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時兩周的諸國會議,在沒有發生什麽爭執的情況下結束了。

結果,托裏斯汀和格爾馬尼亞都把從亞爾比昂手裏奪來的廣大領土並入了他們的版圖。

至於剩下的土地,就由托裏斯汀、格爾馬尼亞以及戈利亞三國實行共同統治,以後再安排適當的時機恢複王權。議案決定後,包括首都倫迪紐姆在內的一帶就作為共同統治領,由三國共同運營。

而被推薦為初代代理國王的,則是托裏斯汀的老貴族馬爾沙克。年事已高的他是個跟野心無緣的溫厚之人。也就是打算讓擅長管理內政的他來重新振興荒涼的亞爾比昂。格爾馬尼亞和戈利亞也選出了代表著各自利益的副國王,作為代理國王的輔助大臣。

而參加了會議的四個國家,為了保護哈爾吉尼亞的王權以及防止共和製的勃興,發表了四國間的“王權同盟”宣言。

在假如同盟國的王國內部,隻要出現任何舉起叛旗的新教徒或共和主義者,就可以請求其他的三國進行軍事介入。在這樣一個特殊的同盟體製下,企圖發動叛亂的人們就必須同時與四國王軍為敵。

一這個同盟的締結為標誌,諸國會議結束了。

在各自回國的前一天晚上……

在哈佛蘭宮殿裏專門準備的房間裏,安麗埃塔正拚命地閱讀著眼前的文件,樞機卿馬薩林則守侯在她的身旁。

“陛下,你也應該要休息一下了……最近您幾乎都沒有好好睡過吧。”

自從諸國會議開始以來,安麗埃塔就不眠不休地投入到會議之中,為了托裏斯汀的國家利益,她作出了許多飽含貪欲的發言。最後甚至連阿爾布雷希特三世都無奈地小聲嘀咕著說“沒有把她娶回來果然是正確的。”

“就算回了國,工作也還是多得堆積成山。所以我希望盡量解決多一點。”

“雖說如此……但現在已經過了十二點了啊。”

“請你先休息吧。”

可是,身為臣下,也不能放著女王不管自己先睡。

“那樣的目錄,隻要交給書記官做就行了吧……”

“我希望能全部都過目一次。要不是的話,我們遠路來到這雲上之國就毫無意義了。”

馬薩林不由得歎了口氣。大概是因為年少氣盛吧,安麗埃塔有時候非常極端,這一點實在令人非常擔心。可是……馬薩林卻眯著眼睛注視著安麗埃塔。而對這位自己親眼看著她從小長大的公主,馬薩林很希望能永遠在一旁注視著她的危險感和成長。

馬薩林像是對一個開始充滿幹勁的學生講課似的,輕咳了一聲,說道:

“陛下,請恕我多言,我們必須關注戈利亞的動向啊。”

“恩。”

安麗埃塔的視線沒有從文件上移開,點了點頭。

“說實話……結束這場戰爭的應該是戈利亞。可是,他們提出的要求卻非常低……

隻是想要一個港口而已。那種態度,就好象‘想要的東西已經到手’一樣。”

托裏斯汀和格爾馬尼亞都以直轄統治領的形式得到了相當大的土地,可是戈利亞卻似乎對領土沒什麽興趣。因此馬薩林就對如此無欲的戈利亞產生了警戒心。

“的確是呢。”

安麗埃塔點頭道。

馬薩林大大地打了一個嗬欠。

“你好象已經累了吧,請休息吧。”

“不……我怎麽能不管陛下先睡呢。”

安麗埃塔微微一笑,動手收拾起文件來。

“您要休息了嗎?”

“恩,畢竟我也不能危害你的健康啊。”

“並不僅僅是我的健康問題,睡覺也是工作之一啊。”

“是的。”安麗埃塔率直地點了點頭。

“那麽,臣就告退了。”馬薩林露出了放下心來的表情退了出去。安麗埃塔以少女式的動作躺倒在**,然後鬆了一口氣似的說道:

“累死了……”

她幾乎就要這樣子像爛泥一樣睡下去了。可是,在那之前卻有一件事要確定。最近這個行為機會成了她每天的習慣。

安麗埃塔拉了一下枕邊的繩子。

馬上……一名女官就來到了她的房門前。

“您叫我嗎?陛下”

“亞尼艾斯回來了沒有?”

“槍士隊隊長亞尼艾斯大人,現在還沒有回來。”

“明白了,謝謝你。”

聽見女官離去的腳步聲後,安麗埃塔仿佛很心酸似的眯起了眼睛,就像個小孩子一樣咬著指甲。她倒著腦袋,把臉埋在枕頭上,然後閉上了眼睛。

正好在同一時刻,哈佛蘭宮殿的另一間客房裏……

房間的主人正背對著旺盛燃燒著的暖爐,用一邊手肘支著臉頰,饒有興趣地注視著客人。

“那麽,這位羅馬裏亞的特命大使先生,找我這個‘戈利亞’的無能國王‘有什麽事呢?”

約瑟夫一邊浮現出別有深意的笑容,一邊俯視著那個帶來“教皇的親筆信”的羅馬裏亞特命大使。

金發加上顏色相異的雙眸……此人正是朱利奧。

他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態回答道:

“無能國王……您這句話實在過於謙遜了。”

“這不是謙遜。事實上,無論是國民、官員、議會還是貴族,也都在背地裏互相嘲笑我是個‘無能’的人,他們說要是讓我管內政的話國家就會崩潰,要是讓我去管外交的話就會誤國殃民,所以隻要把玩具給我行了。他們就是如此看不起我。”

“是陛下結束了這場戰爭。我想您應該將會作為一名偉大的國王被銘記於曆史之中吧。”

“不用說奉承話了,我對曆史沒有興趣。”

約瑟夫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音樂盒—那是一個破爛古舊的音樂盒,表麵已經被染上了茶褐色,油漆已經完全掉光了,到處都可以看到傷痕。可是約瑟夫卻十分愛惜地撫摸著它。

“是古董嗎?”

“恩,這是亞爾比昂王家流傳至今的珍品‘始祖的音樂盒’。”

“是始祖的秘寶呢。”

約瑟夫的眼睛突然一亮。

“沒錯。”

“羅馬裏亞、戈利亞、托裏斯汀還有亞爾比昂……各王家都保管著被稱‘始祖的秘寶’的東西。”

“那又怎麽樣?這件事,隻要是哈爾吉尼亞的人都應該知道吧。”

“而被以四係統命名的‘戒指’……”

“你是說這個?”

約瑟夫把套在手指上戒指伸出來給朱利奧看。

“正是。”

“那麽,這個又怎麽了啊?我已經很困了,畢竟連日以來都在開會,應付那貪得無厭得小丫頭和不懂禮貌得鄉下人真的好累。你就長話短說吧。”

“非常抱歉,我要說的是陛下並不喜歡的曆史話題。我們羅馬裏亞又傳說認為,這些秘寶都注入了始祖的意誌和血液。而到了最近……某個‘預言’也被發掘了出來。”

約瑟夫以估量的眼光注視著他。恐怕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東西比他這張臉更讓人感歎“美麗”這個詞的庸俗了。那是一張會讓詩人覺得必須創造一個新詞語來形容的容貌……而且那瞳色相異的雙眸也凝聚著強有力的光芒。

這家夥……這個以朱利奧?塞薩雷這個開玩笑似的名字為名的神官……跟那個出席

諸國會議的無能大使完全不一樣。對羅馬裏亞來說,這一邊才是真正的外交吧。

“唔,是什麽樣的預言?”

“始祖的力量非常強大。他把那種強大的力量分成四個部分,寄托在秘寶和戒指之上。同時,繼承這種力量的人,也同樣等量地分成了‘四份’。在這個基礎上,始祖曾經這樣說:四個秘寶、四個戒指、四個使魔、四個繼承者……當這四個的‘四

個’全部集中在一起時,我的虛無就會覺醒。”

“那是什麽意思!也就是存在四個‘虛無’的繼承者了?就是這麽回事嗎?”

約瑟夫大聲地笑了起來。

“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要是那四個繼承者的話,那不是糟糕透頂了嗎?能使用始祖‘虛無’的人竟然有四個?這實在是傑作!”

“這並不是假的。羅馬裏亞實際上正在搜集著這一邊。至於繼承者,目前已經確認了兩人。”

“噢,那到底是誰?”

“這個暫時還不能奉告。隻有在確信陛下能予以協助的情況下,我們才能告知您。”

“你說協助,到底要怎麽做才行?”

“沒什麽,是很簡單的事情。隻要您在發現虛無的繼承者之後告知敝國就行了。請放心吧,我國並沒有半點野心。隻不過是打從心底希望能遵從始祖的意誌……隻是這樣的目的而已。今天締結的王權同盟……但願那個同盟能協助把三個王國和一個皇國引導到始祖的真正意誌上來。”

“這個……”約瑟夫晃動著美髯,搖了搖頭。

“你說的什麽虛無的繼承者……我根本什麽都不知道。畢竟我是個‘無能國王’啊。我的那些臣下,根本不會告訴我那些關鍵的事情啊。”

“有一個方法可以找出虛無的繼承者,請讓您認為有可能是繼承者的人戴上相應的戒指,然後打開那個音樂盒。如果是繼承者的話,想必一定能聽到始祖的旋律的。”

約瑟夫點了點頭。

“明白了,有機會我會試試的。”

“那麽告辭了……”朱利奧說完就站了起來。

“等一下。”

“有什麽事嗎?”

“你倒不如幹脆把羅馬裏亞所知道的真相全部告訴我吧?”

“您看來已經累了。”

“沒關係,這樣的話題正好作為這漫漫長夜裏的消遣嘛。”

“非常抱歉,正如我剛才所說,隻有確信陛下能予以協助的情況下,我們才能獲得告知詳細內容的許可。”

“明明還那麽年輕,教皇陛下可真是不容小看啊。”

“教皇陛下是信仰心比人強烈一倍的人。所以,他對別人的信仰也有某種程度的要求。”

“聽你這麽一說,我現在感覺到似乎快要萌生對始祖和神的信仰了。”

“那麽……”朱利奧微笑著說道。

“請讓我提一個令陛下感興趣的話題吧。”

“可以。”

“這個世界的所有物質,都是小顆粒組成的。那是比沙子和水滴都要小的顆粒。我們的神學已經解明了這一點。在神學裏,四係統就被定義為對這些顆粒產生影響的咒語。”

“唔。”

“而這些顆粒由一些更小的顆粒構成的。傳說‘虛無’就是能對這些更小的顆粒產生影響的咒語。”

“那又怎麽樣了?”

“當我們按照始祖的意誌,把四個‘四個’集中在一起……讓這些力量得以完全解放的時候……也就是在‘始祖的虛無’完全覺醒的時候,虛無魔法一定會發揮出可怕的效果。對‘更小的顆粒’造成的影響,恐怕會打破這個世界的常規常理。而事實上,這種咒語的存在,也已經被寫進了‘預言’之中。”

“是怎麽樣的咒語?”

朱利奧行了一禮。

“我不能繼續打擾陛下您休息了。”

“明明是神官,怎麽對傳教這麽不熱心啊。”

朱利奧正打算就這樣離開,卻被約瑟夫再次叫住了。

“等一下。”

“您已經萌生了對始祖和神的信仰了嗎?”

“是要問一下有關這個信仰的問題。你們羅馬裏亞跟那個令人忌諱的‘光複同盟軍’……跟他們那種思想到底又什麽不一樣?”

約瑟夫浮現出別有深意的笑容向神官問道。

“‘光複同盟軍’說到底隻是烏合之眾,隻不過是想當皇帝的小孩子集團罷了。那些家夥隻是利用‘收複聖地’這個口號來實現自身的團結,根本就沒有人真的打算從妖精族手裏奪回聖地。”

“……”

“我們羅馬裏亞將要‘收複’聖地,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的目的了。”

約瑟夫以看著同類的目光注視著羅馬裏亞的特命大使。

“為了奪取聖地,跟妖精族掌握的強大‘先住魔法’對抗,就隻有‘始祖的虛無’了。所以,既然有這樣的東西,那我們就利用它……”

約瑟夫一邊自言自語似的說著,一邊背向即將離開的朱利奧,以愉快的口吻說道。

“簡直是瘋了。”

朱利奧閃爍著左右顏色不同的“月瞳”,很高興似的回答道:“所謂的信仰,就是這麽回事。”

朱利奧離開之後,約瑟夫從桌子上拿起了一個人偶。那是一個有著黑發女性造型的人偶。他很愛惜似的撫摸了那個人偶一會兒,然後把嘴湊近它,說道:

“你有聽到嗎?我可愛的女神繆絲。是嗎是嗎?你一直在好好聽著嗎?羅馬裏亞那些家夥,竟然對我們知道的真相了如指掌。畢竟他們是幾千年來都追著始祖跑的家夥,在知識量方麵還是沒辦法超越他們啊!”

約瑟夫把耳朵湊近了人偶。

“當然了!我的繆絲,就像你說的那樣!那些家夥就算有情報也沒有道具,哈哈,在這盤棋裏,我的優勢已經是不可動搖的了。土之紅寶石,始祖的香爐,還有始祖的音樂盒……我手上已經有三個了。哦,對了,托裏斯汀也有三個……可是那些家夥卻沒有情報。要是他們掌握了有關‘預言’的情報,安麗埃塔不可能對始祖的音樂盒這個亞爾比昂的秘寶毫不在意的。那個小丫頭,似乎隻是對金錢和土地有興趣。哈哈,真是愚不可及!也就是說,同時掌握情報和道具的就是我了。並非其他的任何人,而是我。”

這時候,約瑟夫閉上了嘴。

“什麽?是這樣嗎?托裏斯汀的繼承者來到了亞爾比昂這裏?而且還是單獨一人?

那不就等於等著被做成料理的雞嗎?那就馬上采取行動,把《始祖的祈禱書》和水之紅寶石那到手吧/畢竟也不知道羅馬裏亞的那幫狐狸掌握了多少信息,所以一定要快!”

通過人偶傳令給使魔之後,約瑟夫又躺在了沙發上。

看來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

約瑟夫打開了放在桌子上的始祖音樂盒的蓋子。

然後……他閉上了眼睛。

就這樣過了一會兒,通過寢室的門被打開了,出現在眼前的是睡衣淩亂的莫裏哀夫人。

“陛下,客人已經回去了嗎?”

“恩。”

“這麽晚還來,真是個不懂情趣的人!我最討厭神官了!對那些家夥來說,隻要有對始祖和神的信仰的話,就算打擾情侶們的甜蜜時光也毫不在乎啊!”莫裏哀夫人把手臂繞在約瑟夫的脖子上。她用妖媚的動作輕撫著戀人的美髯。

“陛下,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是什麽?”

“您一直在聽的音樂盒……應該是壞了吧?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音。不如讓工匠給修理一下吧?我認識一個經常為我做寶石工藝品的工匠,技術很好的。對了,請您看著我這條項鏈吧,那個人實在是非常手巧……”

約瑟夫好像很不耐煩似的揮了揮手,阻止了莫裏哀夫人繼續說下去。

“不要妨礙我鑒賞美妙的旋律,你先安靜一下吧。”

“……可是,我聽不到……”

“但我卻可以聽到啊。”

在他的手指上……閃耀著豔麗茶色的“土”之紅寶石正在散發著光芒。

露易絲和雪絲塔來到了羅賽斯的時候,已經是二月(哈格爾之月)第三周(艾歐羅之周)的第四天—拉格之日的傍晚了。

她們比平時來的時候多花費了一倍時間。

來往與亞爾比昂大陸和哈爾吉尼亞之間的航班擠滿了人。在拉羅謝爾的碼頭上,準備要到亞爾比昂去的人們排成了一條長蛇陣。

雖說露易絲有著女王陛下禦賜的女官身份,可是這個身份對這些民間船隻卻完全沒有效用。

因此,露易絲她們好不容易才擠進了軍船的定期航班,等她們來到羅賽斯的時候,

已經過了一個星期了。

來到了亞爾比昂的露易絲和雪絲塔,再次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港鎮羅賽斯得混雜程度實在不是拉羅謝爾可以比得。

來過戰亂過後一片荒蕪得亞爾比昂做生意的商人、打算來碰碰運氣的投機、政府官員、來探望戰爭中無法相見的親戚的人們……這些來自哈爾吉尼亞各地的人擠滿了

羅賽斯,呈現一片異常混雜的景象。

“這真是糟糕啊。”

從鐵塔般的碼頭上走下來的露易絲在話語中混入了歎息聲。連接從碼頭到工廠和司令部所在失去的那條路,幾乎成了哈爾吉尼亞的萬國博覽會。

路邊擠滿了賣東西的地攤,到處都有人拿著寫有名字的牌匾站在那裏。

“那些名字是怎麽回事呢?”

雪絲塔提出了疑問。她從魔法學院的女仆服上拿掉了圍裙,在外麵披上了一件大衣,頭上戴著帽子—這副打扮就好像要告訴別人“我是慌忙跑出來的”一樣。背上還背著一個大大的旅行袋,裏麵塞滿了旅行所必需的所有東西,而且種類齊全得讓人吃驚。

“他們是在戰爭期間裏失蹤了的人啊。”

露易絲以哀愁的聲音說道。她依然穿著平時的魔法學院校服,也跟雪絲塔一樣背著一個大大的革製旅行袋。

“這樣子真的能找到才人先生嗎……”

線索隻有當時下達給露易絲的命令書。那上麵應該是這樣寫的:

“從離羅賽斯東北方向五十裏路的山丘上阻止敵軍前進。”

她們曾經向軍方詢問過有關失蹤的才人的情況,可是卻沒有得到任何線索。也想過要去見安麗埃塔,可是她卻不在王宮,似乎是為了參加會議而來到了亞爾比昂這裏。

“恩,說到底也還是隻能靠自己呢。”

“不過,這樣子的話,恐怕連馬也租借不到了。”

雪絲塔看了看人潮說道。

“用腳走過去吧。那也不是走不到的距離。”

露易絲一邊說一邊邁出了步子……可是馬上就癱倒在地上了。

“啊嗚……”

畢竟她們是背著沉重的行李來到這裏,所以身體也開始支持不住了。

“真是沒出息。”

“因為在船上也是一直站著呀,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現在也已經入夜了,今天我們就在這裏借宿一夜,明天再出發吧。”

“你還真有體力呀。”

露易絲看著雪絲塔背著的旅行袋說道。那個袋子,幾乎有露易絲那個的三倍之大。

她畢竟背著這樣的行李,絲毫沒有吃力的感覺。

“因為我是在鄉下長大的呀,這點重量並不算什麽。”

雪絲塔若無其事地說道。

當然,這裏是根本無法租到房間的。結果她們倆隻好來到住不進旅館的人們聚集起來的空地,在那裏鋪上布來睡了。總覺得這片空地在哪兒見過,後來才想起是被戈利亞艦隊轟飛了的司令部的前庭,被炮擊轟落的紅色磚塊顯得非常刺眼。

可是,人類畢竟是一種堅強的生物,盡管發生了那麽可怕的事情,可是現在他們已經在這裏架起帳幕來生活了。甚至還有人把從裏麵撿來的磚塊冠以“終戰紀念磚”

的名堂做起了買賣。

雪絲塔從袋子裏拿出布片,開始手腳麻利地架起帳篷來了。她豎起了棒子,蓋上布,一會兒的工夫,就做好了一個可以讓兩人睡覺的空間了。

露易絲隻能在一旁楞楞地看著。雪絲塔接著又撿來一些磚塊砌成了臨時的爐灶,從旅行袋裏拿出了鍋子,開始做起了燉菜。

做好了之後,她就把燉菜盛在木碗裏,遞給了露易絲。

“請吃吧”

“謝、謝謝你。”

露易絲一臉驚訝地看著她遞出來的燉菜,那顏色她從來也沒有見過。感覺有點渾濁,散發出混合了野菜和肉類的獨特香味。

正當露易絲很擔心似的注視著木碗的時候……

“沒事的,這是我村子裏流傳的鄉土料理,名字叫什錦火鍋。”

“什錦火鍋?”

“恩,那是我的曾祖父做出來的料理。”

“哦……”

露易絲誠惶誠恐地吃了一口。

“真好吃!”

“嗬嗬!能合您的口味就好。”

接著,雪絲塔又小聲嘀咕道:

“聽說我的曾祖父,是跟才人先生來自同一個國家的人呢。”

露易絲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是這樣的嗎?”

“恩……他是乘坐那個‘龍之羽衣’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已經是六十年前的事了…

…”

“是嗎。”

露易絲對雪絲塔跟才人竟然有這樣的意料之外的聯係感到有點驚訝。

“您不知道嗎?”

露易絲點了點頭。

於是,雪絲塔就得意地笑了起來。

“你這樣笑是什麽意思?”

“贏了一場!嘻嘻嘻!”

“什麽贏了嘛!喂!”

麵對挺起身子的露易絲,雪絲塔以奇妙的音調唱了起來。

“曾祖父跟戀人~是同一個國家~同一個國家~同一個國家~”

“誰是戀人嘛!喂!”

露易絲挺直了身子喊道。雪絲塔則以大獲全勝的聲音說道:

“我們接吻了嘛。”

“你、你說什麽—?”

“而且還吻了很多次。”

露易絲緊握著拳頭,很不甘心地咬著嘴唇。要是自己在這時候發怒的話,就正中敵人的下懷了。她用力地深呼吸了一下,搖了一下頭,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她拚命地裝出遊刃有餘的態度,梳理了一下頭發,然後交叉著雙臂說道:

“我、我也吻過很多次了嘛。不,應該說是被吻才對。”

“哎呀,是多少次呢?”

雪絲塔冷眼問道。

“恩,那個……首先第一次,是跟使魔訂立契約的時候,必須接吻。”

“那隻不過是契約吧,應該不算數的。”

被雪絲塔如此輕易地否定了這個說法,露易絲不由得秀眉直豎。

“那麽第二次!那是在龍的背上!那家夥竟然強行吻了睡著的我!”

“是強行嗎?才人先生不可能做出那種事的!”

露易絲得意洋洋地辯駁道。

“說起那家夥呀,一看我睡了就大膽得不得了!他一直在旁邊目不轉睛地死死盯著我這個主人看來看去。無論是在**、在餐桌上、在教室裏,無論在哪裏都是這樣啊!而且還是用狗一樣的眼神!好像快要流口水似的盯著我看呀!真是的,不自量力也該有個限度嘛!看他那樣子真像格傻瓜,所以我就以這個態度來對付他!就是這樣啦!”

露易絲還真的示範出把臉扭向一旁的動作給雪絲塔看。

雪絲塔冷眼看著露易絲添油加醋地說了好一會兒,然後向她施以冷靜的反擊。

“為什麽您在睡覺,卻會記得這麽詳細呢?”

露易絲馬上就語塞了。

“這根本就不是‘強行’吧?我看是在明明可以抵抗的情況下卻完全任由他擺布了吧?”

被說中了。可是,露易絲是絕對不可能承認這種事的。她把臉扭向一邊,很難為情似的低聲說道:

“我、我當時全身麻痹了,動不了。”

“為什麽會麻痹?”

“是、是被蜜蜂紮了一下……真是可惡的蜜蜂。”

“請不要隨便亂撒謊!”

露易絲眼看沒辦法掩飾下去了,就決定繼續說下一次。

“第三次!”

可是,第三次似乎是露易絲主動吻上去的。她看見睡著的才人,不由得控製不住衝動,結果自己主動吻上去。所以露易絲決定跳過不說這一次。

“第四次!”

“等一下!第三次怎麽了?”

“不說!”

“什麽不說嘛!請好好說明一下呀!太狡猾了!”

第四次似乎是在小船上。

要說那時侯為什麽會接吻……那就是因為露易絲說什麽可以隨便摸一個地方的緣故。露易絲開始煩惱起來了,要是說明得那麽詳細的話,就會被女仆瞧不起。所以露

易絲又決定跳過這一次的說明。

“第五次!”

說完之後,她才在自己的記憶深處搜尋了起來……可是沒有第五次。為了掩飾,露易絲就用手指指著雪絲塔,說道:

“就是這樣了!我可是被吻了五次呀!真討厭呢,明明也不是喜歡他!真讓人困擾呢!”

露易絲仿佛要用眼神來殺死對方似的狠狠盯著雪絲塔。

可是雪絲塔也不是好惹的。她若無其事地抵守住了露易絲的視線,說道:

“我呀,吻了七次那麽多呢。”

“什麽?”

“雖然是同一格晚上。”

“那麽算一次好了!那是一次!從太陽升起到下山這段時間裏就隻能算一次!”

雪絲塔很悲哀地看著這樣的露易絲。不知為什麽,她的眼神包含著一種勝利者的態度。

“那麽,請冷靜一點聽我說,千萬不要使用魔法哦?”

“我不會用的,你說吧。”

“那個……”

“恩。”

“我、我把舌頭伸進去了。”

露易絲馬上連耳根也紅透了,怒火令她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

兩人互相瞪視了好一會兒,然後同時歎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雪絲塔沉吟道:

“他一定……還活著吧。”

露易絲低下了頭,可是馬上又抬了起來。

“要是連你也不相信的話怎麽行啊?”

“說的也是呢。”

正當兩人陷入了沉鬱的氣氛時……

後麵傳來了一陣歡呼聲。

“恩?”

回頭一看,隻見一堆人正圍在那裏。

“到底是怎麽了呢?”

走近一看,隻見在看熱鬧的人群腳邊,有一些小人偶正在跳舞。騎士、士兵、亞人、鷲獅還有龍……看來是一場人偶表演劇。

“亞爾維……?”

露易絲小聲嘀咕道。

“亞爾維是什麽呢?”

雪絲塔一臉驚訝地問道。

“是一種魔法人偶啦。”

“魔法人偶?”

“對。跟魔法師直接的人偶不一樣,這是會以自身的獨立意誌行動的魔法人偶。其中比較小型的人偶就被稱呼為亞爾維。對了,學院飯堂周圍不是有很多小人像嗎?

那就是亞爾維了。到了晚上,施加在它們身上的魔法就會發動,它們就會跳起舞來……”

在小魔法人偶跳著舞的另一邊,可以看到表演者的身影。那是一位用風帽深深蓋住了臉的美麗女性。在風帽之下,可以窺見她的黑色長發。她一動不動,隻是一直注視著跳舞的人偶。

人偶的舞蹈似乎模仿的是戰鬥的場麵。

每當那名劍士大發神威把龍和魔法師幹掉的時候,看熱鬧的觀眾就發出一陣歡呼聲。看來是為了讓平民容易接受,采用的是劍士大顯身手的內容。

在把龍打倒之後,那個劍士的小魔法人偶就向觀眾行了一禮。充當被打倒角色的魔法師和龍也站了起來,同樣向觀眾行了一禮。圍在一起觀看的人們紛紛扔出錢幣離開了。雪絲塔也從口袋裏取出一枚銅幣,扔了下去。

於是……有兩隻亞爾維小人跑到了雪絲塔和露易絲的腳邊,坐到了鞋子的上麵。

“哎呀,哎呀呀呀。這樣可走不了路啦。”

雪絲塔輕輕伸出了手。

“好痛!”

雪絲塔馬上小聲驚叫了起來。原來她是被突然動起來的劍士人偶的劍碰到了。手指被切傷,還流血了。

“都是因為你對亞爾維隨便亂動手啦。”

露易絲揮了揮腳,把人偶甩落到地麵上。

注視著露易絲和雪絲塔的背影,戴風帽的女性浮現出了笑容。

她輕輕地托起風帽。

可以看見她的額頭上有一些古代文字。

她抓起亞爾維的時候,額頭上隱約發出了一絲光亮。

此人正是謝菲爾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