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裏吃著平安米長大的,哪來的見識?”我沒好氣看龍王,“您老人家哪,不肖子孫多了去了,那麽多戒律規章,頂多約束著它們不犯錯,可長不了本事。”

“小貓,你看他多大歲數了?”老鬼鬆了口氣,“猜得出來不?”

“不比你年輕就是了。”我搖搖頭。

“那你還那麽多意見?”老鬼直跺腳,“不知道尊重老人麽?”

“我早就不去管他們了,”龍王一臉的蕭索消沉,“一個賽一個窩囊。”

“得啦,瞧你們兩位都是子孫滿堂的長輩了,說點有營養的吧。”我不耐煩地撓著脖子,“別沒完沒了聊你們的孩子。”

“我們?除了孩子還有啥?”龍王滿臉盡是苦笑,“小家夥,你明白嗎?”

“我就是不明白!”我火性上來了,“好好一個世界,大家適者生存,各安天命,幹嘛非整出一家一族來負隅頑抗?人多勢眾,是吧?寡不敵眾,對吧?非折騰出一群垃圾來滅了那強似你們的,這就混出頭了,沒錯吧?可笑!可笑!”

“有啥好笑的?哪個族類不是這樣?”老鬼直搖頭,“不然早就絕種了……”

“絕種就絕種!不懂得自強求存的,活下來幹嘛?這個世界要有一天失了衡,還不全是它們的功勞?”

老鬼跟龍王對望一眼,搖頭歎氣:“小貓,你說得都沒錯。”

“沒錯有什麽用?”我一爪一爪在沙子上畫著粗陋的線條,“都成這樣了。螞蟻似的一群群,死抓著群策群力不放手,還不知道哪天死一塊兒呢。”

老鬼跟龍王啞口無言。良久,龍王說道:“虧我活了無數年月,見識還不如一隻三歲小貓,我也是該歇歇去了。”

“歇啥?”老鬼雙手一拍大腿,“現在是歇的時候嗎?對也好錯也好,我可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

“老友,你又何必執著於事?”龍王抬起頭,臉上已是無事一身輕,“再大的事業,再多的顧慮,能代替得了他們自個兒的摔爬滾打嗎?我可想開了,自打明兒起,我全放開手去溜達。你來不?”

“我不來!”老鬼看樣子快要氣炸了,“我可沒你那麽輕鬆!”

龍王也不爭辯,笑嘻嘻地向我倆道別,驅波踏浪去得遠了。老鬼跌坐在沙子上喃喃自語,若有所失。良久,他歎了口氣。

“我要走了啊。”老鬼起身,落寞地說道,“今後世事難料,小貓,你好自為之。”

“怎麽啦?”我莫名其妙地望著他,“你不好好享你的清福,幹嘛去?”

“老泥鰍都走了,我還能幹嘛去?”老鬼望著天上雲裏的月亮,“為山九仞,功虧一簣,才知道是一場空,唉……”

“自省自知是您教我的,我都記得,”我誠懇地對老鬼說,“我都能學到這麽多,您其實也不必為您的子孫擔憂。”

這時候,雲中月明,清光滿天,月下的海麵一條月影,仿似鬼斧神工的一條碎銀鏈,淡泊如浮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