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上個世紀的事了。二十多年前,在這部小說還叫《失魂歸魂》的時候,我用兩個主要人物的名字定下了篇名,企圖寫一個龐大迷離的世界,一個波譎雲詭的江湖。終於,一塊塊積木壘起了這個空中樓閣,在學生時的練習簿上,在裝幀精美的筆記本裏,在第一台屬於我的電腦中,無數日日夜夜,千萬次鍵入刪除,漸漸綴成了如今的長篇。

君臨天下的帝王,仗劍巧笑的佳人,力挽狂瀾的浪子,探囊取物的刺客,空空妙手的偷兒,百態人間,滄海笑傲。不知不覺,伴隨這個故事走過太長的歲月。當年筆力不逮,以致停停改改八九稿,拖成了我小說裏曆史最為悠久的萬年坑。走到如今,忽然有了盡數付梓的一日,對於我,對於熟悉我的朋友和讀者來說,都可算百感交集。

如果說《魅生》係列是我至今最受關注的作品,那《明日歌》則是我付出心力最多、也可能是最龐大的一個係列,而《山河曲》就是這個係列的樞紐。在《今古傳奇·武俠版》上發表過的《青絲妖嬈》《人麵何處》《妙手蘭花》《鳳凰於飛》,無不由它衍生而出,那些傳奇的主角們,曾在《山河曲》中驚鴻一瞥地掠過。每個人,都有他(她)的錦瑟年華,別樣情懷,也許將來的某日,所有的坑一個個填完了,這個少年時設想的江湖畫卷也會完全地展開。

《山河曲》可說是我的一部寫作成長史,細心的讀者能窺見我從前的稚嫩與癖好,譬如稍顯花哨的人物命名,日行百裏的馬車速度,以及前後略不相同的文風。當年的文字固然有缺憾,也自有少年時的靈氣與想法,作為紀念,我保留了最初的某些段落。若你看出個中的差別,請寬宥縱容我這樣做,因為對我而言,把它改得完全似今時今日的楚式文風,不如邀請讀者循序漸進感受文字的演變,親曆作者的成長,也慢慢由淺入深地陷入整個故事的敘述——好吧,更重要的原因是,當年埋下了太多線索伏筆,就像一座老房子,突然想翻新裝修,卻發覺處處機關,無從下手,最終也隻能改改內飾罷了。

寫《魅生》的那三四年,我撇下了這個係列,二〇〇九年又再度拾起,書中人物如多年老友,依然在前方含笑等待。無數蒙塵了的細節,也被拂去了鐵鏽,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那些字句與姿態,我都已一一記起。我知道,是時候重新刻畫這大好山河,續上最後四分之一的篇幅,讓世人看到它完整的麵目。

黃耀明曾用《明日之歌》的專輯向顧嘉輝先生致敬,借助曆史的成色,為今天補上血色。我則想向金古梁溫蕭黃等武俠前輩們致敬,因為有你們,我有過很美好的童年。

也希望能給正在讀我的你,留下一段微笑的記憶。

最後,感謝替我創作兩首詩的燕然,妙筆生花,為此文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