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炬脫手飛出,橫過夜空,來到營地七、八丈高處時,忽然風車般旋轉起來,迎著西北方吹來的陣陣寒風,一蓬蓬的火雨油屑被硬逼出來,漫空朝營地灑下去。

如此直截了當地火燒敵營,確是別開生麵,風高物燥下,等於烈火遇上幹柴,而在這個缺水的地方,任敵人如何強橫了得,唯隻剩下瞪眼的份兒。

在火炬吸引了所有柔然男女戰士的目光下,龍鷹掠至丘坡中段,施展彈射,平射而去,刹那間抵達營地中央的位置,離地二丈許高。

兩敵躍空迎來。

龍鷹哈哈一笑,月形彎刀左右劈出,另一手往下一按,發出魔勁,倏又升高半丈,正麵攻來者一時變得落在下方處。

他原式不變的照頭往兩人回斬下去,對方則於倉卒裏變招上格。

“當!當!”

一對敵刀被他幾不分先後的應刀劈斷,脆弱如紙刃。

龍鷹哈哈大笑,借力上翻,避過其它十多個衝天而上的敵人,朝駝馬群所在的位置射出。

龍鷹心慶得計。

來襲前,他好好研究彎刀,其優點是比一般刀劍鋒快,且因彎月形的刃體,由此發展出來的刀法狠辣刁鑽,難擋難防,即使直砍平削,亦帶有回旋的特性,配合特別的手法更能削斷對手的兵器。不過有利也有弊,刃體的厚度雖然近似風公子的彩虹劍,卻非是由天石鑄製鍛打出來,遠及不上天劍的韌度,故隻要配合手法,將彎月刀劈斷是有可能的。而龍鷹正是以手上彎月刀之長,對敵人的彎月刀之短,憑“萬物波動”的心法,硬生生劈斷對方兩刀,先拔頭籌。

龍鷹落入驚嘶而起的駝馬群內的一刻,營地已多處著火。

敵人個個高手,硬撼占不了多少便宜,故隻能智取。

基本策略是有多大的混亂,便製造出多大的混亂,令休息不足的敵人更是疲於奔命。龍鷹彎刀連閃,拴著戰馬的繩索紛紛斷折。

不論敵馬的訓練如何嚴格精良,但畏火是動物的天性,加上龍鷹以刃鋒吐出魔勁弄痛馬兒,幾頭馬發起瘋來,立即感染其它同類,兩百多匹馬兒,四散奔竄。

數十敵人撲至,本是氣勢洶洶,遇著的卻是不認主的狂奔馬兒,即給衝個七零八落,且有數人被撞倒,非常狼狽,更不要說掌握龍鷹在哪個位置。

營地火隨風勢,處處火起,戰馬亂竄,戰士奔波搜索,亂似末日來臨。

龍鷹緊附一馬腹下,還以魔勁調控,左衝右突,神不知、鬼不覺的接近目標。

柔然刀女的波動,顯示她正處於高度的戒備和警覺裏,如正麵攻之,隻會惹來她淩厲的反擊,一旦給她纏死,再給其它敵人聚眾圍攻,他肯定保不住小命。

像柔然美人兒般的高手,根本沒有偷襲這回事,她的精、氣、神與武技渾為一體,會在氣機感應下做出宛如天成的反擊。

想破她,憑的是魔種的靈應,和因靈應而來超凡的奇謀妙略。

於離美人兒尚隔著兩個營帳的位置,龍鷹從馬腹內側射出來,往兩個背向著他的敵人於離地兩尺處射去。

不愧是柔然族的戰士,兩人立生感應,轉身揮彎刀便劈。

龍鷹按勁撞地,彈往兩人上方,彎刀來到手上,從上下劈。

他取的角度非常巧妙,似是直劈,事實上是斜削,且貫足魔勁。

兩人臨急變招上格,正中龍鷹下懷。

“當!當!”

兩彎刀立即報銷,兩人未待他有機會施展下一招,自行倒地外滾,七、八個柔然戰士立即從各處蜂擁過來,包括他的目標美女。

眼前的情況,猶如陷身猛獸群裏,稍有延誤,群獸將撲上來將他分屍。十多把鋒快淩厲的彎月刀從四麵八方攻來,神仙都擋不住。

對方人數雖不多,卻精於群戰,又個個悍不畏死,對著他們,與對著千軍萬馬,沒有任何分別。

龍鷹朝後傾斜,施展彈射,硬穿入後側一頂正熊熊烈燒的營帳,挾著漫天火種火屑,從破帳另一邊穿出去,剛好迎上趕過來的美女戰士。

美人兒再沒有用黑袍蓋頭罩身,穿的是貼體的黑色武士勁服、綁腿長靴,益發顯得她體型曼妙、曲線迷人,此時又見她雙刀在手,處變不驚,倏地橫移,避過他的“火攻”。

龍鷹心忖美人兒真乖真聽話,此時離她最近的夥伴戰友亦在二丈許外,她可說是落了單,更是龍鷹為自己一手營造出來的形勢。

飛天神遁射出,疾射美人兒麵門。

“當!”

柔然刀女彎刀一閃,劈向遁爪。

豈知龍鷹立即收遁,她隻能劈在空處,且因用猛了力道,微一踉蹌。

龍鷹到了,左手神遁欲射不射,從她處奪來的彎刀斜削而下。

一美人兒曉得不妙,忙往後撤,彎刀從下挑擋。

龍鷹連續兩個變化,於著地前狠劈她挑來的一刀。

“啪!”

美女的彎刀哪吃得住他迅如激電、貫足全身勁氣的一刀,立告折斷,還震得她嬌軀劇顫,左手的刀無以為繼,隻能朝後飛退。

情況實在太混亂了,兼之仍是漫空火星,濃煙罩地,一時間沒有人曉得美人兒在這裏遇險。

龍鷹知成功失敗,還看此刻,如影隨形的追去,刀光打閃,趁美女仍拿著半截斷刀的當兒,連續向她攻出十多刀,刀刀角度有異,沒一招不逼得她慌惶變招應變,絕不容她有回氣守住陣腳的機會。

美人兒的反應精采至極,不露絲毫驚容,一雙美眸爆閃異芒,施盡渾身解數,動人的身體如雪片般輕盈,動作似火的閃躍,蠻腰擺舞,縱然處在絕對下風,每個飆移仍是那麽極盡曼妙之能事。

“當!”

擋到似發生於彈指之內般高速的第十三刀,她終吃不住龍鷹蓄聚至巔峰爆炸力的一刀,火花迸濺,美女連人帶刀給龍鷹的旋身橫掃,掃得往後拋擲,撞在後方另一個著火的營帳處,送出狂暴的濃煙火屑。

兩把飛刀,照背擲來。

美女的援兵終於趕至,十多人穿營過帳殺來。但已落後一步。

美女剛將帳幕壓得與她同時倒下,跌個暈頭轉向之時,龍鷹自天而降,把她動人的嬌軀壓個結實。

眾敵圍著塌下來的營帳,見帳、見煙、見火,卻見不著兩人,一時無從入手。

“蓬!”

大量火星火屑,含著氣勁往四周激射,熱浪逼人而來,且還不知龍鷹有何後續殺著,人人急往後撤。

煙霧裏,龍鷹緊摟被製住的柔然美女,斜射而起,連越兩座起火冒煙的營帳,落往奔馳而過的一群駝馬間去,剛好一陣濃煙卷過,人馬齊沒進煙霧裏去,仿似忽然消失,再現蹤影時,龍鷹已摟著美女,穿過另兩座營帳無人處,朝最外圍著火焚燒的營帳夾馬狂馳,其它馬兒還緊追在他策騎的戰馬尾後。

龍鷹的魔應全麵展開,敵人全給拋在後方,但他卻絲毫沒有成功在望的應有感覺,一股淩厲至極的勁氣,正從前方橫空而至,將他鎖緊死鎖。

他從沒有想過,會在今次的偷襲擄人行動裏,遇上如此可怕罕有的高手,竟絲毫不受亂況所惑,憑驚人的身法趕到他逃遁的前方,來個正麵截擊。

此人堵著營帳間煙火燭天的去路,體型並不魁梧,至少比龍鷹矮大半個頭,但卻穩似山嶽。

對方用的不是月形彎刀,而是長六尺三寸的鋼鑄卷刃,似戟非戟,又有點像關刀,等於半截接天轟,其卷刃循著一道深合天地至理的弧線角度,從前方似緩似快的攔空平掃而來,帶起的淩厲氣勁,有著令人無可抗禦的氣勢、速度和力量。人和卷刃合成一沒法分割的整體,人就是卷刃,卷刃便是人,人刃合一。

如此高手,絕對可與參師禪那個級數的高手爭一日之短長,天下難遇,偏在這龍鷹最不想遇上的時刻,現身眼前。

照他目前運刃的速度和角度,加上龍鷹摟著美女策騎前衝,猶如送上去給他砍斬,兩下呼吸後,卷刃勢會破開馬頸,然後將美女和龍鷹先後劃開成兩截。充滿即使犧牲戰馬和美女,也誓要斬殺龍鷹那種一往無前的決心,慘烈至乎極點。

龍鷹如是冷血的人,最佳應付方法莫如把懷內的軟玉溫香當作擋刃盾,全力送前,以人肉來擋對方卷刃之鋒,同時撲前狂攻。那對方一是受血肉所絆,一是抽刃避開,而不論如何應變,勢會失去取得的上風和優勢。

龍鷹暗歎一口氣時,美女已離懷而去,從他頭頂給拋往後方,還打通她脈穴,使她可從容著地,不致受傷。

同一時間,龍鷹踏鐙騰起,月形彎刀朝已掃到馬頭前三寸許處的卷刃,迅疾無倫的連劈三刀,發出“當!當!當!”三聲激響,火花四濺。

第一刀化去對方近一半勁氣,但仍沒法阻止對方乘勢上挑。

第二刀才勉強壓住卷刃,令對方招式變老。

第三刀更製住對方的後著變化。

龍鷹藉勢前飆,在對方頭上丈許處掠過,投往營地之外。

“住手!”

龍鷹直抵斜坡中段,才停下來,轉過身去。

卷刃高手麵向著他昂然傲立,卷刃以右手收到後背,刃鋒在肩頭斜探而出,自有一股傲視天下的派勢氣度,懾人之極。他目注龍鷹,雙目閃閃生輝。

此人若三十五、六歲的年紀,臉龐痩削,兩眼藍得發灰,鼻子高挺,額頭隆起,好像裏麵蘊藏著無窮的智慧,栗色的頭發披在兩邊肩上,說不上英俊,卻充滿引人的陽剛美。

其它趕來的柔然戰士,全站在他後方,顯示他領袖的身份和地位。柔然刀女回複過來,抵達他左後側,瞪著龍鷹的美眸,神色複雜。

後方是數十頂仍在著火冒煙的營帳,卻再沒有人去理會。

柔然戰士不斷趕來加入與龍鷹的對陣,但除燒帳聲和寒風的呼號外,沒人發出任何聲氣。

龍鷹苦笑道:“仁兄卷刃的厲害,乃龍某生平僅見,敢問仁兄高姓大名?”

卷刃高手以流利的漢語道:“本人皇甫常遇,亦從沒想過有人可以用這樣的手法,破我的‘旋沙十三斬’。”

接著目光落往身側的美女處,道:“這是本人的妹子嬋善,你救了她一命,該讓你曉得她的名字。”

龍鷹訝道:“原來皇甫兄真有犧牲令妹之心,我還以為給你看穿我對美女特別容易心軟。”

皇甫常遇若無其事地道:“與其讓她落入敵人之手,遭遇難測,不如由我親手了結她,雖然以後的半輩子我會非常傷痛。”

又道:“事實上龍兄至今處處留手,連馬都不肯傷害,如你剛才大開殺戒,恐怕現在已是伏屍遍地的情況。龍兄之名,本人聞之久矣,還有些不服氣,現在終於碰頭,才知龍兄的手段超乎我們想象之外。不過對敵人有情,卻是對自己無情,龍兄不是一向心狠手辣嗎?”

龍鷹道:“我和你們往日無怨,今天沒仇,擄劫皇甫姑娘,亦是希望能使貴方知難而退。但如果你們甘於當默啜的幫凶,兄弟便很難一直客氣下去。”

皇甫常遇道:“誰想與龍兄為敵?我們是有說不出來的苦衷,可以這麽說,我們必須以龍兄的首級,去和默啜換回一樣東西。”

龍鷹喜道:“如此便非沒有商量的餘地,何不改弦易轍,由我助你去取回失物,勝過我和你兩敗俱傷,而默啜卻坐得其利呢?默啜這麽怕我,正因小弟有覆滅他的能力。”

皇甫常遇道:“以前你若向我說這番話,包保聽不入半句,現在至少信了你一半。不過今次的行動,是經族內長老會議決定,任何改變,必須得到批準。而今次的行動,已被龍兄一手破壞,難以為繼。”

龍鷹道:“聽皇甫兄這麽說,我當然非常高興。不過皇甫兄雖然戰馬走散,損失嚴重,卻非沒有還擊之力,隻要與薛延陀馬賊會合,我會非常頭痛。”

皇甫常遇微笑:“龍兄在懷疑我的話了,我皇甫常遇何等樣人,怎會與滿手血腥、渾身惡孽的邊遨同流合汙。龍兄放心,我們尋回戰馬後,立即掉頭離開。如果龍兄脫身北上,我自會來尋找龍兄,希望屆時是友而非敵。龍兄請!”

龍鷹向他豎起拇指,讚道:“皇甫兄了得,提得起,放得下。哈!請恕小弟失陪。”

正要離開。

皇甫嬋善嬌叱道:“還未可以走!”

皇甫常遇不解地望往妹子。

皇甫嬋善掠出己陣,眨眼間來到龍鷹身前,俏臉竟紅起來,以帶點刁蠻的語氣向他伸出纖手,道:“快還給我!”

龍鷹差點抓頭,旋又省悟過來,連說幾聲“對”,將手持的彎刀送入她手裏,觸碰她的玉掌時,柔然美女嬌軀輕顫,那種感覺,比之剛才摟她個結實還動人。

皇甫嬋善拿著失而複得的彎刀,輕輕道:“仍不準走!”

皇甫常遇和龍鷹兩方,全摸不著頭腦。

皇甫嬋善另一手解下刀鞘,將彎刀還入鞘內,然後遞回給龍鷹,道:“送給你!”

說罷逃命似的溜回去。

皇甫常遇身後的一眾戰士,爆起喝彩和怪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