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解圍的人

他們很快把我們圍到中間,我媽還想示意我快進院子裏,可是早有兩個粗壯的女人堵到了門口,而我也沒打算讓她一個人麵對這一切。

村長一臉偽善的笑說:“青青媽,方安出了意外,我們都很難過,可現在他連三天都沒過,你們娘倆這是忙著去哪兒呢?”

“屍骨都沒有了,過不過三天還有什麽關係嗎?”我媽恨著聲音回他。

村長馬上正色道:“那也得按習俗下葬啊,不然他在天之靈都難安生,是不是?我知道你難過,青青媽你放心,方安是為救人掉下去的,這事村裏給辦了,不讓你花一分錢。不過他就青青這一個閨女,得在家裏守靈啊。”

人群聽到這話,都七嘴八舌的開始議論,滿口大義凜然,此時聽來卻異常諷刺。

我們被困的根本走不了,站著吵也沒有用,隻能在村長的示意下,先回到院子裏再作打算,但讓我意外的是,他竟然還叫兩個人守住門口,而且美其名曰,是為了我們的安全著想。

我媽氣的渾身發抖,指著村長半天,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則把目光轉到麻衣青年的身上,因為從人們開始吵吵嚷嚷,他就已經退出了圈外,此時正背著身子,站在路邊跟一個人說著什麽。

那人聽了以後,就朝我們這邊看一眼,然後扒開人群去叫村長。

他們三人在人群的外緣,說了大概幾分鍾,村長才又走回來,揚聲對那些人說:“都回去吧,青青媽是識大體的人,哪能看著方安一個人走呢,肯定會送他的,都別在這兒守著了,今天祭典挺累的,大家早些回去休息。”

有人一聽這話,就又開始小聲議論,也並沒有散去。

麻衣青年站著看了一兩分鍾,才走出來站在我們大門口的台階上說:“大家好,我是向一宏,也就是你們嘴裏方婆的親侄子。方村每年的祭典我都會提前一天來,跟我姑姑一起操持,隻是從來沒跟大家照過麵,今年我姑姑為了方村的事……。”

他頓了一下,語氣突然轉成悲傷,語調也低沉下去:“她為了方村的事,沒了,以後這裏的祭典就由我來完成。我一定會像她一樣,用心維持方村的安寧。如果大家願意相信我,現在就回去,三天以後,等我姑姑和去世的人都下了葬,我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案。”

人們猶豫了,不過似乎也真不能站在我們家門前一夜,所以後來還是慢慢散去了,包括守在我們家門口的人,和我堂叔堂嬸。

夜色越來越濃,別人家裏都先後亮起了燈火,隻有我家漆黑一片。

我媽和我站在大門裏,向一宏則仍站在門外的台階上,看著最後一個人離開,才向我們走近。

他先朝我媽行禮,又向我點了下頭才說:“先進屋去吧,外麵挺冷的。”

我媽似乎並不感謝他的解圍,冷冷地說:“你不是方婆的侄子。”

向一宏抬眼看她,一臉坦誠地說:“我是,跟我姑姑不一個姓,是因為她自從來了方村,就沒有提及過去的姓氏和名字,你們也順理成章叫她方婆,但事實上,她姓向,單名向晴。”

這個名字讓我心裏一亮,從來不知道陰沉古怪的方婆,竟然有這麽一個陽光的名字,竟然還在我們村裏埋藏了這麽多年。

我媽上下打量向一宏,最後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邀他一同進了我們家的門。

因為一天都在外麵,晚上出去又是準備離開此地,所以家裏冷鍋冷灶,連口熱水都沒有。

我媽去廚房裏做飯,就把我留下來陪向一宏,臨出門時,她還把我拽到門口,小聲說:“他剛說每年祭典都會來幫方婆,你問問他是不是也會道術之類?”

不用問我也知道他會,因為我從井裏出來時,就看到他與蕭煜行對戰,從當時的情形來看,他們兩個應該是旗鼓相當的,他傷了蕭煜行一下,蕭煜行也傷了他一下,現在他的虎口處還纏著白色的紗布呢。

這個人倒是比方婆厲害一些,我想我媽請他進來應該也是為了這些吧。

向一宏屬於人們嘴裏的一表人才:五官端正,不過於淩冽,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身材也很好,雖然罩在寬大的白麻衣裏,但仍然可看出結實和健康。

大概因為修道的原因,所以氣質也與別人不同,舉手投足間的英姿和不凡一眼得見。不像蕭煜行那樣,過於削瘦和高挑,還陰沉沉的。

不不不,我怎麽能拿蕭煜行跟他比?他是一個真正的,有血有肉的男人,而蕭煜行卻是一個不知道什麽樣的怪物,我原來一直認為他是住在井裏的,沒想到方婆當時卻把他從樹上招喚了出來,而看他的樣子,好像跟井裏的蛇也不完全是一夥,那他到底是誰?是人是鬼?或者也是什麽怪物?

“方小姐,我們可以聊聊嗎?”

向一宏把我從思緒裏拽出來,平靜又略帶溫暖的眼睛看著我。

盡管我努力克製,但心裏的小鹿還是有種起死回生之感,臉也莫名地燒了起來,躲著他的眼神說:“叫我方青就可以了。”

他馬上隨和地一笑說:“好,方青,你可以叫我一宏。”

我在外麵讀書多年,不是沒有見過帥哥,但是像他這麽帥,又是正義的化身,還這麽友好的,真的不多,所以自己的表現就有點差強人意,隻向他粗略點下頭,連看都覺得羞澀。

方一宏倒是開門見山,直言說:“我來找你們是想談談今天的事。”

我點頭如搗蒜:“您既然以後都代替方婆管我們村裏的事了,有話就直說吧。”

他看我,眼神裏閃著灼灼的光,默了一下才開口說:“你父親和我姑姑都是那個惡鬼所殺,我不會放過他的,現在隻是想問問你們的想法。”

我們的想法?我們能有什麽想法?走又走不掉,現在就擔心蕭煜行找上來再把我們殺了呢?

我腦子裏想的多,嘴巴裏卻說不出來,隻看著向一宏問:“那你有什麽辦法?”

他很快說:“惡鬼已經住在這裏多年,年年都要受村裏人的朝拜和香火,才肯讓你們平安無事,這本來是你們應得的生活,現在卻要靠他的施舍,確實可惡,如果不是我姑姑一直攔著,我早就想收拾他了。”

“你有辦法收拾他?”我關注的重點在這裏。

向一宏說:“他白天已經挨了我一拐杖,受傷不輕,再加上你,我們應該能把他打成魂飛魄散。”

“我?我能做什麽?”震驚。

接下來向一宏說的方法我根本聽不懂,又是陣法,又是術語,這些過去隻在小說裏見到過的神秘之至的東西,現在被他一件件拎出來,說的頭頭是道,我則是十臉懵圈。

直到他最後總結的時候,我才聽明白一兩句。

“方青,你不用怕,那惡鬼現在有傷在身,我又把他棲身的柳樹砍了,此時正是我們出手的好時機。等我把陣法布好,再加上你的配合,不但可以把你與他的陰婚解開,還能徹底置他與死地。”

我忙著點頭說:“好,我一定配合,隻要我媽……。”

想了一下,還是把村裏的人都帶上說:“隻要我媽和村裏的人都沒事就好了。”

向一宏鄭重點頭,也沒有再多留,說是要回去安排方婆的葬禮,就往門外走。

我把他送到大門口,看到遠遠的街角處站著幾個黑影,心裏特別難受,就收住腳,跟他說再見。

他也往那裏看了一眼,轉回頭對我說:“他們隻是不了解內情,等我把這件事做好了,塵埃落定,他們自然也就安心了,不會為難你們的,放心吧。”

說完話,還深深看我一眼,然後往那幾個黑影處走去。

接下來的兩天,我和我媽都沒有出門。

按照村裏的習俗,人死後第三天要裝殮下葬,而在下葬前的兩天,還要做很多事,準備棺木,布置靈堂,接待來吊唁的親友,還有守靈。

我沒告訴我媽那井底有什麽,甚至沒跟她說自己下去過,隻說蕭煜行要殺我的時候,恰好被向一宏救了,才得以逃出來。

我怕真的跟她說了我爸可能屍骨無存,她會受不了,現在事情還處在朦朧的狀態中,或許她心裏還抱著一絲希望。

因為這裏麵最大的一個疑點就是,他們三人掉到井裏都是有人看到的,而且不是一個人,可唯有那個小孩子好好的出來了,他是怎麽出來的?為什麽掉下去沒有被蛇吃掉?我爸和堂叔又去了哪裏?他們也會這麽幸運嗎?

事實上我自己也是從裏麵出來的,並且也沒有被吃掉,隻不過我那個時候是被蕭煜行救上來的,他的目的當然是讓我換一種讓他更高興的死法,卻陰差陽差,碰到向一宏。

這一幕幕,我到現在才敢細細地去想,可想起來時,仍然渾身冒冷汗,尤其是井裏的那條美女蛇。

不知道那蛇在井裏多少年了,也不知道為什麽不爬出來?是因為井太深嗎?好像也不是,因為我初中的時候就在書裏看到過,蛇是可以鑽地而出的,它不出來肯定有別的原因?

如果向一宏真的可以把蕭煜行製住了,那他是不是也能把那條蛇打死呢?那到時候是不是也就會有我爸的消息?

心裏剛想到他,他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