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戶外元無道

餘綻這一聲太好了把吳夔都說愣了。

“走!看看去!”餘綻興奮地直搓手,“啊對,錘子,去把希頭兒也叫上,跟他說,讓他橫點兒!”

吳夔的眉梢挑了起來。

幾個人匆忙趕到縣衙時,果然見一個麵目清秀、身材幹瘦的青年被五花大綁成了個粽子,扔在地上。

吳夔的一兒一女則各自拿著一根燒火棍子站在一邊,四隻小眼睛瞪得溜圓,看守那人。

“餘姐姐餘姐姐!”一看餘綻回來,二小爭先恐後跑了過去,拉著她的袖子仰起頭看她:“我們聽阿鏑姐姐的話,看著這個壞哥哥,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吳夔的小兒子吳錚甚至還揉了揉眼睛,小聲抱怨了一句:“我眼睛都酸得流眼淚了……”

瞬間又高高挺起小胸脯,“我也沒眨眼!”

餘綻淺淺含笑,撫一撫二小的頭:“你們做得很好。辛苦了。謝謝你們。”

兩個小家夥得意地道著“不用謝”,剛要炫耀,一回頭看見父親板著的黑臉,嚇得一溜煙兒又都跑回後堂去尋曹氏了。

“你就是那個想要劫富濟貧的人吧?”

餘綻打量著地上被捆得姿態奇特的青年,唇角似笑非笑地彎了起來。

“嗬嗬!阿鏑姑娘好手藝!這個捆法,我看著眼熟,好似是死豬扣吧?”

穆瑞揣著手也來湊熱鬧。

祖希抱肘,獰笑一聲,死死地看著滿臉不服氣的青年:“既是死豬扣,不如就直接把這頭豬弄死得了。

“縣裏糧食正不夠吃,我看把這小子剁吧剁吧熬了湯,悄悄地給那些病患喝了,還能補補!”

那青年身子不由自主一抖。

“你這賊人,姓甚名誰,何方人氏?”吳夔依舊板著臉,卻總算是第一個問了正常問題的人。

青年有些悻悻地看了餘綻主仆一眼,不知道嘀咕了一聲什麽,但還是不情願地開口道:

“寇連,京城人。”

京城人?

餘綻好奇地打量著他。

“京城遍地都是金子,凡有手有腳的都能掙著錢——你這賊,是不是在京城犯了案子,才逃到了這裏?”

穆瑞大驚小怪地嚷嚷,又一轉眼珠兒,嘖嘖搖頭:“然而海捕文書我可都記著呢,沒一個叫寇連的……”

忽地猛一拍手,哈哈地笑:“我知道了!你這種偷雞摸狗的,自然上不了海捕文書!不過是你自己拿自己的案子太當回事兒,所以才逃到了咱們魏縣!”

這話可就真是夠損了。

一群人非常配合地露出了鄙夷的冷笑。

甚至連阿鏑都跟著嘖嘖搖頭。

寇連的臉上漲得通紅,卻咬緊牙關一字不發。

倒是硬氣。

“你為什麽要來偷我的箱子?”餘綻歪頭看著他,就跟真的不明白是為什麽一樣。

“你家車隊的軲轆痕跡極深,顯見得是頗有家底。雖然留了你一個人在這裏,卻又給你配了機靈的小廝和身懷武功的丫頭,可見你在家裏十分重要。

“你們主仆一共三個人,卻帶著這樣多的行李。仆人能有多少東西?那裏頭必定有許許多多的寶貝!

“這方圓上百裏,不僅僅是魏縣一地,還有往西北的卞縣,往東南的尤縣,都遭了災。百姓們嗷嗷待哺,縣衙裏卻沒有多少糧食。

“富戶們一毛不拔,官府不敢冒激起民變的風險,所以隻有跟他們買糧。

“你這女子雖然心思涼薄,卻說得沒錯。你的本來就是你的,強要你都拿出來,那是強盜。哪怕是官府,也不該做這樣強盜。

“可我本來就是賊。

“既然都是賊了,我還怕擔著旁的名聲不成?!”

餘綻聽著他色厲內荏,不由得輕聲笑了起來,回頭令阿鏑和錘子:“把咱的包袱和箱子都搬來。”

“小娘子!萬萬不可!”吳夔急忙阻止。

他已經猜到了餘綻想幹什麽。

可是這滿地的流民、一屋子的男子,怎麽能讓一個小娘子把自己隨身的包袱都打開給人看!?

果然被眼尖的看到什麽不該看的東西,他這個縣令豈不是一輩子對不住這位餘家的四小娘子?

可是阿鏑和錘子對著寇連扮了個鬼臉,就真去把包袱和箱子都搬了過來。

“你看看這裏頭都是什麽。”餘綻自己都想笑。

藥材。

藥材。

除了幾件男子衣衫,剩下的,都是藥材。

“我是官眷不錯。我家裏有生意,日子過得頗富足也不錯。然而,你知道我為什麽會跟著我師父學醫,行走江湖七年麽?”

餘綻回手指指自己的鼻子,笑了起來,“那是因為我們家裏的長輩,跟我八字相克。

“所以我手裏從來沒有過錢。這個因果能明白吧?

“我是個大夫。我平生最喜歡收集的,也從來不是錢,而是藥材。”

餘綻這話,真真假假。

她箱子裏的藥材,其實是在聽說了大河決堤後才開始收集的。

從自己的包袱箱子裏,從家裏其他人的行李裏頭,以及隨手看到路上的醫館藥鋪,她都不會放過。

攢了七八日,便有了這樣兩個大箱子、兩個大包袱。

至於她其餘的行李,自是都托付給了餘簡。

“魏縣如今的病患很多,我得一個一個給他們看病,然後才能對症配藥。”

餘綻說著,疲憊地摁了摁眉心。

寇連的臉上如今自是愧悔難當,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需要幫手。”餘綻又道。

吳夔雖然沒明白過來,但並不妨礙他這個久居官場的人察言觀色,立即便接茬問道:“可如今魏縣大夫實在是太少,小娘子的幫手可從哪裏來呢?”

“吳縣令說,之前鄰縣的大夫們都不肯來?”

餘綻輕輕地眨了眨眼。

吳夔還是不太明白,但還是試探著回答:“是。去請大夫的主簿,還,攜帶家人就此離去了。”

“嗯。逃了。”

餘綻輕輕歎氣。

“其實也怨不得那位主簿。”

眾人的怒氣都冒了出來,但礙於是餘綻,便隻皺著眉抱著肘緊緊閉著嘴聽著。

“畢竟這縣裏要錢沒錢,要糧沒糧,要大夫沒大夫,要藥材沒藥材……這怎麽看都是死路一條啊!”

餘綻攤開手,滿臉無辜。

吳夔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可現在卻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