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看著他在絕望中掙紮沉淪
“你在獄中過得還好嗎？”顧卿遙沒有正麵回答，隻是平靜地問道。
“你覺得呢？”顧遠山深深吸了口氣，終於得以坐直了，這才沉聲道：“我既然是死緩，我就相信我有減刑的機會。”
顧卿遙笑意漸深：“我也覺得。”
顧遠山臉色一僵。
“你其實並不想是死緩吧？”顧卿遙問道：“或許之前你心底還有一線生機，因為你以為你還有掙紮的空間和餘地，可是現在看來，你還是落入了這裏，和你的新室友相處地還愉快嗎？”
顧卿遙的語氣雲淡風輕，卻是讓顧遠山身上的傷口叫囂似的疼了起來。
他覺得自己就要崩潰了。
良久，顧遠山方才咬牙開口：“我他媽肯定會有辦法的……”
“恩，我也覺得，隻是這裏戒備森嚴，如果真的要說什麽還有點意義的話，大概也隻有錢了，巨額的錢能夠讓你在這兒買到一些東西，讓你雖然不能像是外麵一樣，也能夠稍微體麵一點地活著。可惜啊，您將那些錢看守地那麽好，最後卻還是落到我的手裏了。”顧卿遙笑得更開心了。
顧遠山的呼吸都變得粗重幾分，他咬緊牙關，卻隻覺得胸口一陣陣地疼痛著。
這種感覺太糟糕了，讓他幾乎要痛哼出聲，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如此，他隻是死死閉了閉眼，低聲道：“小遙，我想和你說一件事。”
顧卿遙抬眼看過去。
“你可能一直都覺得，是我對不起你，是我一直為了掩蓋當年的真相，保住我在警局的暗線，所以才決定要殺了你，而你父親是個好人，因為他始終護著你，是吧？”顧遠山笑笑，眼底有說不清的疲倦。
顧卿遙沒應聲，隻是靜靜看著麵前的人。
她知道，曾經的一切或許就要揭開了，隻是……她不知道自己能信他幾分。
“可是你想錯了，你可能不知道，最初……是嶽家提出的，嶽家那老東西提出，讓你和嶽景峰在一起。你們在一起了，你慢慢就會被消磨鬥誌，然後可能就不想著和慕寒爭了。”顧遠山笑了笑。
顧卿遙知道，這後麵一定還有後話。
果然，顧遠山吸了口氣說了下去：“那時候，你父親也覺得這樣可以，可是後來，嶽家人忽然又提出，說是找幾個人，讓他們和你睡一下，你名聲毀了，就隻能和嶽景峰在一起了，也算是個永絕後患的辦法。”顧遠山輕笑了一聲，道：“你猜怎麽著？”
顧卿遙的心跳快了幾分。
這件事，饒是時隔兩年了，她依然記得清清楚楚。
前世，她從這裏開始一墜千丈。
今生——
她在這裏遇到了黎霂言，然後朝他伸出了求救的手。
這件事曾經上過法庭，可是顧卿遙從來都沒有得到過一個答案。
前世今生，直到顧彥之離開人世，她依然沒有問出那句話——
“父親，當年那件事，真的是你應下的嗎？”
顧遠山的神情帶著近乎複仇的快感，低聲道：“沒錯，你父親答應了，他當時暴怒如雷，可是後來還是答應了。”
顧遠山笑意漸深，淡淡道：“顧卿遙，你父親或許愛你，可是從來都沒有超過給慕寒的愛，你可以去查一查，你父親曾經偷偷給慕寒信托了多少財產，這些事情慕寒從來都沒有告訴過你，可是……你以為慕寒隻拿了那麽點錢，那是不可能的，他利用了你的同情心罷了。”
“很優秀的故事，隻是……”顧卿遙頓了頓，麵無表情地開口：“如果這些是真的，你根本沒必要現在才說出口，這對你已經沒有任何影響了。”
“嗬，你以為我還需要對我自己有什麽影響？”顧遠山冷笑一聲：“那次慕寒坐在我對麵，他說我不是個人，因為我的腦海裏從來都沒有什麽家族親人的概念，他說我這種人活該到了最後妻離子散，孤獨終老。我覺得這句話沒什麽錯，你們這些子孫待我也從來沒有半點感情，我憑什麽要待你們好？顧卿遙，你有本領讓我失去一切，我心服口服，可是你也別想假裝你活在童話故事裏……你從來都沒有那麽幸福！”
“我幸福與否，從來都不需要你來幫我界定，我知道你很不幸福，這就足夠了。”顧卿遙麵無表情地起身，冷笑一聲，道：“而我現在要回到霂言身邊去，繼續我平靜而幸福的生活，你則是要回到你狹小逼仄的牢房裏，和你的老對頭繼續作伴。其實對你而言，坐在這裏和我說說話很幸福吧？因為這樣就可以短暫地逃脫那裏了，不用隱藏了爺爺，我知道你身上有多少處傷口正在叫囂作痛，可是很遺憾……這就是你未來兩年，不，甚至是二十五年的日常，我們會爭取幫你減刑到無期的，爺爺，我們可都是盼著您好好地活著呢。”
顧遠山很難去形容那種感覺。
他看向顧卿遙，隻覺得背脊一陣陣發冷。
他剛剛說了自己一直想要說出口的話，顧卿遙看不出什麽情緒波動，接下來說的話反而讓他從頭冷到了腳。
他就覺得古怪！
數罪並罰，怎麽可能最後的結果竟然是死緩？！
果然，果然這些都是黎霂言他們操縱好的。
他們不讓自己死得太痛快，就是要活生生地在這裏消磨著自己的生命。
讓自己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這是多麽殘忍的手段……
顧遠山被獄警叫回去時，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他緊忙狼狽地扶住了，獄警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他隻好繼續往前走，走過轉角時，他不甘心地回過頭，就看到顧卿遙神色淡然地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過來。
她的臉上隻有淡淡的嘲意，正如剛剛顧卿遙說的，她要回到她錦衣玉食的生活中去了，用著他遊走黑白兩道攢下又好不容易洗白的錢。然後看著自己在絕望中掙紮沉淪。
顧遠山死死閉了閉眼，下意識朝著旁邊一頭撞去。
下一秒，他被獄警死死拉了回來。
獄警的驚怒聲中，顧遠山麵無表情地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