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李府

李初九扶著方向盤塞了一嘴的饅頭,對著蓋盞嘟囔道:“你……不應該跟我……回去……危險。”蓋盞將包裏的幾個蔥花餅分給自己膝蓋上的小鬼,自己也吃了一塊對著李初九甚是鄙夷道:“可不就是因為危險我才同你一道回去的嘛,你以為我願意坐這破車?”

李初九接過蓋盞遞來的一塊餅,一邊往嘴裏塞一邊又含糊的說道:“就是因為危險才不要你跟著去的嘛!”蓋盞看著小鬼重新掰了一個饅頭,接過一半道:“我去能幫你化解那些危險的,你以為就憑你那兩下子能擺平那些個軍長?”李初九一聽有些噎住,忙不迭地拍了拍胸口,對著蓋盞嚷:“水!水!”

蓋盞嫌棄的看了一眼李初九,遞了水壺給李初九。李初九按了按車上的喇叭催開了擋路的幾隻亂跑的小羊,對蓋盞道:“你倒是說說我們分開之後的事呀!我是不是炸塌了基地真將你埋地下了?”蓋盞細嚼慢咽的吃著手裏的大半塊饅頭悠悠道:“是的。”

忽然之間車子的方向發生了偏轉,險些就衝到一邊的田埂溝裏去了。蓋盞和小鬼驚呼一聲,李初九猛地轉了方向盤,也是嚇了一跳。小鬼不滿道:“嘿!李大爺你看著點路!我們沒被炸彈炸死倒差點被你帶溝裏摔死。”李初九沒理睬小鬼的話,盯著前方顛簸的路大驚小怪道:“真被我給埋在地下啦?奇了怪了你說我怎麽就沒在那基地裏遇見你呢?”

於是蓋盞和李初九分別說了這些日子在各自身上所發生的事,李初九有什麽說什麽,吐沫星子四處亂飛。蓋盞卻隻隻講了一部分,有些事他故意隱瞞了,比方自己心裏潛伏的那條毒蛇,比方麻風園外麵的那些屍體,比方昨天他是如何收拾了那隊炮兵。

說完之後,李初九問道:“小師父,你說基地那福爾馬林池子裏的女屍和那女鬼到底是什麽東西?還有那骷髏頭?”

蓋盞揉了揉太陽穴,腦子裏也浮現出基地裏的那具女屍和女鬼的形象,他淡淡道:“你說那女鬼長得跟汪連生一模一樣?”李初九點頭如搗蒜,蓋盞冷哼一聲:“那些女屍和女鬼要麽就是汪連生那個死妖精的前生,要麽就是他的什麽親戚,反正跟他一路都不是些什麽好東西,好在後麵都被我給收拾了。”

車子開出了成片的村莊,開始朝著一條土路進發,李初九又問:“那帶著字符的骷髏頭又是什麽東西?”蓋盞摸著小鬼頭上的兩個辮子搖了搖頭:“那東西沒見過,隻有看過才知道。”

說完後蓋盞沉著臉又問道:“你說你把那骷髏頭帶回來了?那東西現在在哪?”李初九有種不好的預感道:“被我埋在我家一處老宅的後花園了。”蓋盞對此嗤之以鼻:“你別總把撿到東西往家帶,不知道有些東西會影響自家氣運的麽?”李初九一聽險些又帶著他們翻到溝裏。

在蓋盞和小鬼的譴責下,李初九終於是打起精神專心的將車開上了平坦的大道上。李初九開了一陣似想起什麽一般問道:“小師父,你說汪連生被那怪物抓走之後到底有沒有死?”蓋盞閉著眼睛靠在座位上,良久吐出幾個字:“不知道。”

等車到達李府時,上海早已是華燈初上。蓋盞在李初九的呼喊下醒了過來,抬眼便看見了一座氣派的三層別墅,論這裝修風格絲毫不亞於皇甫老爺的別墅,看來那些日子陪自己在道觀當真是委屈了這位李少爺了。

李初九卻沒存這般心思,他探頭探腦的打量著自家燈火通明的房子,做賊心虛道:“怎得這裏如此安靜?”隨後轉頭看著蓋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小師父!我家裏的老爺子脾氣不太好,如果他說什麽話不中聽你別往心裏去啊!”蓋盞眨巴了幾下眼睛點了點頭。

站在李初九家這棟氣勢恢宏的宅邸下,衣著單薄的李初九和蓋盞都冷的直哆嗦,李初九興奮莫名的朝自己門鈴上一通猛按,大聲喊著:“王叔!王叔!我回來了,快給我開門!”

蓋盞隻覺得頭腦發暈,這麽久都是窩在那些沒半點人氣的地方,乍一見這富麗堂皇的地方倒讓他有些無所適從。很快這種無所適從就蔓延到了李初九身上,因為從宅子裏跑出來開門的除了王管家以及自家眼睛通紅的李老爺之外,還有幾個穿著軍裝的軍官。

那幾個軍官是顧軍長手下的幾個副官,同李初九都是認識的。他們看見李初九之後都麵麵相覷,交換了幾個眼神後對著李初九道:“原來李少爺安然無事,這下好了,我們可以回去向軍長複命了。”隨後對著李老爺微微鞠躬,竟然是大步走了,在路過蓋盞的時候還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眼。

就在那幾個軍官即將離開時,李初九伸著脖子大喊一聲:“門口的車是顧軍長的,勞煩諸位開回去還給顧軍長!謝謝啊!改天請你們吃飯!”

“吃飯!吃什麽飯?”李老爺子對自家的這個兒子甚是不滿到了極點,也不管這門口站著多少人,對著一邊正縮著肩膀吸著鼻涕的李初九大聲斥責起來,嘰裏呱啦罵了一串,李初九覺得自己都沒怎麽聽懂。最後因為這夜晚過於的冷,李初九受不住了縮著鼻子哀嚎一聲:“嘿!能不能進了屋再罵!這地冷死啦!”

當蓋盞站在李初九家的水晶吊燈下接受李初九家的老爺子審視時,他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煎熬。李初九家的老爺子不似李初九那般愛打愛笑,在蓋盞的印象中,李初九的老爹像極了那些私塾裏的教書先生,雖然蓋盞從未進過私塾讀書,但每次跟著師兄弟們偷偷跑到私塾去湊熱鬧的時候,還是看到好些穿著長衫,胡子花白的老學究一臉嚴肅的拿著戒尺狠狠抽打著那些學生的手心。

而此刻站在蓋盞眼前的李老爺就活脫脫是個私塾老學究的形象,他氣質沉穩,臉上神情挑剔漠然,身上一身上好質地的金灰色長衫,一手背在身後,一隻手裏捏著個煙鬥,一雙眼睛將蓋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將目光從蓋盞許久未修剪長過耳朵的頭發上,移到了蓋盞臉上的紗布上,頓時皺起了眉。

倒是李初九絲毫沒有感受到場上尷尬的氣氛,他大大咧咧的拍著蓋盞的後背道:“老頭子,我給你介紹介紹!這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蓋盞小師父!我好幾次遇險多虧小師父不顧自身安危救我於水火之中。此番他沒個去處,我就把他拖到我家暫住幾天!”

李初九笑嘻嘻的朝老頭子看去幾眼,一臉洋洋得意。沒成想那李老爺子對著李初九就橫眉冷對,將手上的煙鬥往嘴裏一塞,極為氣憤的甩了甩袖子往沙發上重重的坐了下來,冷冷道:“敗家子,你看看你這些日子都往家裏招惹了些什麽人?我這個家遲早要被你給禍禍了!下午那些顧軍長的手下就來家裏報喪!說你被炸死了!”李老爺子像是說到了痛處,用手擦擦眼睛是個要哭的樣子,一邊的王管家忙上前拍了拍自家老爺的肩膀。

李初九原本笑得跟個破嘴的石榴一樣,乍一聽不樂意了,他緊緊盯著自家老爺子的一舉一動道:“誰在外麵撒我的謠呀!我這不好好的嘛!老爺子你別傷心呀!”李老爺將手從眼睛上拿開,對著李初九就斜瞅了一眼:“臭小子!你被炸死了也好!我也就省心了!”

李初九憋著嘴笑了笑,鬆開摟著蓋盞的手就竄到老爺子麵前,擺開架勢準備跟他好好理論一場。蓋盞生怕他們父子要吵起來,正要出口勸阻。忽覺身後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袖,那個被稱為王叔的老管家穿著一身灰色的長衫站在他身後慈眉善目輕聲道:“這位小少爺,跟我去樓上換身衣服洗漱一番吧。”

蓋盞正要搖手推辭,卻轉頭看見李初九一張吵得麵紅耳赤的臉對自己使了使眼色,示意自己跟著那老管家去就是了。蓋盞搔了搔頭對著那個坐在沙發上正在和李初九爭的口水四濺的李老爺子鞠了一躬,便跟著老管家上了樓。

蓋盞在李初九家一間客房的浴室,正坐在那個老管家幫他放好水的浴缸裏,狠命的搓著身上的泥,聽的那個老管家的聲音在浴室門外響起:“這位少爺,我看你的身材跟我家少爺差不多,我拿了些少爺穿過一次的衣服給你換上,你可別嫌棄,我家少爺很愛幹淨的。”

蓋盞一聽忙在浴室裏說道:“王叔說的哪裏話,我怎麽會嫌棄。”老管家又道:“那這衣服我放**,你還有什麽吩咐就出門叫我。”蓋盞忙答應。等應付了老管家,蓋盞又專心對付起自己身上這汙糟的泥,等他搓的自己全身上下通紅時,蓋盞才罷了休。他裹著浴袍站在浴室霧氣騰騰的鏡子前,他撕掉了臉上的幾塊紗布見傷口已沒什麽大礙,便小小心心的刮了胡子,看著鏡子裏自己身上的一身傷痕,喃喃道:“洗幹淨了真好。”

李初九“咚咚”的敲響了蓋盞的房門,在門外大聲問道:“嘿!小師父,你弄好了沒?好了快出來吃飯,我家王叔那手藝不比你差!快出來嚐嚐。”蓋盞將老管家留給他的那身衣服穿在身上,站在鏡子麵前左右看了看,覺得甚是別扭。一聽李初九在門口叫喚,也覺著這肚子餓的咕咕響,那就管他別扭不別扭了吧,蓋盞扭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