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許士傑也和你們一樣?”馬如龍真的驚訝了。

許靜雯笑道:“當然,他若是撲到你們那裏,你們這幾人有恁地容易脫身嗎?”

馬如龍摸摸頭:“這樣說,他和你們的遭遇應該一樣?”

梁子都苦笑道:“內情尚不知曉,不過似乎是這樣,後來我又找到幾個弟子,也證明了這事。

“他們說也不明白我們在幹什麽,我們向左,而許士傑的人向右,都跟救火似的,不知我們在做什麽,而他們沒得到命令,也不敢亂發信號。”

馬如龍思忖片刻,驀然爆笑起來,笑的身子都抖動著。

梁子都三人看著他,然後麵麵相覷,不禁也都笑了起來。馬如龍笑了半天才止住,忍笑道:“來來來,此事當浮三大白。”

他當真給每人都倒了三碗酒,自己率先連喝了三碗。

許靜雯不願掃他的興頭,也把三碗酒都喝了。哼道:“也不知是哪個刻薄無聊的人想出來的天才主意,把我們兩方都當猴子耍了。”

馬如龍笑道:“這倒也好,起碼避免了一場血戰。不過能有什麽人既能破解你們的聯絡信號,又能知曉許士傑他們的?這是當世奇才。”

梁子都悻悻道:“我也是想不通,這不是有才沒才的問題,而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許士傑他們的我不知道,但就我們雲行無影門而言,所有的聯絡信號隻有我這些親傳弟子才知道,他們都是忠心耿耿的人,絕不會背叛我。

“若說外人能破解,這就好像說一個人能完全讀懂另一個心裏的全部秘密一樣。

“若說當世最有才的莫過於馬大俠了,可你也不知道吧。”

馬如龍笑道:“你這頂高帽我不要,我算什麽有才,和真正有才的人比起來,我真是蠢笨如驢了。”

他不禁想起師傅來,他至今也不明白,一個人的才學怎會高到那般不可思議的境界。自己與之相比,簡直不堪一提。

許靜雯笑道:“行了,自謙就自謙唄,何必自貶。”

在她心裏,馬如龍當然就是當世最有才的人,梁子都這話算是說到她心坎裏了。

公孫儒苦笑道:“梁門主,現在不是說可能不可能的問題,而是有人已經真的掌握了你們的所有聯絡信號。

“依我看,你還是盡快改換一套吧。不然我們以後看到信號,真的就分不清真假了。”

梁子都道:“換,當然換,而且馬上就得換。不過這個人我一定要找出來,查明他究竟是怎樣破解我的信號的。”

許士傑垂頭喪氣,他還是頭一遭有了挫敗感,盡管這並未給他造成任何損失,他寧願與人拚殺得血流成河、屍橫遍地,也不願這般被人當猴子似的溜得滿城跑。

他自命無論武功還是才智權謀都是當世第一號人物,所以並不能像馬如龍他們那樣坦然接受。

回到他的總壇後,他就一個人關在屋子裏,喝著悶酒。

四大長老和朱三都在外間恭候著,彼此間麵麵相覷,誰也不知該說什麽好,而各分堂主則在外麵廊下站立。

朱三看著四大長老,心裏直發笑,他前些日子也是連連受挫,自感很沒麵子,而今總算讓這三位長老也常常吃癟的滋味,樂廣始終和他在一起,自當別論。

然而笑過一陣後心裏卻又有些發毛,這次不同尋常,是主子親自帶隊,手下是三大長老和四堂精銳,應該說他們組織的精華盡萃其中,卻被一個莫知誰何的人耍了,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驀然間,他體會到了主子的心情:

並非受挫不起,而是感到恐懼了。

樂廣最能知曉主子的心情了,他早年在宮裏當太監,後來又出來服侍許士傑,早已習慣了以主子的悲歡為悲歡、以主子的喜怒為喜怒,所有人中以他最能探知主子心思的隱秘處也正是因此。

他可沒有朱三那種幸災樂禍的心思,而是真心心疼主子。

不過他並不為主子擔心,即便在奕琛和淩峰在海盜船上駢首受戮、令他幾十年心血付諸東流後,主子也自己挺過來了,眼下這點小波折又算得了什麽。

他見大家都默不作聲,如同吃了大敗仗似的,微微一笑道:“你們這又是為何?馬如龍這小子奸猾如鬼,詭計多端,他的道道多了,又何必為此灰心喪氣?”

馬俊才笑道:“老兄,我們可不是為此,主子更不是。”

樂廣吃驚道:“不是馬如龍是誰?”他適才在裏麵伺候主子喝酒,沒聽到朱三和馬俊才他們說話,至今還以為是馬如龍施的狡計。

馬俊才道:“若是馬如龍就好嘍,咱們吃那小子的虧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而在他手上吃虧上當主子反而會高興,而不是氣惱。

“這其中什麽緣故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主子太賞識馬如龍了,即便不能把他收為麾下,也為有這樣一個稱心如意的對手而高興。

“這次肯定不是他幹的,而且咱們也沒有任何損失,隻是這臉可丟大了。”

劉應明在旁道:“顏麵隻是其一,更讓人頭痛的是這人怎會知道咱們的聯絡信號和口令的。

“大家也都知道,咱們這套聯絡信號知道的人固然多,可是為了保險,在應對上都要加上口令,口令對上才是真正的信號。

“而每次的口令都不一樣,這次的口令還是早上我才請示主子的,知道的人很少,外人怎會恁地快就知道了?我想主子煩心的正是這個吧。”眾人紛紛點頭,他們當然都知道口令,卻忽視了這一點:

那就是除了他們核心人物和那些負責聯絡的人員外,外人真的不可能知道。

即便聯絡信號使用久了有泄密之虞,可是早上新定的口令怎會外泄呢?

難道組織核心已經被人滲透?

這可是最為可怕的事。

許士傑這些最親近的人紛紛猜測他的心事,但其實都沒有完全猜中。

他真正心煩的開始並不是這件事,而是枕箱的丟失,那裏麵珍藏著他許多絕密文件,關乎許多人的身家性命,而且這些人都是朝野上下、武林內外的大人物,也是他幾十年來費盡心血才建立起來的關係網絡。

這些關係才是他真正實力所在,也是他手建

的龐大帝國的雄厚地基,若以皮和毛的關係來比,這張關係網才是他的皮,而他手下這批令人生畏的打擊力量不過是毛。

他一生做事從未後悔過,他認為那是蠢人之舉,然而他真的後悔沒有沒有看好那個枕箱。

他不知馬如龍為何能想到這一手,費盡心機,也玩盡了花樣,在外圍翻出了十八個筋鬥,而真正的目的卻是要盜他的枕箱,這一擊正中他致命要害。

過後他也沒過分擔心,那些文件雖然要命,都是密寫的。

就如樂廣所言,沒有他配製的藥水,任何人也無法顯示出紙麵上的文字。

後來馬如龍挑釁似地給他送回了枕箱,裏麵還有他自己配製的藥水和密寫信件,許士傑也是一笑置之。

然而今天的事卻如上天啟示一般令他如夢驚醒,他忽然想到這事在以前想來豈不也是不可能的事,遑論他的聰明才智,僅他手下幾員大將,如劉應明之謹慎、雲昌啟之穩重以及馬俊才之遇事敏銳,就決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

當然這些人對自己依賴慣了,既然自己出馬,他們也就懶得多加思考,然而集自己四人的才智還是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上,這就說明一點,隻要一疏忽,就沒有什麽事是不可能的。

而他自己的經曆更證明了這一點:

萬事皆有可能。

對白天這件事他隻是感到有些臉紅,也痛惜喪失了捕捉馬如龍的一個絕好時機,但也僅此而已。

這件事對他觸動最大的卻是令他想起那些密寫的絕密文件來,他恍然大悟,馬如龍並不是單純地想刺激刺激他,而是向他宣戰:

真要破解那些絕密文件。

而馬如龍對外公開宣稱的口號就是:

專做不可能的事。

這事撞在他手上還真就有些玄了。

他自己的人生經驗告訴他,世上不管任何事,隻要一個人有毅力有耐心又有足夠的時間和人力物力,就都能做成。

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絕不可能做到的事。

有的話那也隻是因為沒人願意去做而已。配製藥水也是一樣。

想明白了這一點後,他也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或者在馬如龍能夠研製出藥水之前除掉他,搶回枕箱;或者在這之前能夠成功扶持一位親王當上太子,然後讓他迅速登上帝位,這樣,即便馬如龍破解了那些文件,對他也毫無威脅。隻有這兩條路。

他在海外雖然已成功建立了一個王國,他的根卻在中土,他的皮依然布在中土的朝野和武林中。

他絕不可能完全舍棄中土,高蹈海外,安心去做一個島夷的國王。

那樣他隻不過是斷線的風箏、空中的浮萍,根本不可能長久。

想到這些,他倒是真心感謝今天這位不知名的戲弄他的人,至少提醒了他一個他自己早就明白過後卻又疏忽了的簡單道理,“馬如龍!”他不知不覺間攥緊了拳頭,現在一想到這個名字,他就感到有無數的螞蟻在啃齧著自己的心房。

他站起身,打開門,把馬俊才叫了進去,又關好門密議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