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們還是回去吧!”悠悠蘇醒的貌似聽我說要進去,臉都白了,旁敲側擊打起了退堂鼓,“我像是感冒了……”

“要是被它們發現,”我問貌似,“它們會不會吃了你?”

“不會,它們不吃同類的。”貌似說。

“那你怕什麽?”我笑話它。

“怕什麽?我怎麽知道我怕什麽?”貌似苦惱得直搖頭,“那是一些高高在上的同族,我去看他們,就像乞丐去看國王一樣無聊。天知道會不會觸犯他們的什麽禁忌或者礙著他們什麽事……被它們注意到的話,我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不好過?為什麽不好過?”我很奇怪,“大不了打不過就跑,諒它們也追不上我。”

“不是這個問題!”貌似用強烈的蹦跳來表示它的反對,它的表情很古怪,“如果我躲著貓逃跑,那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我如果因為得罪它們而逃跑,所有的老鼠都會敵視我的。”貌似說,“它們是老鼠的驕傲,如果同族得罪了它們,從不會有誰問為什麽的,因為那必然是一項自取其辱的行為以及不自量力的笑柄,尤其那倒黴鬼更加會受到所有同族的唾棄和攻擊。”

“那很好阿,”我覺得很滿意,“反正我們現在也隻不過如此,不是嗎?”

“說的也是。”貌似喪氣地低下頭,沉思了半晌,抬起頭時眼睛流露出乞求的目光,“答應我,一旦情況不好時不要戀戰。”

“我一定會得罪它們麽?”我感到更奇怪了,“無緣無故……”

“你忘了你是什麽?”

對了,我差點忘了,我是貓。

“你們是怎麽稱呼這些同族的?”我臨行之前問貌似。

“它們各有各的姓氏,有著不同的家族。但一般我們總是用同一個敬稱稱呼它們,”貌似說,“我們稱它們為碩鼠。”

“碩鼠?”我好像在哪兒聽說過?

“大老鼠就是碩鼠之一。”貌似提醒我,“你見過的。”

貌似這麽一說提醒了我。大老鼠的風範氣度讓我記憶猶新,學識談吐卓越不凡,尤其為其他生靈所不及的,它居然會使用筆記本電腦。

如果這一類老鼠都這樣出類拔萃,貿然跟它們打交道的話……我是得好好考慮。

“碩鼠都跟大老鼠那樣麽?”我問貌似。

“不知道,我沒見過其他的碩鼠。”貌似搖搖頭,“但是據傳聞說,它們有的充滿領導魅力,有的強壯健碩,有的智慧超凡,算是各有各的長處吧。什麽方麵都出色的碩鼠也是很少的。”

“那個頭都跟大老鼠那麽大吧?”我記得大老鼠的個頭跟我差不多。

“大老鼠自己說過,它的個頭在碩鼠中算是中等。”貌似說,它自卑地比劃著,“它說那些體力出眾的碩鼠,體型起碼有它的兩倍。反而是智慧高超的碩鼠,體型的特征顯得不很出眾,甚至還要略小。”

體型是我兩倍的老鼠?如果我沒有雷電的力量,狹路相逢的話……

抱頭鼠竄的一定不是它。

“那麽出發吧。”我叼起貌似,一口氣穿過水潭,來到了洞穴的入口。

“你一點不怕?”貌似驚奇地問我。

“怕啊,”我淡淡地回答,“不過我想,見過以後就不怕了。”

所以我非見不可。

(二)

走出入口才知道,我們站在一個大湖正中的漂浮小島上。原來這整個入口像是一個浮在水缸裏的玻璃瓶,一旦有什麽進來了,它自然會微微往下沉,讓缸裏的水受到壓力,在瓶裏形成水流,引導著來訪者找到入口,但似乎沒有考慮到來者是不會遊泳的類別。想來是有些不會遊泳的來訪者不受歡迎。

我們自然還得遊上一段。

湖水清澈透明,還生活著一些水生的動物植物,遊在裏麵的感覺,就像在海裏一般輕鬆自在,富有生機活力。看來這裏的主人,並不反對讓環境自然一些。僅僅這一點,我就覺得他們可親可敬。遊了不一陣,腳下便是堅實的堤岸,抬頭向前望去,一條平坦寬敞的大道清晰明亮地擺在麵前。光照很是充分,但我竟然看不出光線是從哪兒透出來的。奇怪的是,上方仿佛被霧氣籠罩著,迷迷糊糊的好像陰天的感覺。我沒去想這是為什麽,隻顧讚歎著這賞心悅目的和諧景象。湖光水色、明朗大路和淡淡的天幕,奇異地糅合在一起,雖然極其悖理,但卻絲毫不令我覺得有何不協調之處,明暗遠近、高低大小、長短方圓都恰如其分地在合適的位置上,實在讓我挑不出一絲毛病。

一路步行,順著道路翻越過一個小坡,一座城市呈現在我眼前。在小坡上,我居高臨下,看得十分清楚。城市的道路縱橫交錯,井然有序,樓房高低遠近,錯落有致,其間處處點綴著花草植物。城市正中央是一座高聳的鍾樓,巍峨莊嚴的尖頂顯得氣勢不凡。一條河流在城市裏時隱時現,為這座城市的厚重外表添了不少剛柔並濟的協調感。

更令我驚訝的是這座城市的科技水平。公共設施普遍用上自動化設備,就像河水上的吊橋,誰進入了引橋區,河麵上的橋身就會伴隨著低沉的嘶鳴聲伸出河岸,架在對岸上,我和貌似站上去,感到一點兒也不搖晃。澆花的水槍、清潔路麵的掃把這些更不用說,在合適的時間和狀況下,它們自然會把活兒幹得妥妥當當。鍾樓的運作也很有意思,它是一個巨大的透明球體,裏麵模擬出自然山水日月,用發著逼真光芒的日月的運轉來標示時間的變更,實在令人歎為觀止。

是誰在山腹中這麽一座神奇的城市?是誰擁有這樣的科技水平?是誰將聰明才智用得如此出色?

碩鼠?那些鼠類中的強者?

至此,我毫不懷疑它們擁有的能力和智慧。原先,我總隻是覺得,那隻不過是一群比較特殊的老鼠,但現在,我的看法變了。它們不僅僅是老鼠,更加是這個世界上最為出類拔萃的智慧生命之一,平常的老鼠在它們麵前,就像猴子跟人類站在一塊時樣滑稽地用著同一個靈長目的名稱。它們完全具有改變這個世界的能力。

(三)

滑稽的是,我走遍全城,沒能遇到一個居民。

“這是怎麽回事?”我感到很意外,想了想問貌似:“你知道它們去哪兒了嗎?”

“我是鼠王嗎?”它吹胡子瞪眼,“它們去哪兒要跟我報備?這是它們的地盤!拜托你如果看夠了快點離開,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

我倒不著急。如果它們跟大老鼠類似,那麽我就不是在跟茹毛飲血的野獸打交道。奇怪呢,一路以來,越是實力強悍的生靈,智慧越是高超,我從沒有遇到一個力量巨大而腦袋可憐的家夥。估計就算有,也早就被消滅了。

或許這也算是自然規律。

當然,智慧高超的生靈是否會善待客人,這卻是另外一回事了。我也時刻小心警惕,努力不做一些無謂的事情。全神貫注地注意著周圍的動向。

突然,鍾塔下方發出了一陣緩慢低沉的悅耳樂聲,樂聲的發出漸漸沿燈塔從下往上地出現,音調也漸漸拔高,最終從大時鍾圓球裏發出的樂聲,音調最高、聲音最嘹亮,也最為熱烈奔放。同時圓球裏的太陽迸射出奪目的光芒,似乎是來到了某個特定的位置。

我開始嚇了一跳,然而很快適應過來。這樣的鍾聲真不錯。我心裏仿佛不自覺間就受到了鼓舞,有了一股油然而生的熱情,對這一次的探訪增添了無比的信心。

隨著鍾聲響徹全城,整座城市仿佛蘇醒了一般,各種各樣的公共設施冒了出來,交通工具在特定的軌道上疾馳。我趕緊看了看,自己落腳的地方有沒有阻礙到哪一方的運作,最後發現沒有問題,這才放下心來。

“請問?”身後一個聲音發出了詢問,我轉過身,眼前的生靈令我震撼不已。

這就是一隻碩鼠,一隻高大的鼠族精英。它體型比我略大一些,身形健壯,臉部線條棱角分明。它的耳朵渾圓光潔,耳朵上的絨毛短小油亮,仿佛是它們的標誌。它身上覆蓋著修長細密的毛發,顯得整潔大方。一條幹幹淨淨的尾巴十分自然地懸在身後,奇特的是,雖然尾巴很長,但卻沒有拖在地上,而是十分漂亮地彎曲了幾處,避開了跟地麵的摩擦。那明顯不是強迫彎曲的,而是尾巴主人隨心所欲控製的結果。我不禁想起不久前跟貌似開的玩笑,說它的尾巴可以試著當爪子使用,而麵前的這位,這尾巴隻怕當真可以作為爪子使用,甚至更加靈活,甚至能夠及遠,比大象的鼻子有過之而無不及——大象的鼻子是它致命的弱點,老鼠的尾巴算什麽弱點?

而最令我震驚的,是它站立著的雙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