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麻衣青年

我完全傻住,忘了反應。

電光火石間,一股白煙直竄過來,斜斜刺向那美女的眼睛。

美女的速度也很快,翻身想躲,但還是慢了一步,左邊的一隻眼睛被白煙碰到,立刻就噴出血來,在空中畫成弧度,濺了我滿臉滿身,又腥又臭。

而她的身體也已經翻滾出去,竟然是人頭蛇身,此時,正快速擺著巨大的尾巴,滿臉是血地看著麵前飄動的白煙。

我在她翻滾身體時已經被甩到在地,此時耳朵裏莫名傳來一陣“沙沙”的聲音,似乎還在向我移動。

往四周一看才發現地上全是大小不一的燈,而那燈的後麵都墜著一條長長的尾巴。

突出其來的驚懼,讓我渾身一軟,徹底爬不起來了,可那些燈頭蛇身的怪物卻在加快速度向我靠近。

眼看它們已經觸到我的衣角,白煙卻“滋溜”一聲在我周圍繞了一圈,與此同時,怪物齊步往後退了半米左右,不過美女卻趁機把鮮紅的長舌頭紮向白煙的中斷。

他們從我前麵翻滾出去,尖利的怪叫聲,還有周遭雜亂的“沙沙”聲,幾乎把我的聽覺神經拉斷。

空氣裏不斷有新的血腥味湧出,彌漫了整個大腦,感覺自己像是站在一處殺戮現場,身邊躺滿了被砍碎的死屍。

瑟瑟發抖,勉強從地上站起來,卻一步也不敢動,因為那些帶著頭燈的蛇並未退去,而是在半米外虎視眈眈地看著我。

時間漫長的像永遠也到不了頭,四周更是漫無邊際,蛇群的外麵全是暗沉沉的黑。

這口井,根本不是枯井,而是一個巨大的蛇井,而且這些蛇肯定有些年頭了,既精明又凶悍。這樣的地方別說是掉進來一個人了,就幾十,幾百人也難以活著出去的。

蕭煜行把我弄到這裏,難道不是想把我摔死,而是想要喂蛇?

我渾身打了一個激靈,不敢往下想,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希望在蛇沒靠近之前,能想到辦法出去。

抬頭往上麵看,連一方天空都看不到,離我頭頂不遠的地方罩著濃濃霧氣,不但遮住了全部的光線,連空氣好像都不流通一樣,所以裏麵的血腥味更濃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尖利的叫聲突然停了,連蛇爬行的聲音都弱了下去。

蕭煜行的聲音在我身邊問了一句:“嚇傻了?”

我瞪大了眼睛往四周看,可根本看不到他的影子,也沒看到那股白煙,因為那些蛇退去以後,四周伸手不見五指。

可是他的出現卻給我帶來新的恐懼,或許死真的沒有那麽可怕,但是死前的驚悚,還有對死的方法的未知,真的可以把人逼瘋。

他先把我弄到井裏,接著又跟那個美女蛇演這麽一出,最後竟然沒有把我吃掉,而是孤伶伶地剩在這裏,他到底想幹什麽?

耳邊傳來他有些虛弱,又低低的笑聲:“似乎在這裏慢慢老死也不錯。”

我的喉嚨陡然像被人死死扼住,驚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使勁睜大眼睛,卻隻看到無邊的黑暗。

過了許久,才想起來逃跑,盡管根本不知道逃到哪裏去。

腳才剛邁出去,就聽到蕭煜行冷聲說:“別動。”

緊接著我身上冰涼一片,感覺像是被一個冰人從背後抱在懷裏,然後整個身體都變的很輕,好像飛起來一樣。

是真的飛了起來,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在上升,雖然很慢,但是一些時間過去以後,我的視線就恢複了,我看到了井口。

那小小的一片光明,成了此生看過的最美好的風景。

我仰著下巴,把手臂盡量伸高,想快一點出去,快一點到達井口,想回到地麵上,回到看見積麵和泥濘空間裏。

蕭煜行在我身後冷淡地說:“這樣似乎也挺好。”

我聽不懂他的話,但此時神智已經清醒,也一下子明白,正是他把我送出來的,手忙著往腰上抓去,竟然意外地握住一隻冰涼的手,就扣在我的腰間。

我隻是怕他再犯神經把我扔下去,所以才要緊緊抓住,隻要能回到地麵上,怎麽都好說。

從井口出去時,我整個人都傻了。

外麵七零八落地到處都是樹枝,已經把地麵都遮嚴了,而那棵粗大古老的柳樹卻成了光禿禿的。

在樹枝的中間,跪坐著一個人,正是那位穿麻衣的青年。

他一臉肅穆,眼神定定看著自己的麵前。

在他旁邊,仰麵也躺著一個人,身形瘦小,衣服上沾著泥雪和血跡,臉上也都是泥和血的混合物,一塊塊凍住,像剝落的古牆。

是方婆,她躺在冰冷的地麵上一動不動,看不到臉上的顏色,但從青年的態度上來看,應該是不好了。

他也看到了我,隨即目光就移到了我的身後,在我還沒想到該說什麽話時,他已經淩空而起,手裏拿著方婆的拐杖,朝著我打過來。

我整人都懵圈了,忘了跑,也忘了叫,就那麽傻傻看著他。

拐杖在我麵前掄起風聲,狠狠落在我身後。

蕭煜行的悶哼從背後傳出來,我心裏一驚,忙轉身去看,卻見青年已經又掄起一棍,並且在出手之際,用力地把我扯到了一邊。

這次打下去的力度更大,他幾乎是咬牙往虛空裏掄,但棍子下卻沒有像第一次那樣再傳出蕭煜行的聲音,而像是敲到了石頭上,被大力地反彈回來。

麻衣青年被震到圍牆的邊上,趟斷了許多樹枝,泥地裏留下他腳步拖動的深痕;手裏的拐杖也裂縫了,他右手的虎口處冒出了鮮紅的血。

他腳步還未站穩,就朝我喊:“快走。”

我來不及多想,看到旁邊一個門就趕緊鑽出去,頭也不回地往家裏跑去。

我家的門開著,可裏麵沒有一個人。

我把大門插起來,進屋又把屋門也反鎖上,回到房間也把門鎖上,可突然想起來這樣根本就擋不住蕭煜行,頓時覺得無比崩潰,全身無力地癱倒在地。

外麵的天色漸漸暗了,從窗戶裏可以看到有人家放了煙花,那亮亮的光線快速升到空中,然後開出無比美麗的花朵,可是一眨眼就又敗了,落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我現在可能就像那煙花一樣,或許逃過了一時,但蕭煜行絕對還會找上門來的,要想活命,必須得離開這裏才行。

從地上爬起來,路過鏡子時,從裏麵看到自己模糊的臉,還有上麵的血汙,衣服上也有。

顧不得盆子裏的水有多冰,捧著大力地把手和臉搓洗幹淨,又換了身衣服,然後開始快速收拾自己的包。

隻撿重要的東西拿,手機,銀行卡,還有自己上學的資料,全部塞進去。

出了房間門,看到客廳裏的一切才一下子想起我爸媽。

我不能把他們留在這裏,那蕭煜行說要我全家人的命,現在我是可以逃,可是我媽怎麽辦?

我爸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掉到了井裏,是不是還有生還的機會?但一想起那裏麵的蛇,我的心就痛的要命,萬萬不能把我媽留下來再走一樣的路。

把包扔下,出門往我堂叔家跑。

我媽果然在他們家,我兩個堂嬸正在勸她,看到我去全都瞪大了眼睛。

我媽“謔”一下站了起來,急奔我而來。

“青青,你回來了?你沒事?真的是你?”她急著問,語句淩亂。

我不想在這裏跟她解釋,拉起她就往家裏走。

在路上把大概情況說了一遍,然後說:“媽,我們現在就走,離開這裏,去大城市生活,我聽人家說,人多的地方陽氣重,他是不敢去的。”

本來以為我媽會猶豫,可她卻果斷地答應了,甚至沒有開口問我爸的情況。

兩人一進家門就忙著把能帶的東西收拾起來,加上我那個包,全部塞到了一個大包裏,我媽推出電動車說:“我們騎這個去縣城,反正也不回來了,到坐上去城市的車就它扔了。”

我點頭,從她手裏接過車往外麵推。

出了大門卻見麻衣青年正由西向東朝我們走來,昏暗的光線裏,他的白衣反而有些紮眼,我也是到此時才發現,這種麻衣在我們這裏隻做孝服之用。

因為他救過我一命,又跟方婆有某種聯係,所以我站著等他,可我媽卻很著急,催著說:“走吧,你看什麽?”

到她抬頭的時候,看到的已經不是麻衣青年一個人了,而是一群人。

從東往西走過來的,是由村長帶著,而由西往東走的,除了麻衣青年,還有與他拉開幾米遠的我堂叔堂嬸他們。

看來祭典雖然過去了,這件事情卻並沒真正的結束,而村子裏的人,應該也認定了我會給全村帶來災難,所以才會在此時出現。

我媽經過我身邊,小聲說:“青青,你先回去,把大門關死了別出來,外麵有我。”

她往前幾步,站在我們家大門前的馬路中間,迎著兩邊走過來的人,毫無懼色。

我的眼眶發燙,看著她在夜幕中的身影,再想想為我無蹤的爸爸,胸口處跟塞了一大塊棉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