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串燒(19)

[我靠峰回路轉竟然有地下室!]

[他怎麽想到的我好懵啊]

[砸玻璃不砸玻璃砸玻璃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

[管他呢跟著大佬池走不就完事兒了]

[這個片也太可怕了吧]

[我算是看明白了, 這片想講的是相反的規則、永恒的矛盾和害人的思維定勢]

[線索聰明反被聰明誤嘖, 問題是不聰明也意識不到自己是“聰明”還是“自作聰明”啊, 說白了還是得聰明, 我暈了]

[禁止套娃!]

[這應該是最關鍵的一環了吧?]

……

“小池, 我下去了。”謝星闌說。

“好。”

謝星闌用衣服包住手,握住鋒利割手的霧玻璃邊, 將身體放下去,看準落點,輕輕一跳便落在了一張鋪著皮革落滿灰的木桌上。

地下室裏極黑,溫度極低,氣味潮濕而腥。謝星闌等眼睛適應黑暗, 摸到牆邊, 摸索了一陣, 找到了老式燈的開關, 往下輕輕一拉, 地下室裏亮起了昏黃的光。

地下室裏都是雜物, 肮髒混亂,謝星闌一眼就看見了地下室兩側排的滿滿的死屍,死屍們倚靠著牆壁, 頭大多無力歪著,眼睛瞪得直直的, 漆黑又空洞,像是死亡的漩渦。

他們死了很久了,但因為地下室溫度低, 並沒有腐爛,他們排的整齊,瘮人無比。

他們應該就是濃鬱血腥味的來源。

謝星闌沒有過去,而是看向了地下室中央停放著的一具棺材。

這具棺材與眾不同,它不是黑的也不是紅的,而是透明的,謝星闌能清楚看見棺材裏躺著個人。

“水晶棺?”謝星闌皺眉。

“過去看看。”謝池說。

謝星闌避開腳底下的雜物,走到了棺材前,摸了摸棺材壁:“玻璃的。”

雖然是密閉的玻璃棺,卻達到了和水晶棺一樣的效果,水晶棺裏的人屍保存完好,沒有一點腐爛跡象。

謝星闌去看人屍正臉,跟著一起看的謝池冷不丁被嚇到了。

那是個無臉男人,他麵部輪廓畸形扭曲,皮肉粘合,上眼皮和下眼皮長在了一起,連條縫都沒有,鼻子的位置是凹陷的,隻在最底部有兩個小洞,嘴巴側歪,下頜骨突出,像是個平麵外的陽台。

這張臉光看著就讓人毛骨悚然,後背發涼。

謝池從記憶裏翻找出信息,說:“他應該是無臉症患者。”

無臉症是一種先天性疾病,是染色體變異導致的,這些人麵部有先天畸形,下頜骨常常出問題,五官模糊混淆,嚴重的甚至可能連眼睛鼻子都沒有。

謝星闌若有所思:“他是不是就是強鬼的屍體?”

謝池沉默不語,似乎陷入思考。

謝星闌無意一瞥,瞥見了放在一邊木桌上的一本古老日記本。

他走過去,剛要拿起那本日記本,對著桌上仔細掃了遍,眸光微沉。

桌上有迷宮的清晰地圖,身前的牆上還釘著幾張紙,紙上有迷宮長寬高的精確數據,有捉迷藏招魂遊戲的詳細資料、有霧玻璃能否被剪刀砸碎的實驗報告……

似乎玻璃迷宮是無臉人故意建造的,這場凶險的捉迷藏遊戲也是無臉人一手策劃的,是預設好的。

謝星闌看向了手中的日記本。

日記本的封皮又硬又厚,呈咖啡色,封皮的中央是一幅畫,畫上是個身材矮小的男人,男人沒有頭,頭的位置嵌著麵隻有拇指大小的鏡子,謝星闌拿著日記本,鏡子正好照出謝星闌的臉,乍看上去,就好像謝星闌的頭長在了畫上,和畫上男人矮小的身體合為一個整體。

暗示意味頗濃。

謝星闌打開了日記本。

日記本裏是羊皮紙,摸上去手感粗糙,紙上寫滿了字,字跡醜陋無比,和他們獲得的紙條上的字跡如出一轍。

所以線索“玻璃”也是無臉人有意提供的,謎題的每一步都是無臉人預設好的,現在發生的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

謝星闌能感覺到無臉人的得意,那種盡在掌握的玩弄感和居高臨下感。

謝星闌粗略掃了下日記的日期,發現這本日記竟然記錄了無臉人長達十幾年的所想所感。

一開始的童言無忌和失落:

“哦,原來我不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啊,是他們拋棄了我,我寧願我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我也想有爸爸媽媽。”

“好想和他們說說話,雖然我看不見,但我知道他們討厭我。”

後來的怨恨和詛咒:

“孤兒院裏的孩子都欺負我,我想他們死,大家都沒媽,憑什麽欺負我,長成這樣不是我願意的。”

“為什麽要生我,生了我又不要我?為什麽為什麽?爸媽……?早晚有天我會殺了你們!這是你們讓我一個人在世上受苦的代價!”

“我怎麽不去死?嗬嗬我不會死的,你們都沒死,我怎麽好意思死,你們都給我等著!!!”

最後報複成功的痛快:

“今天我把那個蠢貨騙來殺掉了,原來殺人的感覺這麽美好啊,‘爸爸’多美妙的詞啊,你可不配。”

“原來媽媽懷孕了啊,隻管生不管養,死了可真活該呢,我可是清楚,無臉症遺傳概率很高的,好想知道如果他也是無臉症,你們會不會也跟拋棄我一樣拋棄他呢,可惜了,沒機會了,我也不想讓弟弟妹妹跟我受一樣的苦,直接剖出來就好了……”

日記裏麵有配圖,圖裏一個無臉人從驚恐的女人肚子裏挖出了孩子。

謝星闌抬頭看向了那群排得整齊的屍體,他似乎知道這些屍體的身份了。

他們都是無臉人的複仇對象。

謝星闌繼續往下看:

“今天看了《巴黎聖母院》,裏麵有個醜陋無比的撞鍾人卡西莫多,暗戀著漂亮善良的吉普賽姑娘埃森美拉達,卡西莫多願意為她付出一切,我也是呢,可惜你隻有一張漂亮的臉孔,心思卻毒如蛇蠍,所以卡西莫多隻能勉為其難殺了你,這樣你就能和我永遠在一起了呢……”

“人們總是排擠異類,大概是想彰顯自己的優越感,找到自己的歸屬感,他們可真無知又可笑啊,我憐憫他們,卻不願意寬恕他們,真是一點挑戰性都沒有,殺人好無聊啊,快要報完仇了呢,之後幹點什麽好呢?”

“渣渣都死完了呢,地下室,多好的傑作,屍體一具不多一具不少。”

“人生來孤獨,與眾不同尤其孤獨,與眾不同又天才,大概就是極致的孤獨了吧……”

“最近在想,能不能給自己搞張臉……”

……

“我找到了擁有臉的辦法!原來隻要——”

到這裏,日記本上突然少了一頁,是被人撕掉的。

謝星闌一愣,先將疑問擱置,接著往下看。

“以後就能擁有臉了,什麽樣的臉都可以擁有,美的醜的,男的女的,隻要我想,都可以。”

……

“想創個遊戲。”

“啊,自創的遊戲可真令人著迷呢,終於完成了,天/衣無縫。人生如此無趣,我死了之後,也要和人玩遊戲呢。人類的絕望,是多麽美味的調劑品,無敵的力量,無限的世界、無窮的永生、無盡的遊戲……”

“人類的自作聰明、自以為是、自詡的優越感啊,終會害了他們,我會讓他們在絕望中瞬間明白這個道理的。”

“相反的規則,思維定勢,聰明反被聰明誤,哈哈哈哈哈……”

“世界無情且冷漠,我當然得報之以最大的惡意和嘲弄。”

“我將在另一個世界,暗中窺視這一切發生。”

“我獲得了永生,而你們將永遠卑如螻蟻。”

日記到此為止。

這場遊戲是無臉人一手締造的,為了報複世界,捉弄人類。

無臉人到了後來已經將自己剝離了人這個種族。

謝星闌翻到了最後一頁,瞳孔一縮。

最後一頁上寫著:

“你讓我感到意外呢,竟然走到了這裏,你應該是人類中極聰明的存在呢,我欣賞你,你將是我最滿意的奴隸。”

“你是不是時間所剩無幾了?獲得‘玻璃’線索一小時內哦,過了一小時,你就會成為我的新弱鬼,喜歡嗎?”

“是不是毫無頭緒?是不是感到絕望?”

“來到這兒,又怎麽樣?你能……殺了我麽?我就算明確告訴你有殺了我的辦法,又能怎麽樣呢?你能找到麽?”

“越是聰明的人,越不甘心呢。”

“人人都自作聰明,隻有我才是真正的聰明,接受命運吧。”

無臉人話裏滿是嘲弄。

謝星闌眯起眼,手攥緊了日記本的邊。

[這人好嘔啊]

[瘮得慌,報社太恐怖了,特別是高智商報社,這個局是他一手布的,他甚至狂到了說有殺了他的辦法……]

[你們覺得池崽聰明還是無臉人聰明?]

[池大佬要是出去了肯定是池大佬聰明]

[我好緊張啊,完全沒頭緒]

謝星闌低頭看了眼手機,還有四十分鍾,四十分鍾後,他就會被無臉人變成的鏡中強鬼控製。

謝星闌走到棺材邊,打開了棺材,檢查著棺材裏的一切,一無所獲。

棺材板開著,他又在地下室裏轉悠尋找線索。

謝池沉默了許久,突然說:“哥哥,如果你代入無臉人,真正有人走到了這裏,你有沒有可能感到慌張,但是故意留下那段文字讓闖入者自亂其陣?”

謝星闌恍然:“我知道了,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誰都逃脫不了這句話,我們是,無臉人也是。矛盾是這樣的,相反的規則是這樣的——越刻意掩藏,越容易暴露,越張揚,越心虛。”

謝池笑起來:“是,哥哥,日記本缺了一頁,他想隱藏什麽使自己立於不敗之地,卻恰恰暴露了最關鍵的線索。”

謝星闌腦中靈光一閃,立即回到原先的桌子前,翻開日記本,找到缺頁的地方。

那裏前麵是“他找到了獲得臉的辦法”,後麵則是各種沾沾自喜和陶醉,撕掉的一頁是……

——是他如何變成鏡鬼。

謝池冷靜道:“從文字上看,無臉人尤其自大,自詡天才,‘天才的孤獨’是他說的,他覺得自己的智慧超越人類,甚至單方麵將自己剝離了人類這個種族,他在日記裏記錄了報仇的全過程,細致無比,我們甚至能看到他詳細殺人過程,日記裏麵甚至有配圖,那麽‘他是如何操作讓自己變成鏡鬼’的這樣的光輝事跡,他肯定會記在日記裏,但他最後完成遊戲設置後,卻撕掉了這頁。”

謝池笑了聲:“因為他不想我們看見,這會暴露我們殺了他的辦法。”

謝池頓了頓,道:“其實即使他不撕掉那頁,沒有這種細微破綻,我想我也知道我們徹底殺了他的辦法了。”

謝星闌看向了那具大敞的玻璃棺材,嘴角微揚,他明白謝池的意思了。

謝池笑道:“鏡子外強鬼強,弱鬼弱,相反的規則,鏡內……當然是弱鬼強,強鬼弱。”

“這世界上萬事萬物的法則都是公平的,沒有絕對的力量,一切都是守恒的,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也是這個遊戲從頭至尾在暗示的規則。”

“擁有極致力量的同時,也勢必會有致命的破綻,這就是阿喀琉斯之踵,無敵是相對的,任何事物都有它的背麵。”

“無臉人對現實世界的我們來說無敵,在那個世界就勢必弱小卑微如螻蟻,這是他獲得主宰現實世界力量所需要付出的代價。”

“所以身為弱鬼的我們,隻要進入鏡像世界,就會徹底變換身份,由弱變強,擁有無敵的力量,可以輕易抹殺他。”

“而方法,其實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