞瞪大眼睛望著那小鬼從嘴裏吐出一顆話梅核,又往嘴裏塞了一顆。小鬼嘟囔道:“能啊。”蓋盞忽然心頭一動,計上心來笑著對他道:“你看,我都拿話梅給你吃了,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小鬼飄忽到蓋盞身邊,歡喜的問道:“什麽忙?”蓋盞指著木門上的鎖道:“你能幫我打開這把鎖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