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入夜,東京地底的通勤電車上,是日本上班族文化的縮影。

塞著耳機每分每秒都不放棄喧鬧音樂的嘻哈族+裙子高到令人窒息的一○九髒辣妹+攤開產經報紙推著眼鏡的禿頭中年男+愣頭愣腦背誦英文字典的書蟲+聚精會神猛按掌上型電玩的中學生+昏昏欲睡的平胸長發OL+……=氣味紛雜擁擠的電車密室。

一個蓬頭垢麵的落腮胡男人,穿著從紙箱族。那裏撿來的鬆垮衣褲,坐在一名禿頭肥佬旁。

落腮胡男人的衣褲上還沾著油漆色塊與垢痕,還有一股奇怪的酸味,那是衣褲原先主人人生邁向腐敗的氣息。但他不在意。

跟變強無關的事物,落腮胡男人都視之無物。

落腮胡男人蒼白的臉孔底下,流動著淡淡亮紅色的光澤。那是落腮胡男人細胞正逐漸活絡、複蘇的征象。豎耳傾聽,仿佛可以聽見血族的夜細胞正在膨脹的嘶嘶聲。

落腮胡男人的手中拿著一份新聞雜誌,裏頭的用詞與圖片同樣教他驚奇。一個世紀之差,這城市轉變得太劇烈,根本就屬於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中東回教部落戰爭的新聞圖片裏,一個全副武裝的人體炸彈客,舉著聳動的標語供記者拍照,肩上懸掛新式烏茲衝鋒槍。

落腮胡男人摸著下腹,回憶令他大吃一驚的“兵器”。

歎,所謂的槍不就是那種裝填火藥後,從鐵管子裏噴出鉛丸的可笑東西嗎?倚靠那種不像樣的東西,怎麽可能變強?

但一想到同樣叫做槍的東西,在自己還未來得及眨眼的時候,已經將滾燙的金屬彈丸噴進肚子,腸子一下子就流出來了,落腮胡男人就不禁皺起眉頭。當時錯愕的感覺遠大過於痛覺,因為神經還未完全恢複靈敏。

緊接著的,就是從一顆鐵丸子裏釋出的轟然巨響,除了四散的破碎割片外,那巨響完全讓自己的耳朵聾掉,喪失平衡。

再來就是頭暈目眩中,從後捅進自己腰椎的冰冷刀刃。

是啊,刀刃。

那狠狠侵入體內,旋轉攪動的刀刃,反而讓自己在瞬間找回戰鬥的熟悉感,引爆了某種原始的、大幹一場的本能。

等到真正感覺到眼淚都會擠出來的痛時,落腮胡男人的雙手已沾滿驚恐的鮮血,全身都布滿了冒著血煙的彈孔。

這個世界,已經到了兵器超越武術的境地了嗎?

自己能活過來,靠的全是血族的特殊體質,而非登峰造極的武術,如果還在身為人類時的模樣,肯定是死翻了。然而,真正的技藝不就是無論如何都應該在卑劣的條件下還能獲勝的東西嗎?

後來被送到醫療室接受手術,落腮胡男人整個腦子都在想這件事情。如果這世界有了這些可怕的兵器,自己還會被提前放出來,顯然有某種東西還淩駕在這些兵器之上,構成無法解決的難題。

一想到這裏,武藏就感到熱血沸騰。

“很抱歉,時間緊迫,用了最激烈的方式幫你找回戰鬥的本能。我想這也是方便你認識這個世界轉變的最快方式。”當時的無道坐在手術台旁,看著醫官用鑷子從落腮胡男人的身體內夾出一顆顆沾著黏稠血絲的變形子彈。

“……”

“雖然曾經是你的手下敗將,但,我現在已是地下皇城禁衛軍的軍團長,兼任特別事件處理組的組長。將你釋放出來雖是牙丸傷心的建議,但你的行動我必須完全負責。”

落腮胡男人開始感到不耐,看著醫官將自己的肚子快速縫合,還用奇異的灼熱光線修補受傷的痕跡。真了不起,這技術。

“這次主動請你出棺,我並不抱太多的期待,畢竟你會惹出的麻煩,可能大到我們必須要用武力脅迫你躺回樂眠七棺的地步。但,至少請你聽進幾句話……”無道繼續用他一貫的冰冷官腔念道。

當天晚上,盡管還未複原,落腮胡男人就扯開身上的管線,靠著鬼扯般的第六感離開錯綜複雜的地底世界,來到久未謀麵的京都城。

京都城?已經進化成令人眼花繚亂的大怪物。

是的,而這個落腮胡男人,就是如雷貫耳的東瀛劍聖。

宮本武藏。

我們親愛的宮本武藏先生,一出棺就飽嚐了一百個精壯人類的血液,所以根本沒有餓肚子的問題。撇開肚子,武藏對向平凡人動手這種事也感興致缺缺。

搭上這班JR山手線的通勤電車前,武藏在地下街胡亂遊蕩,在還未搞懂新世界怎麽運作的情況下,武藏隻有到處東摸西看,用好奇心旁敲側擊另一個世紀的京都城。

武藏先是在運動用品店的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看著NBA籃球明星廣告一個小時,在地下道的街頭藝人旁看魔術表演兩小時,然後在吉野家吃了三碗大號的牛肉飯,在舊書攤買了幾本過期雜誌。靠的全是不怒自發的威嚴付的帳。

而現在,身處擁擠的通勤電車的一角,武藏深覺這世界在“人的生活節奏”的變化上,遠比兵器的進化還要奇特,而“人性”也出現了極度欲望化的浮麵現象。

例如,坐在武藏旁邊的禿頭大叔,正偷偷將手伸進背對著他們的女中學生的裙子裏,以溫吞又顫抖的速度,緩緩貼向女中學生的屁股。這個動作令武藏駭然。

女中學生果然一震。

“……”沒有意外,武藏嗅到了女中學生身上的焦躁難堪,以及壓抑的憤怒。

但女中學生沒有反抗,這就令武藏匪夷所思起來。

嘻嘻。於是禿頭大叔索性滿足地揉擰了起來,女中學生稚嫩的屁股頓時成為禿頭大叔的掌中玩物,積著黑色汙垢的指甲,刮刮,搔搔,磨磨,蹭蹭,恣意試探女中學生的忍耐底線。

就像諾曼底搶灘登陸,每一寸推進都是絕地逢生的藝術。太躁進,女中學生就會瞬間崩潰大叫,這位禿頭色狼也就會被送進警察局裏,在牢裏被**到每次大便都得見血。若是裹指不前,那就像看A片卻不**一樣,毫無意義可言。

進退之間的鹹濕節奏,是每一個**魔終生修習的課題。

此時段的電車異常擁擠,高漲的荷爾蒙在角落裏持續彌漫,伴隨著的是女中學生的憤怒顫抖。禿頭大叔的手指,終於扒開女中學生內褲,摳挖著濕濕滑滑的地帶。

女中學生抓著吊環的手,已因過度用力呈現缺氧的醬紫色。哆嗦的身體,僵硬的臉色,緊咬著牙。不知是在醞釀痛哭,還是醞釀要大叫色狼。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女中學生逐漸失卻她的立場……如果不舒服,為什麽不一開始就扯開喉嚨叫嚷呢?

禿頭大叔興奮地確信,繼續這樣搞下去,女中學生會在羞愧與極度憤怒的情況下,以無奈的立姿達到毀滅性的**。從此女中學生將在往後的人生,隻要在**的過程裏身體一接近**,就會想起今日被性騷擾的恥辱,進而冰冷地中斷。扭曲。痛哭。

手指惡意十足地撥攪著。

“?”武藏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麽。

畢竟,這或許是新世界常有的人情互動?如果不是,為什麽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還是沒有人出麵幹預?就連女中學生自己也隻是苦苦忍住不敢動作不是?

坐在武藏另一邊的中年上班族,褲襠漸漸隆起,隆起,邪惡地呼應禿頭大叔的性騷擾動作。

該怎麽做?還是什麽都不應該做?

武藏發覺一個掛著耳機的男孩,正狐疑地看著他,那充滿疑問的眼神讓武藏感到很不自在。混蛋東西。武藏決定在下一站就下車。避開不知道該怎麽做的狀況似乎才是明智的選擇。

反正,這件事跟變強也沒有關係。

武藏的瞳孔突然縮小。

輕溜溜地,一隻黑貓停在武藏的腳邊。

一個約莫二十初歲的大男孩,背著一把藍色吉他在擁擠的電車中踉蹌前行,吉他柄搖搖晃晃的,幾乎掃到每一個被說抱歉的乘客的臉。正當乘客對這樣的推擠感到嫌惡時,大男孩突然一個不平衡,往禿頭大叔的身邊輕輕一撞。

禿頭大叔突然愣住了,那隻原本正**著女中學生的髒手,突然僵滯不動。

“……”禿頭大叔滿臉困惑,似乎不解自己的髒手怎麽會黏在陌生女孩的屁屁上。

掏空,被掏空了——武藏心想。

“色狼!”被性騷擾的女中學生突然回頭,唰地一巴掌,熱辣辣地將禿頭大叔轟了個眼淚直流。女中學生一個大發作,又是連續好幾巴掌,打得禿頭大叔幾乎睜不開眼,卻連辯解也無力發出。

然後是整個電車的如雷掌聲。

電車靠站,禿頭男子趁著女中學生沒有呼叫警察,羞慚地匆匆下車逃逸。

武藏的瞳子L縮成一個小黑點,久久無法回複。

他轉頭,看著潮**去的月台。JR池袋站。

下車的人潮裏,包括剛剛那個不小心碰了禿頭大叔一下的大男孩。至於停在武藏腳邊的黑貓,則一溜煙跟在大男孩的腳邊,忽地鑽進牛仔褲管躲著。

剛剛,那個大男孩變了個把戲……雖然看不出是做了什麽手腳,但肯定是從那個禿頭大叔身上,拽走了什麽東西,那禿頭大叔才會像泄了氣的牛皮袋,整個精神瞬間幹癟。

黑貓……黑貓啊……除了任務,武藏想起了一件懸疑的往事。

岩流島。

“‘電車癡漢’這種破爛命格,怎麽動不動就會遇到?日本人真的需要反省一下,為什麽這種髒兮兮的命格會滿地開花。”烏拉拉自言自語。然後深呼吸,偷偷往後一瞥。

果然,那雙炙熱的眼睛也隔著電車玻璃打量著他。

蓬頭垢麵的底下,是銳不可擋的英姿煥發。

“原來,他就是無道口中的獵命師。”武藏眯起眼睛,整個人這才真正醒了。電車喀喀一震,機輪緩緩發動。

“……”烏拉拉目送那雙炙熱的眼睛離去。

有種比“斬鐵”更強的命格,棲息在那家夥身上。

不論是否是血族,那家夥都強得要命。

強得要命。

但這家夥原本可以大大方方衝開玻璃跳下月台追殺自己,卻沒有這麽做。

他隻是用火焰一般的眼神凝視著自己,當作一個蒼勁的開場白。

“喵。”紳士的小腦袋探出領口,憂心忡忡。

“知道啦,我會閃得遠遠的。”烏拉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