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羅遊戲(7)

“隻是個不靠譜的猜測。”謝池再次強調。

塔羅本來就是玄之又玄的東西,命運之輪以命運為名,更是。他隻是隨口問了個想問的問題,指針剛好因阻力停在梁雯那個位置也說不定。

謝池捫心自問,如果第一次塔羅的箭頭指向他自己,他並不會感到慌張,這種不祥的預兆,隻不過會督促人更快地去探尋線索和脫險之法,如果因此沉溺於死亡的漩渦,本身就違背了玄學本身的意義——趨利避害。

玄學的目的始終是讓人過得更好,如果不能,那麽不要玄學也罷。

他不相信紅片會泯滅任何人的生機,沒有誰生來卑微,就該第一個死,但弱小的確是首當其衝的理由。

“那我要不要去告訴梁雯?”葉笑笑向來心軟,這種舉手之勞並不會耽誤到她,她還是比較樂意做的。

“隨你。”

葉笑笑怔了下,一時有點摸不準謝池的態度,她仔細品了下,仿佛明白了什麽,歎了口氣。

好命怕驕,爛命怕哀。

葉笑笑設身處地地想了一下,如果自己在開局就被明確告知,她是最後一個死的,那麽她一定特別悠然自得,但如果誰說她第一個死,她一定恐慌驚懼,她如果恐慌到了一個地步,精神恍惚,犯了重大錯誤,那這反而促進了她的死亡,讓她應驗了讖言。

但這到底是玄學之哀,還是人的悲哀?

所以謝池說,隨你,言下之意,告訴也可,不告訴也可,因為對於不同的人來說,告訴不告訴,影響不同,但他們又沒工夫去了解梁雯到底是個能心平靜氣接受積極麵對的人,還是個會因此惶惶不可終日的人。

有時候告訴反而是害她。

而且眼下這事很尷尬,他們不確定這個消息是不是真的,萬一好心告訴了梁雯,最後死的卻是別人,他們怎麽賠償梁雯所受的不必要的擔心?怎麽麵對梁雯接下來必然的怨懟?

葉笑笑交際圈廣,還算比較懂人情世故,現在平靜下來想想,越發覺得謝池心思通透,活成了人精。

她歎了口氣,還是拗不過自己良心,站起道:“算了,我還是去告訴她吧。”

謝池掃了她一眼,調侃道:“這麽喜歡管閑事?”

葉笑笑回瞪:“我現在在這也是多管閑事。”

謝池咳了聲,想起她可能的確部分因為自己的緣故才會挑選這部片,由衷笑道:“好了好了,你去吧。”

葉笑笑走出去一半,又被謝池叫了回來,謝池忖度兩秒,道:“你可以提醒她一句,如果可以,最好不要呆在自己房間裏,具體為什麽,你就不用跟她說了。”

葉笑笑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他們現在已知的危險是“高塔”牌裏的閃電帶來的火災,而那些火災痕跡,其實都在房間裏。之前仆人又特別怪異地強調,他們選定房間後,房間不可被搶奪,他們也不可再更換房間。

莫非……閃電是根據房間來認人的?

……

葉笑笑走後,謝池便讓任澤也去檢查下他自己的房間。他們每人雖然能自由挑選房間,但每間房隻有一張床,所以他們三人挑了那三間上鎖房間邊上連著的三個房間。

謝池找了個位置坐下,準備看會兒自己帶來的塔羅牌找靈感,那邊桌上的手機卻開始抖。

謝池抬頭看了眼,又低下頭繼續看,並無理會的意思。

“手機”不高興了,還是挪,從桌子這頭挪到那頭,像條魚遊來遊去,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謝池沒搭理,對著每張牌都仔細看了會兒,一無所獲,垂眸思忖了會兒,腦中突然有了個新思路,他將所有大阿爾卡那牌按順序排列好,一張張連貫地看過去,神思飄飛之際,仿佛看到了一個故事。

“手機”憤怒了,開始在桌上跳踢踏舞,弄出的動機乒乒乓乓的。

謝池無奈抬頭:“你憋著行不行,現在不能放你出來,乖,聽話,好好呆著。”

他也沒想到血魔這麽活潑,但如非必要,他不可能放它出來,鬼知道江朔認不認得它的氣息。

“手機”呆了呆,發泄怨氣似的“吧嗒”一聲重重摔在桌上,開始一動不動裝死。

謝池撂下手裏的牌走過去,哭笑不得地把手機抓住,近乎自言自語道:“我也想讓你大展神威啊,問題是目前沒那機會,你憋著吧。”

這劍估計是跟沈逸跟久了,特別驕傲嘚瑟,一幅作天作地老子最牛的姿態,果然是個孩子心性,估計以前也沒憋屈地呆過app背包。

“手機”又跳了兩下抗議,謝池差點沒握住,幽幽道:“你老爹再牛逼現在也涼了,現在活著的是老子。”

“劍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聽見沒有?再鬧你讓鬼給你爹報仇去。”他極輕道。

聽到最後一句十分陰險的威脅,血魔之劍終於消停了。

謝池深歎了口氣,暗自頭大,這算什麽事兒,他還得幫沈逸帶孩子。

他又回到正題上來,徑自走回自己那副塔羅牌前,盯著塔羅牌微微出神。

目前來看,副本裏隻出現了大阿爾卡那牌,小阿爾卡那牌一點影子都沒有,第一夜就快過去,看樣子是不太可能有小阿爾卡那牌了。

如果範圍能縮小到大阿爾卡那牌的話,那其實又能得知不少信息。

二十二張大阿爾卡那牌按照順序分別是愚人、魔術師、女教皇、女皇、皇帝、教皇、戀人、戰車、力量、隱士、命運之輪、正義、懸吊者、死亡、節製、魔鬼、高塔、星星、月亮、太陽、審判和世界。

因為它們代表的是一個問題精神上的原因,或者說,一個人一生中所處的不同階段,謝池很輕易就能將之編成一個簡單故事。

(愚人)意味著一個一張白紙的孩子誕生了,它樂觀而充滿好奇心,(魔術師)代表著人無法掌控但是可以憑借的外力,(女教皇)相當於直覺和感知,孩子憑借這兩種力量成長,而(女皇)是母親,(皇帝)是父親,(教皇)是教導他學習的老師。

他逐漸長大,擁有了(戀人),然後又找到了(戰車)牌代表的意誌,(力量)牌代表的力量,他開始像(隱士)反思自己的過去,然後在(命運之輪)裏意識到自己所知甚少,所以開始潛心學習,理解了(正義),學會拋棄不必要的東西(懸吊者),拋棄過往的一切(死亡),學會(節製),麵對自我的獸性(魔鬼),遭遇(高塔)所代表的無可避免災難,然後選擇活在當下(星星),在(月亮)裏開始反思,直麵潛意識的恐懼,在(太陽)裏克服了恐懼,像太陽般樂觀積極向上。

晚年將至,他無比成熟,明白自己是過去的行為及信念的產物,而過去的那些,也自然而然決定了他的未來,他(審判)了自身,而迎接這個老人的,將是(世界)。

(世界)代表的是圓滿,是持久的成功,是內心的和平成就感,一種安詳不可打破的寧靜。

副本裏目前所發生的一切,並不能和這個故事緊密聯係上,但是……卻能隱隱將一些對上號。

謝池記得很清楚,侍女之前說的是“遊戲進行到第七夜才會出遊戲結果”。

為什麽一定要到第七夜。

謝池去過《1552凶宅》,數字“7”對他來說有截然不同的意義。上帝用7天創世,7意味著圓滿,6意味著殘缺不全。

7意味著圓滿,而“世界”牌的含義也是……圓滿。

是不是說,他們現在遭遇的一切,到第七夜才會有真正的結果?

在命運之輪裏輾轉徘徊的他們,最終將走向世界,獲得一個無比確切的結果,而老人,很多時候為何稱之為老,就是因為,他們失去了幾乎所有的可能性,他們之後不長的晚年,境況如何似乎是一眼就能望到底的。

如果他們現在所經曆的是大阿爾卡那牌所代表的一個事件過程的話,那會不會有“審判”牌,會不會有其他?

在法庭裏,隻有“審判”,才能得出犯人最終的處置結果。“審判”是“世界”所代表的結果的前提。

塔羅遊戲有輸有贏,“審判”所代表的裁決裏,也有輸有贏,有生有死。

等等——

塔羅遊戲是……遊戲,有輸有贏的遊戲。

謝池一驚,他終於意識到哪裏不對勁了。

任澤檢查完自己的房間回來,就看到了臉色緊繃的謝池。

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任澤掩上門,保持沉默,給他思考的時間。

謝池掐了掐太陽穴,萬般無奈地開口說:“我們可能忽視了很重要的一點。”

任澤微微一驚:“什麽?”

他仔細回顧了下,並不覺得有哪裏有疏漏。

謝池卻似乎有些感歎地說:“恐怖片叫什麽?”

“《塔羅遊戲》。”

“它是什麽?”

任澤覺得這問著實奇怪:“按名字,它應是個遊戲吧。”

他說完自己都覺得蠢兮兮的,這不明擺著是個遊戲麽,都寫名字上了。

謝池不語,隻靜看他。

任澤雲裏霧裏,開始體會謝池剛才問的話,臉色從一開始的茫然,逐漸轉為躁鬱,幡然醒悟。

“這他媽是個遊戲!有輸有贏的遊戲!這他媽是有對手的!所以是誰在跟我們在玩遊戲?這遊戲怎麽算贏?遊戲規則公不公平?我們怎麽贏?”

他心口突突直跳,隻覺自己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這線索也太明顯了,明顯到直接寫在了電影名字上。

這是個遊戲!女仆說的也是遊戲規則,再三強調他們是來參加遊戲的!

如果照遊戲這個思路來看,他們要做什麽就明晰了,他們隻要弄清楚全部的遊戲規則,找到取勝的辦法,就能順利的度過這個副本了,而不是蹲在這等待可能的死亡。

遊戲可能不公平,但肯定不會一巴掌打死,讓他們半點沒勝算,不然這還能稱之為遊戲麽?他不相信紅片會搞這種全員虐殺的鬼東西,就算是,也該在招募演員時明確說明該片是無解片。

沒說就肯定不是。

謝池像是窺見了什麽,緩緩說:“如果將高塔牌理解成對麵的助力,那我們是不是也該有點什麽?比如命運之輪,比如其他……”

任澤瞬間有了動力。演員在遊戲裏絕對是處於劣勢的一方,但這絕並不代表他們毫無勝算。

窗邊,一隻烏鴉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我覺得這個思路清晰!!]

[臥槽謝池牛逼]

[真的他比江朔快!一次是偶然,兩次三次……嘶,細思極恐]

……

快進入第二夜,葉笑笑才回來,苦著臉對謝池說:“我真是腦殘。”

“發生什麽了?”謝池似乎知道發生了點什麽,意興闌珊地問。

葉笑笑歎氣:“還能怎麽?梁雯揪著我不放,讓我保護她,我自顧不暇能做什麽?我真是吃飽了撐著,她還對著我哭訴大半天……”

謝池偏頭看她:“那她現在呢?”

“我不肯幫她,她就去找別人了,被拒絕了一圈,現在好像和謝秋穎在一塊兒。”

謝池輕點了下頭,表示知道了,並不再問。

……

古堡裏蒼涼的鍾聲響了三聲,眾人都明白這是第二夜即將到來。

演員們紛紛出了房間,前往樓下。謝池到時,江朔已經在那裏了,他冷冷道:“我事先說明,是你們推舉我出來的,轉到星辰還是月亮,你們都得受著,與我無關,否則就換一個人來。”

其他演員都點頭,他們其實推舉江朔,不僅是為了賣他麵子,也是為了防止被指責,隻有江朔這種實力的,抽中了月亮,才不會被其他演員責怪,因為他們不敢。

事關眾人性命,他們誰也不敢做主,畢竟是要負責的。

江朔似乎完全沒心理負擔,隨手撥了下命運之輪的指針。

眾人神色緊張,內心祈禱。

但顯然,祈禱並沒有應驗,指針停在了有蛇的那一邊。演員中實力較弱的臉色白了白,但也覺得理應如此,怎麽可能七個星辰,總該有好有壞。

他們隻能祈禱下一夜是星辰。

眾人思緒紛飛,天象突發異變。他們透過小而高的窗往外看去,璀璨的星星消失了,天上烏雲密布,原先的夜空是黑色的,現在變成了深海般壓抑沉悶的深藍,濃鬱的夜色席卷了古堡,讓古堡更加陰森寒冷。

月亮晚一步登場,霸道地占據了整個夜空,它明明那麽亮,古堡裏卻肉眼可見地暗了下來,狂風大作,大廳裏的蠟燭燈被一盞盞吹滅,有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都散了吧,各幹各的。”江朔道。

……

房間裏,梁雯眼角含淚、神情激動地握緊謝秋穎的手。

她是奔著求助去的,其他演員聽聞內情,卻當她是瘟疫,立即將她趕走,似乎她會帶去死亡一般。

“我並不是想害他們,會死的是我,又不是他們,我隻是想求他們幫幫我,為什麽他們就一定要趕我走……”

謝秋穎拍拍她手,安慰道:“好了好了,別說了,不是還有我麽,我這不陪著你麽,說不定是假消息呢,你問她理由,她不也沒說出來麽。”

梁雯使勁點點頭。她雖然憤懣難當,卻還是按照葉笑笑的吩咐,並未呆在自己的房間,而隻有謝秋穎肯收留自己,所以她隻能呆在這。

如果真該是她,那她呆在謝秋穎的房間就沒事了吧?而且兩人靠這麽近,萬一真有什麽來殺她,那也說不定直接帶走了謝秋穎,她就沒事了……

梁雯這麽想著,身前的謝秋穎突然幽幽發問:“梁雯,你是不是……想害我啊?”

心思猝不及防被戳中,梁雯瞪大眼睛:“怎……怎麽會?”

她怎麽會知道?

謝秋穎笑道:“我隨口一說,怕好心當成驢肝肺。”

“怎麽會?!”梁雯矢口否認。

天空竟開始電閃雷鳴。

……

謝池提前準備好了耳塞,靜立在窗邊,眼看著一道閃電從虛空劈下,劈向了意料之外的房間,眼裏閃過濃濃的驚訝。

那裏住的好像是……謝秋穎。

怎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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