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群的老鼠不斷從地裏鑽出來,浩浩蕩蕩地集結在尋等五個的周圍。老鼠越來越多,越來越密,數量已經沒法估算。它們望著五個不速之客蠢蠢欲動,通紅的眼睛流露著一種渴望,一種與生俱來的渴望,這種渴望正在漸漸抵消它們天生對強者的恐懼。

老鬼和龍王對老鼠都不太熟悉,雖說看到這規模的陣容有些意外,但也沒太大的震動。胡子老頭一輩子住在家裏,看到堆起來要比房子還高的老鼠,心裏不禁發毛。無知者無畏,對比起另外兩個對老鼠比較熟悉的家夥來說,它們仨很幸福,很無謂地在包圍中大眼瞪小眼。

“尋,你看……它們好象有點兒不太對勁?”貌似臉色十分的異常,一般老鼠隻有在鑽下水道時,不小心一頭紮進了青苔才會有這樣的效果。

“不,它們很對勁,”尋腿肚子有點兒哆嗦,“老鼠肚子沒填飽的時候都這樣。它們餓了,餓得隻想著吃了。”經曆過了山腹之城中的險惡遭遇,尋對老鼠露出這種表情並不陌生。尋記得很清楚,當時作為碩鼠的夢肅也在場,餓瘋了的老鼠半點沒對它客氣,撲了上來緊叼著不放,夢肅渾身掛著老鼠,像一棵裝扮得十分隆重的聖誕樹。

想到夢肅氣急敗壞被老鼠掛滿身的模樣,“撲哧”一聲,尋笑了出來,腿肚子倒是不哆嗦了。貌似看著眼前蓄洪般越來越多的老鼠,正緊張得渾身發抖,突然看到尋笑得誇張,很是納悶,憋了半天的緊張不知道哪兒去了。

“貌似,它們是來做什麽的?”老鬼終於想到問一問內行,“不會是來歡迎我們的吧?”

“您老還有心思開玩笑?”貌似被老鬼氣壞了,“它們是來告訴我們不用白忙活了!我們要辦的事情它們已經替我們辦了……”說著,貌似眼睛瞄向地上那一攤攤灰白暗褐相雜的碎屑,眼神異樣。

“這是什麽?”老鬼和龍王對望一眼,驀地明白過來,心下駭然。

要是對照碩鼠的體型來看,如果有什麽活活把它們的血肉皮毛殘忍地啃個精光,順便吃掉骨髓,把骨頭都嚼了,那麽剩下的東西,大概也就是這麽個模樣吧?

“小心,它們……”尋的話音未了,老鼠群動了。幾頭按捺不住的餓鼠已經無視眼前站著的是天敵,從群中狂奔而出,衝向這五個近似食物的不速之客。

在它們的帶動下,原先一些老鼠懾於龍王和尋的威勢不敢妄動的,也受不住饑餓的催促,幾頭,幾十頭,上百頭,幾百頭,拉開腳步的老鼠像滾雪球一樣轟隆隆地越來越多,挾著雷霆萬鈞之勢錢塘江大潮一般湧來。它們疾速揮動的利爪、溢出的涎水和半露的牙齒成了潮頭的白浪,充分地揭示了內心瘋狂的渴望。大地在它們的腳步下顫抖,砂石瓦礫被衝擊得四下紛飛。以這些老鼠的數量和速度,被圍困在中心的尋和它的朋友們毫無疑問,下一刻就會被鋪天蓋地的流沙似的老鼠活埋。除了老鬼正在手忙腳亂地搞著什麽,尋和龍王等四個目無表情地看著前來聚餐的無數老鼠。

壯觀的場麵,也許隻有憤怒的蜜蜂圍攻偷蜜吃的狗熊時才能媲美。奔上前來的老鼠們淹沒了尋和它的朋友們。後頭的老鼠前路被擋住,於是爬上了前頭的老鼠身上繼續前進,這樣前仆後繼,聚沙成塔,掙紅了眼的老鼠很快在尋它們身上堆出了一座鼠山,規模還在不斷地擴大中。更多還留在原地猶豫不決的老鼠這時看到沒出啥岔子,也放下心尖叫著搶上去分一杯羹。原先地上那一攤攤生息家族成員們骨骼的碎屑,早已被鼠群的腳步踢得四下飛散,無影無蹤,稱得上是挫骨揚灰了。

猛然間,安靜充斥在這個喧囂浮躁的廢墟,仿佛一切都靜止下來了。咬牙切齒的老鼠眼中不覺蒙上了迷惑和疲軟。一種令它們心悸的流動,穿透它們的身體和靈魂,匯集到了被它們層層疊疊裹住的地方。無法抵抗的力量在它們前方不斷凝聚,漸漸充盈,仿佛一顆種子伸展生命的躍升,於空間與時間之中從無到有的楔入。外層擠不進去的老鼠,察覺到由內而外一種微微的震動,微弱卻無可抵禦。

緊接著,一道道毫光從密不透風的鼠群中噴薄而出,鼠群的包圍在光芒四射中崩潰,紛紛散落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