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沒有人追究我的惡作劇,胡子老頭也自動地把貌似給忘了。它撇下貌似驚喜地衝上前來,隻不過在貌似臉上多留了個腳印。大大小小的生靈都圍了上來,滿懷喜悅地噓寒問暖。

我在家裏,總是傾聽多於訴說。這裏居民說出的每一句話,都讓我心裏暖和,好像有著什麽東西正在融化。這讓一切戒心都覺得白受累的地方,跟腥風血雨刀光劍影的戰場、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談判實在是大不相同。不知不覺,有個小生靈喊道:“尋,你怎麽哭了呀?”我悚然一驚,舉起前肢一抹,果然有一片濕漉漉的淚痕。

我三下兩下把淚的痕跡抹去:“這有什麽奇怪?這裏灰塵太多……”地上片塵不染,明鏡似的磚麵,我故意不去看。

“嘖,哭了就哭了唄,死要麵子。”胡子老頭使勁兒奚落我。這家夥,總是跟我作對。我揪住它胡子,使勁兒搖晃。

“夠了……夠了!死貓你是晃夠了沒有啊?”看它眼冒金星地找不著北,我順勢鬆了手,由得它仰麵向後倒。眾多笑臉中,跟我一樣含著淚的,隻有貌似。

我攬過它,將旅途細細說。死靈、祭靈、碩鼠、龍族,一個又一個故事,一個又一個驚險。說得正得意時,背後有個手指點了點我的肩膀。

“什麽事?”我回頭一看,是大惑不解的胡子老頭。

“死貓,來跟我說說……”它不客氣地在眾生靈中擠了個位子坐下,也不管有沒有人反對,“你什麽時候學會流眼淚的?”

我抬起頭,好好想了想:“想不起來。”

胡子老頭一頭栽倒在地:“扯皮耶?這很重要!”

“發生什麽事了……”我斜著臉瞅它,“有多重要?”

“我要說你快完蛋了你信不信?”它氣呼呼地,抓起我的爪子、尾巴仔細擺弄,好像想發現點什麽東西。

“我信。這些天已經有好多次了。”

“好多次什麽?”

“不知道誰誰誰對我說‘你完蛋了’,”我愜意地伸了伸前後爪子,“總這麽一句,沒啥新意。”

它急得一蹦上前,揪住我的胸口,“我不是開玩笑!快說快說!”

我想起來了,好像是寶石死靈解脫那一刹那,我也受了一份觸動,所以才開始流淚的。

胡子老頭聽了,坐下來瞅著我直發愣。

“怎麽了?”我拽拽它胡子,“吃錯藥了?”

“不要玩!”它一把打脫我的爪子,“我在思考!”

“喲喲喲喲……說的有模有樣的,這是多少?”我張開了爪子。

“四……”它呆呆地回答,馬上就醒悟過來,“見鬼!你這是幹嘛?”

“試試你腦子還靈光不,”我收起爪子,好整以暇地回答,“怎麽見到我哭激動成這樣?”

“我在想……”它悶悶地回答,“你還能夠在這世上混個多久。”

“拜托,講重點好不好?”我都煩死這種拖拖拉拉的說話腔調了,一點兒也不專業。

“你快要死了。”它鄭重其事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