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雙妖鬧翻天

回到六道交換所,我整整洗了三遍澡才脫離那股難以言喻的腥臭味。我穿著浴袍,從浴室出來。卻發現腳邊有個圓滾滾的東西,看樣子是瞳瞳的球。等等……瞳瞳的?我環顧了一圈,鬆了口氣,看來隻是球在這裏。

“謝秋哥哥很白。”

這個聲音,從腳底下傳來。我低頭,發現瞳瞳的小腦袋在我浴袍……裏。我臉上頓時火燒,猛地後退,腳下不穩摔到地上。瞳瞳從地板裏一點點顯出身形,一雙眼睛盯著我。我不由的拉了拉浴袍,有些尷尬。

“額…瞳瞳,下次進來敲門好吧。”

“為什麽?”

“額…”

怎麽解釋?男女授受不親?

我伸手捂了捂自己的額頭,瞳瞳沒得到答案,也不深究。坐在我**,晃蕩著兩隻小腳。我拿了衣服,跑回浴室穿戴整齊出來,發現瞳瞳倒掛著在天花板上拍球。這無視牛頓定律的行為,倒是讓人很羨慕啊。拍球的聲音有點悶,不像是正常橡膠球著地的聲音。我盯著看了一會兒,下一刻那球就到了我眼前。

“哥哥喜歡?”

“嗯……我看看可以吧。”

“可以的。”

這是一個日式手鞠球,是日本十大手工藝之一,也是我國古代蹴鞠流傳到日本後衍生的一項手工藝。日本的主婦們會早早的將手鞠球繡好,一般有八瓣菊、十瓣菊、十二瓣菊、十六瓣菊等等,有的會在裏麵填充各種香料,也有的會在裏麵放上祝福的紙條,將這個球在新年時送給女兒作為祝福。

瞳瞳的手鞠球是黑色的素線做底,以白色、櫻粉色、湖綠色、金色秀出花朵。最後,用金線縫一圈包邊,整體豔麗美觀聞起來還有一點點的香味。一般手鞠球都是小小的,作為吊墜飾品。而瞳瞳的這個是個比較大的球體,像是一個小皮球。

“這是瞳瞳媽媽做的嗎?”

“嗯。”

我將球還給瞳瞳,摸了摸她的腦袋。瞳瞳看起來就像是個異常乖巧的妹妹,文靜靦腆。她坐在那裏,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球。她的眼睛四處打量著,對我的房間顯得十分好奇。忽然她丟下球,飄到了我的書櫃前。是的,飄過去的…她隻是看著,盯著,很有興趣但是不敢伸手的樣子。我走過去,把那本她盯了很久的《百鬼夜行》取了下來。

“想看什麽隨便拿,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不用這麽拘謹。”

“好,謝謝哥哥。”

我把她抱在懷中,翻開書跟她一起看。百鬼夜行源自中國和印度的傳說,夜行鬼流傳到日本後,逐漸變為出現在夏日夜晚的妖怪大遊行。這個詞在日本最早出在宇治拾遺物語--修行者百鬼夜行に逢ふ事,並滲透到繪畫、戲劇中去。如鳥山石燕的《畫圖百鬼夜行》,還羅列了妖怪的出處。比如木魅又稱樹魅、木靈,指有靈魂居住的樹。還有天狗、幽穀響、山童等等,當然這裏麵也有座敷童子。

“故事說:以前某個地方,在一個小小的破屋子裏住著一個小女孩和她的母親。由於父親已經去世,母親又有病纏身,母女倆的生活隻能靠女孩天天上山采藥來維持。可是某一天清晨,小女孩和往常一樣出去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但是每天母親總可以在門口看見新鮮的藥草,足夠維持自己的生活,甚至治好自己的病。問了所有的村人以後,大家也都不知道是誰做的……”

“不是這樣的。”

“嗯?”

“不是這樣的。”

我疑惑的低頭看了看瞳瞳,發現她烏黑的大眼睛裏,有一絲奇異的光。她轉過頭,將額頭跟我貼在一起。隨後,我的頭像是被重擊了一下,視線產生了恍惚。等看清的時候,眼前的景象讓我詫異。這似乎是……很久以前的日本,是奈良時代。周圍的建築物,跟近唐的風格很相似。街麵上很多人都在將板屋草舍翻改成瓦舍,並塗以赤白之色。

一群孩子笑鬧著從我身邊跑過,其中一個孩子回頭看了我一眼,那是瞳瞳。我跟著她一路小跑到了一間破舊的板屋草舍前,一個瘦弱的女人坐在門前,似乎在擇菜。這個女人時不時的咳嗽,整張臉都帶著一種久病之色。她穿著樸素,沒有任何飾品。卻有一種病態的美感,抬眼瞧人的姿態讓人有些晃神。

“母親!”

“快去洗手,餓壞了吧。”

“嗯!”

瞳瞳跑進屋裏,興奮的跟母親說著今日的所見所聞。一張小嘴嘰嘰喳喳個不停,臉上又紅又是汗,活潑可愛。她的母親卻很少說話,隻是欣慰的笑著,給她擦了擦額頭的汗。

“母親,你冷嗎?手好涼。”

“哦,沒有,是洗了冷水了。吃吧,多吃點。”

“嗯!”

所謂的飯,不過是米泡了熱水,還有一些蘿卜片。可母女倆吃的很開心,似乎不以為意。這個家,家徒四壁。除了一些簡單的鍋碗瓢盆、還有一些農具以外,就沒什麽別的東西了。

“瞳,試試新衣服吧。”

“嗯!”

新衣服是一件米黃色格子的和服,料子有些黃也有些舊,但是針腳細密還有刺繡。

瞳瞳穿上新衣服,仰著頭問。

“母親,父親今年會回來嗎?”

她的母親捂著嘴,忍了一陣,還是咳出了血。她擦了擦嘴,一言不發就出門去了。隻剩下瞳瞳一個人,在家裏哭。

畫麵一轉,是戰亂。

久病瘦弱的母親被揪著頭發拖走,瞳瞳哭喊著被人一腳踢出很遠。過了兩天,餓暈的瞳瞳等到了母親。這個可憐的女人衣衫淩亂,臉上除了掌印還有血痕。兩天,沒人知道這個女人遭遇了什麽。她用冰冷的河水洗了澡,穿上了一件白衣。她給瞳瞳縫製了手鞠球,還拿出了一件華麗的和服給瞳瞳穿上。半夜就離開了家,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失去了母親,七歲的瞳瞳每天都在街頭盤桓。

戰亂的年代,這樣的一個小姑娘,很快就餓死了。

小小的瞳瞳,抱著母親的手鞠球,餓死在一條小河邊。

畫麵一黑,我重新看見了自己的房間。瞳瞳在一邊,沒有哭,一雙大大的黑眼睛盯著我。我摸了摸她的腦袋,想了很久隻說了一句。

“媽媽是喜歡瞳瞳的。”

瞳瞳抬頭看著我,小手摸了摸我的臉。

“哥哥不哭。”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臉上幹幹的,並沒有淚。

“瞳瞳我沒有…”

瞳瞳的小手按在我的嘴上,微微笑了。

“哥哥心裏在哭。”

瞳瞳拿著書出去了,留我一個在屋子裏。我想起剛才看見的畫麵,心裏有些疑惑。也就是說,瞳瞳是餓死在奈良時代的戰亂之中,死在日本。那她是如何到中國,又是怎麽到那座宅子的呢?這些問題除了她自己。恐怕沒人知道了。正想著,樓下傳來了元祖宗的聲音。

“小孩兒你誰?你怎麽在這兒?”

“我是瞳瞳,老板帶我回來的。”

“哦,新夥計啊。”

“不,我是瞳瞳。”

“不就是新夥計嘛!”

突然,拍球的聲音響了起來,震耳欲聾。我嚇了一跳,趕緊跑下樓。瞳瞳漂浮在半空,咧著嘴笑,而她的手鞠球變得巨大無比,毫無顧及的到處撞。每一下,都極有破壞力。而小元也不甘示弱,九尾現行尾尖成刺,四處飛揚。花瓶碎了、牆裂了、凳子塌了。兩個人一路從屋裏鬧到了屋外,也許是因為瞳瞳座敷童子的體質,小元的攻擊每一次都打不到她身上。

瞳瞳的頭發慢慢飛舞起來,咯咯的笑。這笑聲由遠及近,陰氣森森。小元聽了,忽然就捂住了耳朵,隨後不甘示弱尖嘯了一聲。

這兩人的聲音像是音波,橫掃了院子,草皮紛紛被掀起飛到空中。

小元一咬唇,幻化出一柄匕首。

瞳瞳也從和服裏,取出了一把匕首。但準確的說,那是刀。是一把小臂長短的太刀,奇怪的是沒有刀柄,隻有刀刃。那刀很不尋常,刀身是純黑色的,刀刃卻是詭異的紅色。瞳瞳捏著這把刀,突然眼睛起了變化,成了不紅不黑的詭異顏色。眼角隱隱約約流出了紅色的**,像是血淚一般。這個圓臉大眼齊劉海的小姑娘,一瞬間變得極其陰森恐怖。她就像是個被人造出來的娃娃一樣,四肢詭異的動了動,脖子前後三百六十度轉了一圈,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小元不甘示弱,將匕首用力投擲而出。隨後九尾一攏,真身現出。爪子突然爆漲,全身毛發豎起。

眼看這倆要打個你死我活,老板突然出現。一手按著瞳瞳的小腦袋,一手接住了小元的匕首。

“不是打什麽?窩裏橫?!有本事你們鋪子外頭打去!一個個的,除了拆家還知道什麽?!你們倆,兩個小時內給我把這裏複原。否則,扣你們工資!”

老板不發威,總覺得是HelloKitty。這下,小元和瞳瞳終於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