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4）下 跪
九點剛過，葉蕾蕾就已經下樓了。他今天要去“拜訪”市二醫院門診部和住院部的眾大夫們。這一個月來，葉蕾蕾一直在市二醫院上下忙著。
路過中華路時，突然地，葉蕾蕾看見路邊“老百姓”大『藥』房門口前站滿了人，遠遠望去，葉蕾蕾看見一個約『摸』有二十五、六歲的小夥子跪在『藥』店門口，人好像還在哭呢！他的旁邊站滿了圍觀的人們。
葉蕾蕾本想停車下去看看，但又怕影響上午的工作計劃，所以就不敢停車下來，直驅車趕去市二醫院。
葉蕾蕾先跑去看了一下『藥』劑科主任銀主任，給他送上了一條“軟中華”。
銀主任的煙癮很大。據葉蕾蕾了解得到的情況，還沒當上『藥』劑科主任時，抽的都是六、七塊多的雲煙，一天兩包。可剛當上『藥』劑科主任的那陣子，就覺得寒糝了。看看周圍的主任、副主任的，抽的都是軟硬中華、極品雲煙、一枝筆、泰山什麽的，最熊的也是紅塔山。銀主任長心裏失衡了。
妻子勸他，“幹脆把煙戒了吧，省得攀這個比那個的！”
銀主任直嚷嚷，“戒煙？你想要了我的命啊？我這麽大的煙癮哪戒得了啊！”
“你這煙鬼——”
妻子忽然眉頭一展，“你就不能叫那些來找你辦事的人送嗎？”
“他們都給我紅包了啊！”
“給紅包又怎麽啦！對於他們來說，外加一條煙小菜一碟……”
銀主任一拍大腿：“可也是啊！這個主意不錯啊！”
所以，每次有醫『藥』代表來找他，他紅包照收不誤，末了，還暗示他是一個大煙癮，叫人給他送煙，而且要送隻能送他“軟中華”。
朋友來了，同學來了，銀主任主動敬煙：“來，抽支煙！”
“哦，軟中華啊！銀主任混得不賴啊！”
“哪裏哪裏，朋友送的！”銀主任心裏挺受用。
平時同學搞聚會，同學湊在一塊，銀主任也頻頻敬煙。
同學一人一支。“哦，抽上軟中華了！能耐啊！當不當主任就是不一樣！”有人直羨慕。
“湊合吧，湊合吧！”銀主任邊說臉上邊掛著得意的笑容。
給銀主任送完“軟中華”後，葉蕾蕾又跑到門診部內科，葉蕾蕾今天打算去找內科主任肖主任。
“你的號呢？”坐在門口的護士攔住她。葉蕾蕾尚未開口，那護士白了她一眼：“看你也不像病人，是推銷『藥』物的吧？我們主任忙著呢，一邊等著去吧！”
這一等，就是整整兩個小時，那護士一直沒有讓葉蕾蕾進去的意思。葉蕾蕾心裏七上八下的，氣憤、不安的情緒交織著。
葉蕾蕾知道，要是不給護士什麽好處，她是不會不會讓她順利地見到主任的。於是，她掏出一張兩佰元的購物卡悄悄地塞給那護士，那護士馬上默許她進去了。
一進診室，葉蕾蕾輕輕地喚了一聲：“肖主任。”“什麽病？坐。”肖主任頭也不抬。
葉蕾蕾掏出一張名片，然後又做自我介紹。
肖主任這才抬頭看了一下，鏡片後的眼睛骨碌一轉，說：“你不見我現在正忙的嗎？”
葉蕾蕾忙說：“我知道肖主任很忙，但我不會打擾您很長時間的。”說著手忙腳『亂』地塞過去一個信封，肖主任也沒打開看，就扔進了抽屜裏。
葉蕾蕾又遞過去幾張公司的新『藥』宣傳單，肖主任開始有些不悅了，看也沒看就放到一邊，說：“我看過後再說吧！你們這種胃『藥』我可用了好幾十盒了。”說著遞過了數量單。葉蕾蕾知道，他是要求結算。
“肖主任，我明天就過來把單子結了。”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葉蕾蕾又來醫院的『藥』房查了庫存，按照發貨單把院長、各科室主任、醫生、『藥』房、護士按實際用『藥』的不同提成比例，將好處費兩萬餘元一一送到。
正當葉蕾蕾正要離開醫院時，葉蕾蕾的手機又響了。是住院部內三科一個跟她比較要好的女醫師打來的，她叫葉蕾蕾趕緊到她內三科去一趟。葉蕾蕾在電話裏問什麽事，她隻說，不知怎麽搞的，早上查房時她的科室副主任發了很大的脾氣，說是開葉蕾蕾的『藥』太貴了，病人有意見了。現在主任想見見葉蕾蕾。
葉蕾蕾終於想起來了，這位內三科副主任姓呂，正好自己沒有被打點到的人。今早上午呂副主任查房時，兩天前的一位病人向他訴苦說醫生開的『藥』太貴了，他才住院兩天，2000塊錢的押金就沒有了。查房結束後，呂副主任忙調看該病人的醫囑，發現兩天內醫生竟給病人用了葉蕾蕾推銷的『藥』品1100元。呂副就衝著責任醫師發火了。
“開這麽貴的『藥』，病人受得了嗎？”
當葉蕾蕾來到內三科時，呂副主任的氣還沒消呢！
“呂主任，是這樣的……”葉蕾蕾的話未說完，呂副主任馬上打斷她的話：“你是哪裏的，怎麽到病房來了？這裏是救死扶傷的場所，不是推銷『藥』品市場。”
內三科那些與葉蕾蕾平時關係熟識的醫生和護士都緊張起來了。
呂副主任火氣很大，話中明顯有所指。呂副主任一陣劈頭蓋臉地罵完了，就去了他的辦公室。葉蕾蕾也就趕緊跟後跑到他的辦公室。
在呂副主任的辦公室裏，葉蕾蕾賠著笑臉跟在呂副主任身後，低身詢問：“呂主任，是不是我們的『藥』品質量出了問題？”
“呂副主任，實在不好意思了，看我這段時間太忙了，沒能抽出時間過來看看您。”
“這個倒不必了。”
“我今天向您陪罪來了。”
……
從醫院出來，葉蕾蕾突然想起要去看那個長跪在地上的小夥子……。於是，打轉方向盤，就朝中華路的“老百姓”大『藥』房來。
葉蕾蕾把車放好後就擠進了人群中。隻見一位來自北方某『藥』廠的醫『藥』代表麵對滿店顧客，竟痛哭流涕地向『藥』店負責人下跪。醫『藥』代表懇求『藥』店負責人不要再賣他的『藥』了！
作為醫『藥』代表，『藥』品銷售越多，利潤無疑越豐厚。他為何會為了把『藥』拿下櫃而“屈膝”。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葉蕾蕾感到十分奇怪，雖然進醫『藥』代表行業已經有三年了，但醫『藥』代表下跪懇求『藥』店不要賣他的『藥』，這是葉蕾蕾聞所未聞的事。
經葉蕾蕾一打聽，才知道事情的真正原因。原來，“老百姓”大『藥』房從北方某『藥』廠購進了一批“清火片”，每袋進價0.8元，經核算後銷售價定為1.2元。應該說，50％的『毛』利非常可觀了，沒想到這個價位卻引起了該廠駐甘海醫『藥』代表的恐慌。
“別的『藥』店都賣5元，最低也在3.8元以上，你們隻賣1.2元，還讓不讓人活了？”
原來是嫌賣得太低，葉蕾蕾知道了！
事實上，這位醫『藥』代表還有一個說不出口的苦衷：老百姓大『藥』房從外地購回的“清火片”是0.8元一袋，而甘海許多醫『藥』批發公司從他那裏拿的卻高達2.8元。“老百姓”大『藥』房大幅降價、不按常理出牌的做法已嚴重影響了他的收入，威脅到了他的生存。
據悉，這位醫『藥』代表已多次到“老百姓”大『藥』房哀求，希望能停售這種『藥』，或至少將價格提高到2.8元以上，否則，他每天都要到“老百姓”大『藥』房來下跪。
“老百姓”大『藥』房是三個月前在甘海開張的一家平價『藥』店，一開張便以比國家核定價格平均低一半的舉動引起了巨大的轟動。短短三個月來，因為低價競爭，打破了醫『藥』零售業的暴利行為，遭到了數不勝數的圍攻……
開張伊始，該公司駐甘海醫『藥』代表天天派人駐守“老百姓”大『藥』房，要求提價，否則，一看見“清火片”上櫃，便搶購一空，讓“老百姓”大『藥』房根本來不及進貨。甚至連手其它廠商將用一切手段切斷“老百姓”的供貨渠道。
毫無疑問，“老百姓”大『藥』房的平價銷售損害了一大批人的既得利益。他們包括醫療機構、『藥』店同行、大批醫『藥』代表，甚至還有醫『藥』批發公司。這些人是高價『藥』的牢固捍衛者，誰要是想打破牢不可破的『藥』價體係，必然會受到強烈攻擊。
這家『藥』店進入甘海後，衝擊了舊有市場格局，打破了『藥』價虛高現象，深受百姓歡迎，但也遭到了有些同行的封殺。葉蕾蕾從了解中得知，“老百姓”開業三個月來，受到的圍攻已不下數十起，有求情、威脅，也有釜底抽薪的動作。自開張後，“老百姓”大『藥』房在安都省進貨渠道已被全麵封殺，至今還沒有從甘海乃至安都全省的醫『藥』批發公司那裏進過一次貨。
葉蕾蕾就在人群裏足足看了半個小時，那醫『藥』代表還是長跪在地上不起。這又成為明天《甘海早報》的一條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