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鯊魚咬牙切齒要上前飽餐一頓時,遍體鱗傷的章魚再也沉不住氣了。它猛地從嘴裏噴出一團墨黑的液汁,液汁在海水中飛速擴散,把原先就漆黑一片的海底染得更加烏煙瘴氣,那些閃閃的磷光一下子全都被黑暗吞沒,啥都看不見了。在這團睜眼瞎的墨黑中,隻聽到鯊魚的粗糙皮膚不斷摩擦的沙沙聲。雖然鯊魚嗅覺靈敏,但那團液汁腥臭刺鼻,把什麽味道全都掩蓋得絲毫不剩,鯊魚眼睛本來就不好使,這下子連鼻子都廢了,一發沒轍。隻見鯊魚們沒頭蒼蠅般在這片珊瑚礁很是密集的海域中亂撞,不時有鯊魚觸礁甚至相撞,痛得發狂之下亂掃亂咬,讓情況更加地混亂。

過了有好一陣子,這團液汁慢慢地稀釋了,尋和珍珠太郎在大石頭上坐著,數得清清楚楚,後來趕上的鯊魚一條不少,條條帶傷,就是兩個主角——章魚和鯨不見了。鯊魚們不甘心地四下搜尋,但時隔已久,到處找遍了都不見蹤影,鯊魚們隻好悻悻然四散離去。

尋看得差點笑出聲來。這簡直是場鬧劇。章魚和鯨兩個你死我活打架的還沒分出勝負,就引來了一群揀便宜的鯊魚,結果打架的兩位索性不打了,設法逃之夭夭,揀便宜的鯊魚什麽便宜都沒揀著,反倒落得個乘興而來,帶傷而歸,歸根到底,章魚和鯨誰都沒逮到獵物,鯊魚們也沒有,結果拚死累活的,誰都沒有吃飽,可全都帶著一身大大小小的傷口,這算啥?

尋問珍珠太郎,珍珠太郎聳聳肩,解釋說這樣的事情海裏頭經常有,最後讓誰占著便宜了,隻能算誰幸運。

“你看那些鯊魚,餓急了就把傷得最厲害的那條給撕了。鯨剛才趁亂上去了,現在估計在那兒一口兜住哪群小魚小蝦大快朵頤呢。至於章魚,”珍珠太郎嗬嗬一笑,示意尋往地上看。尋低了頭細細掃視這個地方,發現這片沙地變得有些凹凸不平,但在這樣的深海,海水很快就讓翻動的痕跡消失,剛才怎麽會變成這樣,尋還真沒有留心。

過不一會兒,沙子裏頭顫巍巍伸出一條觸手,在沙地上左右探尋了一陣,接著一條又一條的觸手伸了出來,最後章魚的腦袋才探出沙地,倒噴著水去得遠了。尋看得目瞪口呆,張口結舌說不出話。

“看到了吧?”珍珠太郎似笑非笑地指著遠去的章魚,對尋說道:“要說最後占了便宜的,隻有這家夥。”

“不明白。”尋依舊一頭霧水。剛剛在這兒的家夥裏頭,就是這章魚傷得最嚴重,怎麽說它占了便宜?

“沒牙齒的鯨,一般不惹這種大得離譜的章魚!而鯨神完氣足的時候,章魚也是不會去打它主意的。我有理由相信,是這頭章魚發現了這條鯨急著上岸,才挑釁它的!章魚是真正的慢性子,它一定是打算拖著等鯨魚窒息昏迷,再慢慢享用。但是,鯊魚這種永遠也不嫌肚子飽的家夥從來不放過填飽肚子的機會,既然來了,不吃個七八分飽是不會走的。鯨魚、鯊魚,都是力氣十足大,脾氣十足暴躁的家夥,這頭章魚惹上了它們,不死也該掉層皮的!”

“不過最終它逃了呢。”尋若有所思,“厲害。”

“就是這樣!它放出墨汁,趁著鯊魚亂了套的時候,把自己整個兒填到沙地裏頭去,一動也不動。這是它最聰明的地方,逃是沒用的。要知道,鯊魚的嗅覺那麽靈敏,速度又快,墨汁稍一散開,章魚逃得多遠都會被它們追上。到那時,章魚肚子裏可沒有第二團墨汁。”

“你怎麽不去逮著章魚?”尋呆了半晌,對珍珠太郎問道。

“我肚子不餓,再說了,這麽聰明的家夥,吃掉它豈不是浪費?”珍珠太郎嘿嘿笑道,“這海裏聰明的家夥越來越少了,吃一個少一個。”

“不聰明的比較好吃嗎?”尋更奇怪了。

“我要是把聰明的都吃光了,剩下那些腦袋簡單的,早晚把我的腦袋也汙染得簡單了。”珍珠太郎活動活動四肢,劈劈啪啪一陣骨骼關節亂響,很滿意的樣子,“你說是不是?”

“你不怕被比你聰明的給消化了?”尋打破沙鍋問到底,跟珍珠太郎卯上了。

“要是真有誰比我聰明,而且還打算跟我作對,我還還真求之不得,”珍珠太郎興奮地說,“起碼我將來一定是死在一個真正的強者手裏,不至於隨著自然規律湮滅在平凡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