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章公館

蓋盞穿著這身質地上乘的灰黑色家丁同那些臨時打工者站在一起,等候那大胖子的吩咐差遣。蓋盞摸了摸這身臨時製服甚是驚訝,沒想到這下人家丁隨便穿穿的衣服就這般好,真不知這家的主人會穿些什麽?

要說這蓋盞雖然出身低微,從小到大也很沒見過什麽世麵。但在過去的一年裏,蓋盞可謂從地地道道的鄉巴佬成長為世麵眼界有大幅度提升的鄉巴佬。雖然還是沒能擺脫鄉巴佬的帽子,但因為見過的好東西多了,也能對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品出個一二三來。

再說那大胖子使喚蓋盞他們處理的後花園,這章公館家的後院建的很是漂亮,先不說這亭台樓閣與這一院子的花草相得益彰,就說這滿院子的花花草草就比李初九家老宅的生機。

這春天才剛到,這章公館的後院就有了鶯鶯燕燕桃紅柳綠的熱鬧景致,蓋盞看著滿園的春色竟把自己家後院菜圃裏的那幾株剛剛發芽的辣椒拿出來做對比,他皺眉嘀咕:怎得我的辣椒才發幾寸芽,他們這院子裏的花花草草都竄那麽高了?

蓋盞看著這滿園的景色發癡,身旁同樣撅著屁股拔草的男人就好心推了推蓋盞:“嘿,還發呆呢,快些除草,小心監工頭看見了克扣你工錢。”蓋盞學著身邊幾個手腳麻利的男人一起彎腰撅屁股在這章公館的後花園除雜草。蓋盞四腳著地的在地上掃視了一圈又一圈,愣是沒在這一片又一片碧草如絲的草坪上找到什麽雜草。

蓋盞又轉頭看著眼前的男人不解道:“這園子一片綠哪裏有什麽雜草,哪除去呀?”那男人一把揪住地上一片剛剛冒尖的碧綠草葉道:“管他呢,混一會是一會,反正這章家有錢的很,讓咱幹啥就幹啥,沒雜草就隨便除唄!”

蓋盞哭笑不得的也揪了一塊青翠的草皮苦笑著塞進了手裏的垃圾袋,隨即將自己的腳步擴大到另外一片地界上去,說是除草,其實是想去看看另一處的景。蓋盞四腳著地的在這後院的石道上躥騰,正躥到一片桃李樹邊上,就聽的不遠處傳來一聲清脆的喊聲:“嘿!那個跟癩蛤蟆一樣的小子,你過來一下,將這個盒子送到內庭去!”

“跟瘌蛤蟆一樣?”蓋盞小聲嘀咕了一句,轉頭朝自己身後看了一眼見跟他一起除草的幾個男人都一般動作,沒看出誰特別出彩像“癩蛤蟆”。

“嘿!傻小子說你呢!還轉頭看別人,你那副‘癩蛤蟆跳塘’的樣子自己是不知麽?”前方那個清脆的聲音提高了音調,語氣裏多是揶揄。蓋盞這下不轉頭了,沒好氣的尋聲看去,他倒想看看是哪個沒教養的小子說的這般話。

抬眼一看,便見前方一片桃李花開的正旺,一團團一簇簇競相開放,映出一片灼灼春光,粉嫩色的桃李樹下站著一個青年男子,那男子穿著一件白襯衣,襯衣外套著一件棕色細條紋的馬甲顯出了極好的腰線,下身一條同色係的西裝褲將雙腿拉的修長。

蓋盞咂咂嘴心道:這身裝束的隻怕是這章公館的少爺吧。蓋盞站起身來朝那男子走去,走進了一看卻又在心裏小小的驚呼了一下,這男子長的一張潔白無瑕的小臉,濃眉大眼,眼珠子也是黑黝黝的像兩潭幽靜的湖水,一對薄唇透的發亮,像是隔著一層淺紗的桃花。又因為這臉色極白,所以看上去眉目更黑,嘴唇更粉,真是人麵桃花相映紅的景象。

這青年的確是一副好相貌,隻怕周遭的女子都比不上青年的這幅相貌,可越是這樣驚豔的人就越讓蓋盞心裏有隔閡,因為汪連生就有這樣一副驚世駭俗的樣貌,對此蓋盞有很深的陰影,所以對這些長得漂亮的少爺沒多少好感,不過李初九是除外的。

那青年見蓋盞也不說話就隻盯著自己的臉發呆,一時有些惱火,於是微微皺了眉厲聲道:“傻小子看什麽呢?快將這盒子送給章大小姐去。”蓋盞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慌忙將目光從這青年的臉上移開,往那青年的手上看去,這才發現他手裏捏著個黑色絲絨的長盒子,盒子上還綁著一根銀色絲帶做成的蝴蝶結。

那青年見蓋盞還在發怔,便將手裏的盒子遞到他鼻子下麵道:“快些送進去,怎麽章家會有你這麽木訥的家丁。”說完也不管蓋盞是何神情,伸手將那盒子往蓋盞懷裏一塞,雙手插進褲兜裏邁開大步走了。

蓋盞捏著這個燙手的山芋,追著那青年的腳步在後麵大聲道:“這位少爺我是新來的!不認識什麽章小姐呀!”那青年像沒聽見一般,步子邁的更大了,就在蓋盞即將追上他的時候,他就在後院的前方轉了個彎,從一個大大的月亮門裏穿了進去,沒了影。蓋盞走到那月亮門裏看了半晌也不知道這少爺是從哪走的了,才一眨眼的功夫怎得就不見了?

蓋盞捏著這個盒子在原地轉了幾個圈暗歎一聲,預備去找門口的大胖子,將手上的盒子交給那大胖子處理。沒想到蓋盞才轉到後院就見原本同他一起除草的那幾個男人竟是齊齊不見了蹤影,蓋盞想著他們一定是到廚房去了。可是,這廚房又在哪呢?

蓋盞頭上冒了汗,抬頭看著天邊漫出來的陽光苦笑一聲,便開始朝前院走想著隻要遇上章家的家丁就可以擺脫這燙手的山芋。蓋盞這般想著腳步是越走越快,穿過後院便是一棟三層的小洋樓,門窗建築皆是清一色的西式。可奇怪的是,這小樓周圍除了一眾的綠色植物竟是一個人影也沒有,顯出幾分奇異的冷清來。

蓋盞繞著這小洋樓走了兩圈,還是一個人都沒遇到,蓋盞納了悶:怎麽著?這麽大一個章公館怎麽一個下人的身影也見不到,萬一手上這盒子沒送到事情辦砸了,這一單子就算是糊了,往後是會影響事務所聲譽的。

聲譽當頭,蓋盞決心到這小樓裏去看看,於是清清嗓子走上前去敲了敲那小洋樓的雕花木門,很快門內就響起一陣“嗒嗒”的腳步聲,一個激動的女聲在裏麵響起來:“束昀哥!是你來了麽?”

蓋盞才模模糊糊聽著那聲音喚了個名字,身前的門就打開了,一個女子穿著一身淺黃色著膝洋裝,露著一截白花花的小腿,腳上穿著一雙白色的小高跟出現在蓋盞眼前。

這姑娘燙著一頭齊肩的長卷,腦袋上還別著一隻粉色的蝴蝶結,一張粉白的臉上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這麽形容這姑娘倒不是蓋盞肚裏沒什麽好詞,而是這姑娘長得不算難看,隻是這臉是超乎尋常的平淡無奇,若是硬要讓蓋盞回憶回憶,真的隻能說那姑娘五官都長齊了。

那姑娘將大門打開,一張粉白的臉上滿是激動的神情。一對眼珠子在蓋盞臉上轉了一圈之後,臉上的臉色就變了個樣,又是失落又是懊惱又是生氣,一時之間整張臉跟打翻了顏料罐子一樣。

蓋盞有些尷尬,看著那姑娘道:“這位小姐,剛剛有個少爺要我將這盒子交給章大小姐,請問,”蓋盞上下打量了眼前這姑娘的穿著,料想她定然就是那個什麽章大小姐,“您是章大小姐麽?”

那姑娘的眼珠子在眼眶裏轉了轉,眉毛挑了挑輕聲道:“你說有個少爺要你將東西交給章小姐?”說完之後狐疑的看了蓋盞一眼,“你不認識我?”這姑娘此言一出,蓋盞就百分百確定眼前這姑娘就是章小姐了,於是堆了滿臉笑道:“我是今天新來打雜的,所以認不得小姐你。那小姐你收著禮,我這就去……”

蓋盞還沒有說完,那姑娘一把奪過蓋盞手裏的盒子,對著蓋盞就將門砸了起來。這一串動作行雲流水利落至極,蓋盞吃了閉門羹,訕訕的眨了眨眼睛,苦笑一聲轉身便要離開,可就在蓋盞轉身的時候,他像是忽然發現了什麽一樣,扭頭朝小洋樓的二樓窗戶看去,就在剛才他感受到了一道冷冷的目光,那目光他自然知道是什麽,不過是一隻躲在屋裏見不得光的冤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