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程小蝶和惜玉出現在大廳外。

王少卿忙迎上去,問道:“程總捕頭,小文姑娘情況如何?”

程小蝶道:“她被我點了昏睡穴,大概會睡上個一兩天。”

一邊說,一邊走進大廳,在一張椅上坐下。

杜望月問惜玉道:“惜玉,查出來了嗎?”

惜玉點點頭,很嚴肅地道:“查出來了,毒藥是四鳳樓主配的。”

杜望月吃驚道:“你怎麽知道?”

惜玉道:“因為隻有神醫門中人,才能配出這樣複雜厲害的毒藥來。”

杜望月還未說話,岑嘯虎已喜道:“小文有救了!惜玉姑娘不正是神醫們的傳人嘛!你大師伯不老書生呼延遠配的藥,你一定能配出解藥來吧!”

惜玉呆呆地想了好一陣子,白玉般的臉上忽然有點紅,道:“解藥隻能從呼延遠手上要才行。”

杜望月道:“為什麽?”

惜玉道:“因為我配不出來。”

王少卿急道:“惜玉姑娘,不管多麽珍奇的藥材,隻要你說出來,王某一定竭盡全力,找到它。”

惜玉道:“與藥材無關。”

岑嘯虎道:“到底要什麽,你快說嘛,莫不是想急死老岑!”

惜玉咬了咬牙,又看了看程小蝶,才說道:“要人!”

岑嘯虎嚇了一跳,道:“要人?要什麽人?要人幹什麽?”

杜望月忽然想起在四鳳樓的遭遇,問道:“惜玉,是不是必須用人來合藥,才行?”

惜玉用力點點頭。

吳鐵峰道:“杜老爺,你怎麽知道的?”

杜望月道:“那天我在四鳳樓,就差點被樓主抓去合藥去了。”

於承誌道:“難怪。總捕頭,府衙內抓有幾名殺手,反正這些人該死,就讓惜玉姑娘從中挑一個,為小文合藥吧!”

惜玉歎氣道:“不行。”

於承誌道:“為什麽?”

程小蝶終於開口了,而且話一說出口,就讓大家吃了一驚:“你們想一想,小文為什麽凶性發作時,首先總是要想殺王知府?”

王少卿很慚愧地道:“當然是因為王某一開始有些看不起她,傷了她的自尊心的緣故。”

程小蝶道:“對,大家再想一想,為什麽潛伏在金府的凶手專給小文下毒呢?那天在花廳會審金小眉,我、小雅、惜玉,小文可都在場啊!”

杜望月想了一想,便道:“莫非是凶手當時已經看出了王大人傷了小文的自尊心?”

程小蝶道:“杜司主聰明過人,一語中的。我們幾個的行蹤其實早在殺手集團掌握之中,他們也一定早就知道我身邊有小文、小雅二人。那天會審時,我讓小文女扮男裝,站在王大人身邊,凶手一定看出來了,而且還看出我這樣做是為了保護王大人。當時,王大人肯定已經認為小文這樣一個嬌弱的小女子不可能有能力保護他,所以神色之間多少有些反應。而小文知道王大人的想法後,神色之間也會流露出少許恨意,所以凶手才選她為下毒目標的。”

吳鐵峰讚歎道:“總捕頭真是絕頂聰明,分析的頭頭是道。”

杜望月道:“總捕頭,你的意思是不是說……”

說話間,他有意無意看了王少卿一眼。

這一眼看的飛快。

大廳之中除了程小蝶,沒有其他任何人發現。

程小蝶微微點了點頭。

杜望月又轉眼去看惜玉。

惜玉也極快極輕地點了一下頭,說道:“所以說,解藥隻能向四鳳樓主不老書生呼延遠去要了!”

岑嘯虎也想明白了,他可是個直性子,大聲道:“惜玉姑娘,總捕頭,你們的意思是說必須拿王大人合藥才行?”

此言一出,其他人大吃一驚。

王少卿、張寶善以及於承誌、吳鐵峰是因他說的話吃驚,而程小蝶、惜玉、杜望月是吃驚他不知輕重地將這話口沒遮攔地直通通說了出來。

王少卿麵色一變,變得很蒼白。

他凜然地道:“總捕頭,惜玉姑娘,隻要能救小文姑娘,就算是要割下王某身上一兩塊肉,王某也不在乎的。”

程小蝶看了他一眼,心裏真是太感動了。

王少卿道:“惜玉姑娘,你說要哪裏的肉,隻管下手割去!”

惜玉臉色微變,先是變得有些紅,然後又變得蒼白。

杜望月道:“王大人不用再堅持了,四鳳樓主絕非總捕頭之敵手!我們今夜就去四鳳樓,奪回解藥來!”

程小蝶道:“好!就這樣做!”

吳鐵峰道:“如果我們去四鳳樓,府衙的防備怎麽辦?”

岑嘯虎道:“要不先請馬提督調來水師精銳,先守衛一晚?”

程小蝶道:“這樣一來,敵人一定會察覺到我們將出府衙有所行動,不行。”岑嘯虎道:“那該怎麽辦呢?”

程小蝶道:“我們分兵兩路,我、惜玉、杜司主率江南分司十名好手夜襲四鳳樓,小雅和三大捕頭,林不凡和另外二十七名好手留守府衙。”

杜望月道:“這樣很好。總捕頭,你和小雅遇上夢幻之刀時,是否還有血手方輪的灰衣殺手組合在場?”

程小蝶道:“我正要告訴你們,我已經找出了這個組合的弱點。”

杜望月喜出望外,道:“太好了!”

程小蝶道:“灰衣殺手組合的關鍵之處在他們的步法,而且三人中的首要之人是手持青鋼輪居中的那個。咱們可以讓林不凡率他部下三十七名一流好手分成十九組,兩人一組,一人專門用鐵練設法絆住手持著鋼輪的灰衣殺手,組合就破了,另一人就可衝上殺敵。你們也都知道,那些灰衣人本身的個人武功是不高的,殺掉他們很容易。”

岑嘯虎大喜道:“真是太好了!要知道,使用鐵練纏人,本是捕快的基本武功之一,現在派上大用場了。”

程小蝶道:“雖然如此,咱們的行動還是要保密,要做出一種我們所有人都在府衙之中的假像。而且,我們在四鳳樓的行動也要快,殺進去,找到解藥就用最快的速度撤出戰鬥,返回府衙!”

王少卿感動地道:“總捕頭和眾位捕頭為了王某不惜與凶手以性命相捕殺,王某真是不知該說什麽才好。總捕頭,如果四鳳樓實力強大,形勢太凶險,你們就不要進去了,還是取我身上之血肉,為小文姑娘合藥吧!”

程小蝶沉吟一陣,看了惜玉一眼,白嫩的麵龐也忽然變得緋紅,淡淡道:“王大人不用擔心,如果此行不能成功,也隻能再求大人了,到時候再決定吧!”

天黑透了之後,程小蝶與惜玉、杜望月及十位江南分司好手裝束停當,潛出了府衙。但他們並沒有直奔四鳳樓,而是在府衙四周埋伏了一個時辰,查明的確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們的行蹤,才開始行動。

他們十三人到達四鳳樓外時,夜已經很深了,城中一片漆黑,四鳳樓中也是一遍漆黑,隻在庭院深處,隱隱透出一絲亮光。

惜玉低聲道:“總捕頭,那亮燈之處,應該就是不老書生呼延遠的住處!”程小蝶凝目觀望了好一陣子,低聲道:“庭院裏怎麽如此安靜?這情況可是很有些不正常啊!”

杜望月道:“總捕頭,這裏的情況我比較熟,惜玉更熟,一進庭院,四下裏都有暗哨,我和惜玉先去將暗哨處理掉吧。”

程小蝶看著他,道:“好,你們去吧,一定不要打草驚蛇。”

杜望月道:“是。”

程小蝶又拉著惜玉,道:“惜玉,要小心,你的武功比杜司主高,一定要照顧好他啊。”

話語中流露出明顯的關心之意。

惜玉低聲道:“我知道了,總捕頭。”

她心裏也不知是甜,是酸。

今夜與杜郎並肩作戰,實在是一件令她高興的事,可總捕頭對杜望月明顯的關心,又讓她有些醋意。

因為她能聽出來,總捕頭的關心已經超出了對普通下屬的界限。

杜望月向她招了招手,兩人一躍而起,聯袂躍進了圍牆,在一叢花樹後隱身下來。

杜望月盡展目力,四下探視,很快就發現了四處暗哨。

看他伏身機警觀察的樣子,真是渾身都充滿了智慧與力量。

“杜郎啊,你真是個男子漢大丈夫!”惜玉忖道:“我是多麽地愛你呀!”一時間她忽然有了一種想伏進杜望月懷裏,抱緊他強有力的肌肉強健的腰背的欲望。

她不禁想起了白天杜望月那一雙大手有力而溫柔地在她肌膚上撫摸時那種火熱的滋味,美妙的滋味。

不知不覺間,她已湊近了杜望月,將身體挨在他肩上。

杜望月回過頭,看見惜玉正癡癡地望著自己,櫻唇半開,口中氣如幽蘭。他湊過頭去在她櫻唇上吻了一下,道:“惜玉你看,前邊假山花木後麵,左右各有兩個暗哨,你負責左邊,我去右邊。”

惜玉也吻了他一下,有些戀戀不舍地悄然一歎,道:“好吧。”

說完,她已扭身一溜,很快接近了那兩個暗哨。

兩個暗哨都是手提鋼刀的黑衣人,看來也都有些困倦了,正低著頭打盹。惜玉快速衝上去,兩手分開一彈,彈出兩股白煙。

兩名黑衣人一聲也沒發出,軟軟倒地。

惜玉眼明手快,搶過了二人手上的鋼刀,以免鋼刀落地,弄出聲響來。

再說杜望月,他摸過去時,兩名暗哨正蹲在地上,靠著一處假山,湊在一起聊天呢。

杜望月輕輕抽出七星寶劍,猛地一揮,已砍開一人的喉嚨,另一人正要叫,杜望月的左手鋼鉤般的五指已卡住了他的脖子,像拎小雞一樣將他拎了起來。那人被他嚇得兩眼直翻白。

杜望月悄聲道:“不許叫,不然我卡死你!”

那人直點頭。

杜望月稍稍鬆開了口,道:“呼延遠在不在?”

“在”

“在哪裏?”

“在後院閣樓上。”

“四鳳樓中都有些什麽人?”

“樓主正與殺手之王議事。”

“夢幻之刀在嗎?”

“在。”

“後院有多少人把守?”

“有……有四十多個。”

“是誰的手下?”

“有樓主手下的翠雲、憐花,還有方輪手下的殺手。”

“你知不知道夢幻之刀是誰?”

“不……不知道。”

看來他是真的不知道,因為他一直很老實,有問必答。

他這種身分的小角色,的確也不可能知道首腦們的秘密。

惜玉已掠了過來。

那人竟然認識惜玉,求饒道:“姑……姑娘,饒……饒命啊!”

杜望月道:“惜玉,這人還很老實,饒了他吧!”

惜玉咬牙道:“呼延遠手下之人,我要見一個殺一個。”

一掌拍出,正中那人腦門。

那人兩眼一翻,頓時了結。

杜望月不禁暗自歎氣。他知道惜玉對呼延遠懷有刻骨仇恨,但他也不願惜玉因此而成為一個嗜殺成性之人。

“慢慢地用柔情去化解她心中的仇殺之心吧!”杜望月暗忖道。

他已經感到了自己對惜玉應負的責任了。

惜玉一掌打死黑衣暗哨,猶不解恨,又在那人屍體上踢了幾腳,方道:“杜大哥,不知附近還有沒有暗哨?”

杜望月道:“大概沒有了。”

惜玉道:“我去通知總捕頭。”

杜望月道:“好。”

說完,惜玉一個飛身,掠出了牆外。

眨眼間,程小蝶和惜玉帶著江南分司十名好手陸續掠到杜望月身邊。

程小蝶聽了杜望月的介紹,一揮手道:“去後院,行動一定要輕。”

□□□□□□

後院閣樓上雖然點著燈,但燈光並不亮,看去暈暗得很,像是一點鬼火。後院應該有很多人的,卻極是安靜。

程小蝶立即感到了危險。

這裏也的確很危險,黑乎乎的庭院看上去殺氣森森,可以相信,四鳳樓主的中樞重地一定是機關重重,防護嚴密。

可謂步步是陷阱,處處有殺機啊。

忽然,樓上亮燈的房間裏隱隱飄來一兩句模糊的人聲。

看來,那名黑衣人沒有撒謊,四鳳樓主和血手方輪、夢幻之刀正在商議事情。惜玉道:“總捕頭,咱們這就衝上去,殺了不老書生!”

杜望月心裏一大跳,暗忖道:“惜玉啊,你真是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了,這樣可是要壞大事的呀!”

他忙道:“惜玉,你不要忘了今天晚上的目的。”

惜玉道:“殺了呼延遠,不是能更方便找到解藥嗎?”

杜望月道:“你忘啦,夢幻之刀現在也在這裏呢。”

程小蝶道:“杜司主說得對,夢幻之刀武功之高,我也不是他的對手,一旦殺將起來,後果不堪設想。”

惜玉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仇恨之火,道:“總捕頭,你說該怎麽辦?”程小蝶道:“等。”

“等?等什麽?等到什麽時候?”

程小蝶道:“惜玉,你要知道,在沒有辦法之時,靜以觀變,是最好的也最有用的對策之一!”

惜玉道:“明白了,總捕頭。”

杜望月伸長脖子,直勾勾看著閣樓,眼中精光閃動。

程小蝶道:“杜司主,你在想什麽?”

杜望月道:“夢幻之刀就在樓上,要是能上去看看他的真麵目,該有多好啊!總捕頭,你說呢?”

程小蝶道:“我也有這個想法,隻是不太行得通。”

林望月道:“為什麽?”

程小蝶道:“夢幻之刀武功已達化境,如果我們靠得太近了,勢必會被他發現的。”

杜望月道:“我們小心一點還不行嗎?”

程小蝶很嚴肅地道:“武功一道,毫厘之差都會決定勝敗,在這方麵,尤其是事關大局之時,可不能心存半分僥幸。”

杜望月低聲道:“總捕頭教訓得對,屬下一定牢記在心!”

他們十三人各自找到隱藏之地埋伏了起來,一直等了將近一個時辰,忽聽得樓上有開房門的聲音,然後便見到兩條人影自半空飛掠而去,疾如流星。

總捕頭分析的果然很正確!杜望月暗忖道,從輕功上來看,不僅夢幻之刀內功已達化境,就連殺手之王血手方輪也是一位武功驚人的大高手!

想到自己如果剛才一定要潛進閣樓的後果,不禁渾身冷汗如泉湧!

又過了一會兒,程小蝶低聲道:“我推算血手方輪、夢幻之刀已經走遠了,四鳳樓主今夜即然沒有行動之意,現在一定已經準備休息了,正是我們動手的好時機呀!”

她站起身,對杜望月道:“杜司主,你率領十名好手在樓下嚴陣以待,我與惜玉進樓上取藥去!”

說畢,一拉惜玉,二人飛身掠進了樓下大廳。

大廳內一片黑暗,但程小蝶和惜玉皆有過人之目力,所以廳內一切,盡在她倆眼中。

惜玉左右觀看一番,悄聲道:“總捕頭,如果惜玉沒看錯,從這邊走,應該就是不老書生合藥的秘室。”

程小蝶問道:“秘室內有人把守嗎?武功如何?”

惜玉道:“本來是由一個唐嬤嬤把守,但她數天之前被我義父重創,現在換了誰,我可就不知道了。”

程小蝶道:“她姓唐?是四川唐門的人嗎?”

惜玉道:“是的。”

程小蝶歎道:“連四川唐門也有人牽連在其中,難怪殺手集團如此之強。”二人放輕腳步,快速通過一條過道,繞過一處回廊,忽然看見兩名青衣女婢正向這邊走過來。

這兩名青衣女婢一個拎著一盞小燈籠,另一個拎著一個食盆。

程小蝶一拉惜玉,兩人閃身躲到廊柱之後。但打著燈籠的婢女眼睛發光,已看見前麵人影一閃,立刻開口問道:“前麵是誰呀?”

聽她的語氣,竟不是很吃驚。

大概她已看出躲起來的是兩個少女,還以為是女伴跟她開玩笑呢!

程小蝶閃身而出,飛身撲上,伸指兩點,已封住了她們的軟麻穴。

兩名青衣婢女目能視,耳能聽,卻是口不能言,渾身酸軟,眼睜睜看著惜玉和程小蝶二人直奔合藥密室而去,卻不能出聲示警,真是苦也,急煞!

惜玉和程小蝶潛身到秘室之外,卻沒有見到有人把守,心中不禁暗喜。

程小蝶用手輕輕一推,門卻紋絲不動,看來這道門是由某處機關所控製的,便俯下身來,在門四周仔細尋找機關所在。

惜玉在一旁替她望風。

正在這時,忽聽一人道:“這幫小蹄子,老婆子肚中饑渴難忍,讓她們給弄點吃的,到現在也不來,看明天老婆子不稟明樓主,打斷這小蹄子的騷腿!”

程小蝶和惜玉一驚之下,正想閃避,但這人來的好快,已經看見她們了。來人是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婆,她一看見惜玉,怔了一怔,便尖聲叫了起來:“你是惜玉!來人啦!叛徒惜玉帶人闖……”

程小蝶揚手一揮,鮮紅的細索直飛出去,纏上了老太婆的脖子,再一拉,她就從此再也不能說出一個字了!

但老婆子的叫聲還是驚起了樓中所有的人,一時間,但聞四下裏人聲嘈雜,腳步急促,緊接著,樓外響起了幾聲慘叫聲。

“一定是杜司主他們與敵人交上手了!”程小蝶道:“惜玉,咱們一定要快才是!”

惜玉道:“可這門打不開呀!”

程小蝶很鎮定地笑一笑,伸手自袖中抽出了一柄精光四射的短劍。

伸手一刺、一劃,已在門上刺出了一個大洞,再加上一腳,門“砰”地一聲敞開來。

秘室內正中央有一張碩大的白杉木長桌,桌上擺著瓶瓶罐罐,刀剪器具,四壁全是藥櫃。

惜玉飛快地將目光在四麵藥櫃上一掃,直衝向一麵櫃子,伸手拉開一個抽匣。匣中是空的!

惜玉臉上色變,道:“不好!解藥竟然不見了!”

忽聽門外一陣大笑,一個人朗聲道:“幸虧老夫早有防備,不然,是非讓爾等得了手去!”

程小蝶和惜玉並肩衝出了秘室,隻見不老書生呼延遠正站在回廊之上,身後站著數十名黑衣灰衣殺手,還有幾位中年婦人。

不老書生呼延遠大笑道:“惜玉,失望了吧?老夫早已算定憑你學的那點神醫門的皮毛之技配不出解藥來!遲早會到四鳳樓來偷解藥!”

惜玉厲聲道:“大師伯,隻要你交出解藥,我可饒你不死!”

為了救治小文姑娘,惜玉竟然欲置殺父之仇於腦後了!

這是何等的胸襟啊!

這說明了她與小文之間的姐妹之情真是太深厚了!

程小蝶心裏十分激動。

不老書生呼延遠狂笑道:“惜玉,你的口氣也太大了,今夜老夫就要將你斬殺於‘必殺十三劍’的劍下。你竟敢誇口說饒我不死,還是快求我饒你不死吧!”惜玉銀牙緊咬,雙目噴射出衝天的怒火,雙臂一招,就要向呼延遠衝過去。程小蝶道:“惜玉,且慢!”

她踏上兩步,冷冷道:“我還以為不老書生有多大能耐,原來全憑幾招不怎樣的劍法!”

不老書生呼延遠看著她,道:“你就是刑部總捕頭程小蝶?”

程小蝶道:“不錯。”

不老書生呼延遠兩隻老眼在程小蝶周身上上下下猛看一番,道:“好人才,好人才,正可以拿來為老夫合藥!”

程小蝶叱道:“休得口出狂言!像爾等喪心病狂之人,人人可得而殺之!來來來,讓本總捕頭見識見識你的必殺十三劍吧!”

呼延遠不答話,抽出一柄寶劍,發足衝上,寶劍閃起數十道耀目的光彩,直向程小蝶當頭罩下!

程小蝶毫不畏懼,清叱一聲:“老匹夫受死!”

揮動雙掌,迎了上去!

二人頓時戰作一團。

呼延遠的必殺十三劍果然有其精妙之處,劍光團團圍困住了程小蝶,每一招都直刺向她的要害。

程小蝶以一雙白玉般的手掌空手對敵,竟也是絲毫不落下風。

隻見她纖秀白皙的兩隻小手如兩隻靈巧的蝴蝶一般在團團劍光中左右翻飛,上下交攻,她的步法、身法也十分靈活,竟然能在劍影之間的縫隙直揮而上。呼延遠已使出了壓箱底的絕招,卻未能占到程小蝶半點便宜。

再鬥上三十招,呼延遠就有些手忙腳亂,劍招也不似一開始時那般淩厲了。呼延遠的額頭上已隱隱見汗!

難怪她年紀輕輕,便能坐上刑部總捕頭這樣的高位,手底下果然很是厲害!呼延遠一麵奮力出劍,一邊在心裏吼道:看起來,單憑必殺十三劍是製不住她了!心念轉動間,他的劍招已變!

程小蝶也立刻看出呼延遠的劍法變了,使的是比必殺十三劍更淩厲、也更殘毒的一種劍法。

這種劍法她竟是從未見過。

對方既然已經變招,她自然也要改變應對之策。但就在她正想著用什麽辦法才能擊敗這種詭異狠辣的劍法時,她已被呼延遠逼退了七八步。

□□□□□□

程小蝶陷入苦戰時,惜玉也已處在殺手們的重重包圍之中。

惜玉的手中也沒有兵器,但她卻能憑靠輕靈奇幻的“蝴蝶穿花步”一次又一次避開殺手們狂野的攻擊。

圍著她的殺手不下二十人,可他們圍殺了半天,也沒能傷著她一分皮肉,反而被惜玉不時彈出的一股股迷毒放到了四五個人。

但既使這樣,惜玉還是感到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大。

她非常希望總捕頭能盡快擊敗不老書生,來助她一臂之力。但一轉眼,卻看見總捕頭正被呼延遠用神醫門的絕學天罡雷霆劍逼得向她這邊節節後退!

杜大哥呢?他們是否也已陷入包圍之中了?惜玉心裏十分焦急。

她是多麽希望杜望月在這危急時分能率人殺將進來啊!

□□□□□□

那個老太婆的叫聲剛一響起,杜望月心裏就猛地大跳了一下,失聲道:“哎呀!不好!”

他知道,總捕頭和惜玉的行蹤被發現了。

眨眼間,剛才還黑漆漆的庭院裏一下亮起了數十盞燈籠,閣樓之中立刻也變得燈火通明。

杜望月自隱身之處一躍而出,高舉七星寶劍,直指著樓門,高聲叫道:“弟兄們,隨我殺進去!”

江南分司的十名好手剛剛聚集到他身邊,閣樓中和院外各湧進一批殺手,將他們十一人緊緊圍在當中!

這些殺手們行動迅速,身法也幹淨利落,一看就知道經過十分嚴格的訓練。杜望月四下環顧一眼,立刻意識到殺手們的級別比那些靠組合取勝的灰衣殺手們要高得多。

殺手們的包圍圈一形成,便有敵人各揮兵刃,向他們猛撲過來,而絕大部分殺手卻隻是將兵刃舉在胸前,站立不動。

僅從這一點也可看出這些殺手們素質之高,因為他們顯然懂得,在以多打少的時候,如果全都一湧而上,極可能反被對方乘亂突圍。

所謂亂中取勝,說的正是這個道理,而渾水摸魚,也從反麵一方說明了這個道理。

杜望月一看眼前形勢,就知道今夜裏得靠實力硬拚了,想投機取巧戰勝殺手們已是不可能的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七星寶劍飛速刺出,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但見劍花朵朵,令殺手眼花繚亂,應接不暇。

立刻,雪亮的劍花裏閃出了血光。

殺手們慘叫連聲。

一名殺手丟開兵刃,兩手捂住麵部,腳下亂竄幾步,倒下了。

另一名殺手長聲慘叫,伸手在半空亂抓。

第三個衝上來的殺手一聲也沒叫出,喉頭處噴出一股鮮血,砰然倒地。

杜望月第一輪攻擊,便格殺三人,不覺精神為之一振。

江南分司的十名好手也被他高強的武功劍法所激勵,齊聲大吼著,直衝包圍他們的殺手大陣。

殺手們再也穩不住陣腳了。

混戰立起。

慘叫一聲接著一聲。

空氣中的血腥味也越來越濃烈。

好慘烈的一戰!

好驚心動魄的一戰!

杜望月已將武功劍法充分發揮出來,腳下步法靈動,身形飄忽如鬼魅,一會兒出現在這邊,一會兒出現在那裏。

隻要他出現的地方,立即就會閃出奪目的劍光,散開漫天的血雨,發出懾人的慘嚎和將死的呻吟。

在他的劍下,已倒下十七名殺手。

江南分司的十名好手們也奮力殺死了十三名殺手,但也有三人已經陣亡,四人受了程度不等的傷。

剩下的五六名殺手似是被杜望月的殺氣所懾伏,一個個丟下手裏的兵器,抱頭四下逃竄!

杜望月將七名弟兄聚集起來,道:“總捕頭已陷身樓中,我們一定要殺進去,和她並肩作戰,弟兄們,你們有沒有取勝的信心?”

七人高聲齊呼:“有!”

杜望月豪氣千雲,大喝道:“好!好兄弟!來呀,跟我衝進去,殺!”

“殺!殺!!”

七人同聲呼“殺”,緊隨在杜望月身後,直撲閣樓中去!

他們趕到的正及時。

程小蝶和惜玉已被逼在了一起,二人正背靠著背,聯手抗擊呼延遠和數十殺手的合擊。

程小蝶已經使出了細索,卻仍隻能與不老書生打個平手。

隻不過她似乎仍有餘力,因為她不時還能抽空幫一下惜玉。

衝得離惜玉最近的幾名殺手都被程小蝶突然飛至的細索擰斷了脖子。

杜望月七人立即直衝過來,奮勇殺開了殺手們的包圍。

戰鬥更激烈、更殘酷,也更血腥了。

不老書生的臉色已變得十分難看。

他知道,今夜要想取勝大概不太可能了。

但他還在堅持。

因為他看出了程小蝶似乎也不輕鬆。

如果能設法擊傷程小蝶,其餘的人自是不在話下!呼延遠想到這裏,振作起精神,將全部十二成內力全都運到了手中的寶劍上!

程小蝶身法一變,再變,突然間一扭身,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貼近了不老書生,左手揮舞細索,擋開他的寶劍,右手在腰間一揮,抽出一柄短劍直刺不老書生前胸。不老書生大驚之下,閃身後退。

他退的快,程小蝶進的更快。

短劍已由直刺變橫削。

直削他的咽喉!

不老書生奮力揮劍,迎向程小蝶的短劍。

“當啷”一聲,寶劍被鋸成了兩截。

不老書生驚險已極地瞪著程小蝶,似是不相信她手中的短劍能削斷他的寶劍!這把寶劍已跟隨他大半生,殺人無數,雖不被稱神兵,也絕對可當利器之稱,是不老書生視為與性命一般珍貴之物!

正驚駭間,他忽然又感到頜下有點發涼,定睛一看,隻見數十根斷絲已飄落地上!

原來程小蝶剛才一劍橫削,不僅砍斷了他的寶劍,也削下了他的一縷胡須!不老書生呼延遠不禁氣為之奪,心為之寒。

他再也無心戀戰,大吼一聲:“快撤!”轉身如飛掠走。

雖然所有的殺手都已聽見了他“撤”的命令,可還是有十來個人無法“撤”走了,他們都將性命永遠地留在了四鳳樓中。

惜玉頓足道:“哎呀!怎麽讓他跑了!”便想往前追趕。程小蝶道:“追也追不上了!”

惜玉道:“可小文姐的的解藥還沒有要到手呢!”

程小蝶歎了口氣,道:“去樓上找一找吧,若真的找不到,也隻有想別的辦法了!”

說著,他們來到樓上剛才亮著燈的那間屋子,卻見屋內除了一張圍桌,幾把椅子外,什麽也沒有。

惜玉看著空空蕩蕩的房間,臉色變得慘白,呆呆地道:“犧牲了江南分司中三名好手,卻什麽也沒找到,真是不值得啊!”

杜望月道:“惜玉,你錯了,我們是三死四傷,但是我們殺死了四十多名高級殺手,總捕頭又擊敗了呼延遠,這可是對殺手集團的一次沉重的打擊呀!”

程小蝶道:“杜司主的話有道理,惜玉你不要難過,我們的犧牲是值得的!此地不宜久留,不老書生既然逃走,一定不會甘心,或者會召集人馬,快速反撲,或者是通知血手方輪和夢幻之刀,乘府衙空虛,去刺殺王大人,我們快趕回去吧!”

惜玉嘟著小嘴,恨恨地道:“恨不得點一把火,燒了這個四鳳樓!”

程小蝶道:“不可,如今深夜,四鳳樓一起火,必然引起城中恐慌,會連累城中百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