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七日複仇（上）
一個母親的愛有多深，你永遠想不到。
我花了整整兩天的時間，去修理被瞳瞳和小元損壞的院子。牆上的洞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算是有經驗了。可是被吹飛的草皮我也沒轍，無奈之下隻能出門去找專業人士。十一月底的冬天冷的陰氣十足，天空陰霾沒下雨也沒太陽。風在建築中呼呼的咆哮，行人匆匆紛紛裹緊了圍巾。我買了一杯拿鐵，在一家舒芙蕾店門前排隊。等待的時間漫長而無聊，我周圍的人都在看手機或跟朋友閑聊。
視線到處飄，發現街尾有兩人在爭吵，似乎是母女。這對母女都是外國人，金發碧眼身材惹火，所以難免引人注意一些。兩個人推搡之間，那位母親被推到了地上。因為對方說的是英語，而我的英語能力有限，隻能依稀聽到繼母、管束、自由之類的詞匯。看來是青春期叛逆引起的問題，女兒走後那位母親站了起來，無奈的衝著周圍笑了笑，就離開了。
我抱著兩個舒芙蕾風風火火趕回鋪子的時候，那位母親正在鋪子裏喝茶。
巧合總是那麽驚人…
由於對方是外國人，我支支吾吾講著中國式英語。
“好啊由，沃特肯愛度佛由？”
那位美麗的女士一愣，隨後掩嘴笑了起來。
“先生，我會說中文，我們可以用中文溝通。”
我頓時整個臉像猴屁股一樣紅…
這位女士叫格洛裏亞，是一位年僅四十歲的年輕繼母。她有著歐洲人典型的麵容，如同雕刻一般精致的五官。最出彩的是那一頭淡金色齊肩的卷發，以及那雙淺碧色的瞳孔。耳朵上帶著一個白色幾何形的耳環，撩動頭發的手上帶著一枚藍寶石戒指。她穿著一身得體的套裝，帶著一個香芋色的小包。
灰色的羊絨圍巾隨意搭在手臂上，黑色的皮質手套放在桌上。她整個人隨意的坐著，卻很優雅有禮。應該是教養非常好的一位女士……
我將剛買的舒芙蕾拿了一個出來，作為茶點，配著錫蘭紅茶一起遞過去。
格洛裏亞看了一眼那個舒芙蕾的盒子，笑容微微有些僵硬。
“這個，是在街角那間餅店買的嗎？”
“額，是的。”
“那你可能看到了一些東西。”
“是的，很抱歉，我並不是有意偷聽的。”
格洛裏亞夫人苦澀的笑了一下，不過沒有責備的意思。她端著紅茶抿了一口，眼神裏有一種溫和。
“切爾西是我的繼女，我們的關係……並不是特別融洽，在大街上發生那樣的爭執，實在是很失禮。但我今天來，是為了另一件事。三個月之前，我的先生在這裏交換了一份千萬的保單，如今……他過世了。這筆錢被我和切爾西繼承，他留下遺書，我是為此事特來感激。”
我努力的想了想三個月之前的外國人，卻沒想起來。
見我一臉迷茫格洛裏亞夫人從包裏，取出了一份保單。保單上的落款是一個中國名字，叫程誌鵬。我瞬間想起了那個挪用了公款的公司白領，原來格洛裏亞夫人就是他的太太，切爾西就是他的女兒。
“格洛裏亞夫人，這一切都是生意。我並沒有做什麽值得你感謝的事，我隻是履行了我的義務。對於你先生的死，我感到很抱歉。”
格洛裏亞夫人咬了咬唇，眼睛裏似乎有些淚花，但她忍住了，沒有哭泣。
“不論怎麽說，我還是非常感激。他的死，是咎由自取，並沒有什麽值得同情。”
但我知道，格洛裏亞夫人還是很難過。
她將一個黑色信封交給我，告訴我這算是捐款，隨後就告辭了。等她走後，我打開信封，裏麵是一張三百萬的支票。
瞳瞳從牆裏鑽了出來，湊過來看，一個個的數著零。
“真是富有的人。”
“是的，還很大方。瞳瞳也要感謝格洛裏亞夫人。”
“為什麽？”
“她的錢可以幫你們修好草皮。”
瞳瞳歪著小腦袋，笑出兩個小酒窩。
三百萬的費用讓這個鋪子煥然一新，不僅修繕了破損，還購置了一批新的家具。
躺在柔軟舒適的乳膠床墊上，我從心底裏感謝這位格洛裏亞夫人。
但我沒有想到，她的厄運來的很快。
再見到她，是兩周後的晚上。
冬季的夜晚下著暴雨，她的頭發濕漉漉的滴著雨水。黑色的毛呢大衣也濕透了，她沒有戴圍巾，手套也丟了一隻。腳上穿著一雙毛絨居家拖鞋，還掉了一隻。
她臉上說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她抓著我的手臂，顫抖著，卸下了那層堅強的外殼。
“幫幫我，上帝啊……幫幫我。”
瞳瞳拿來了毯子，隻吹了一口氣就將格洛裏亞夫人的衣衫烘幹了。珊瑚絨的毯子將瑟瑟發抖的夫人包裹起來，小元則遞上了一杯熱可可。
過了好一會兒，格洛裏亞夫人才冷靜下來。
“我的切爾西……她出事了。”
——
格洛裏亞嫁給丈夫的時候，切爾西已經十五歲了。對於這位新媽媽，切爾西除了反感還是反感。
切爾西的叛逆，逐日增加。甚至拒絕與格洛裏亞溝通、說話，進出家門，也完全不打招呼。
要不是學校老師致電，格洛裏亞都不知道自己的繼女在學校受到了排擠。而被排擠的理由，是因為她這個有錢的繼母。
格洛裏亞想緩和關係，出資給喜歡烹飪的切爾西購置了一套近千元的烘焙工具。為了讓這個女孩高興，買了很多名牌香水和衣服。在切爾西十八歲生日時，為她買了一輛車做為禮物。
可這些並沒有得到一個笑容，一個擁抱，一聲謝謝。
不過，格洛裏亞並不沮喪，她知道這一切需要時間。她可以有更多的包容，更多的溫和。她相信自己的付出，總有一天會得到一個笑容。
隻是這一天，被一場噩夢永遠的耽擱了。
那天是切爾西十八歲的生日，她穿上一件露背紅色連衣裙，踩著黑色高跟鞋就要出門。但格洛裏亞擔心這樣的穿著是否會帶來危險，希望切爾西可以換一身保守的衣服。
兩個人為了這樣一件小事，爭執不休。可最後格洛裏亞還是退讓了，她替切爾西叫了車，替這個十八歲的妙曼少女帶上一根黑色鏤空披肩。
“親愛的，如果你喜歡就這樣穿，但請十一點半前回家好嗎？”
“我的事不需要你管，你可以在家幽會別的男人，為我的離開高興吧！”
“親愛的，請不要這樣說。”
“夠了，我要出門了。我不想遲到，再見格洛裏亞夫人。”
讓她出門那是格洛裏亞，做的最錯誤的決定。
切爾西說去一間酒吧，參加派對。但淩晨兩點半了，還沒有回來。格洛裏亞喝著咖啡強打精神的等著，一直等到三點，實在擔心就給切爾西打了一個電話。
“親愛的，已經很晚了，你是否叫到車回來了？”
“我尊敬的夫人，你可以不要再囉嗦了，我已經十八歲了，我是成年人。我可以……唔！唔唔！……”
電話就這樣被掛斷了，留下了一些雜音。格洛裏亞的心一下子猛烈的跳動起來，她有預感切爾西一定出事了！
她匆忙的從家裏開車出去尋找，可她根據定位隻找到了切爾西被砸壞的手機。上麵有一條短信，是準備發送給她的。
‘很快回來，別煩我了。’
在路燈下的陰暗處，她找到了切爾西的黑色高跟鞋。
一夜的尋找，都沒有找到她的切爾西。她向警方報案，走了複雜冗長的流程，可警方也無能為力。
那位四十歲警官安撫她，請她回去等消息。可她根本一刻也坐不住！切爾西是程誌鵬最愛的女兒，是第一任夫人黛西的掌上明珠。如今，也是她唯一的親人了。她必須找到切爾西！
一夜到天亮，她幾乎找遍了能找的地方。當警方的電話打來，她欣喜若狂。可她見到的，是躺在ICU裏昏迷不醒的切爾西。
她的姑娘，她那驕傲美麗的姑娘……
警方的監控找到了一段視頻，切爾西在接電話的過程中，被三個蒙麵的男人綁上了車。隨後，車輛行駛過程中，幾個人上上下下，整整兩個多小時。
當切爾西被發現的時候，被丟棄在橋洞下的廢墟裏。她衣不蔽體，臉上身體上到處都是傷痕。就像是一個垃圾，被丟棄。
經過醫生的檢查，切爾西的右手手腕脫臼，右腿小腿骨骨折，肋骨三處骨裂。全身皮膚不同程度燙傷、淤青。最嚴重的，還是那裏永久的傷痕。那些男人，粗暴的對待切爾西。這個才十八歲的姑娘，以後可能要靠人工器官才能排泄。甚至她可能再也，無法成為一個母親。
而那三個人，很快被抓捕歸案。其中一個，竟然是切爾西的同班同學。這些稚嫩的麵孔，眼裏沒有悔意，有的是未成年人的無所畏懼。
他們對這件事，顯得那麽無所謂。他們彼此交談，以誰的傷害多為炫耀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