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的烏拉拉相當疲累。

一向很有主張的哥哥不在身邊,個性懶逸的烏拉拉常常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如何去做,要規劃出明確的生活對烏拉拉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尤其烏拉拉照樣花費許多時間在練習吉他上。

哥哥當初是怎麽跟他說的?

烏霆殲不過就是用手按住烏拉拉的額頭,將“天醫無縫”灌進他的體內,拋下一句:“變強,變得比現在一百倍強,然後你會找到我。”

然後烏霆殲就扔下重傷無力的烏拉拉,走了。

烏霆殲走後,烏拉拉起初滿腔熱血地鍛煉自己的力量。

模仿著漫畫《刃牙》中主角自我催眠特訓的情節,烏拉拉找了許多人煙稀少的地方與假想的敵人不斷搏鬥,將幾種基本的咒術、獵命術靈活運用到極限。假想中的敵人主要是尤麗,烏拉拉此生遇過最強的對手。

但在高度花費腦力的虛擬假想戰中,烏拉拉一次都沒有打敗尤麗。

一次也沒有。

“為什麽會這樣呢?”烏拉拉躺在河邊破碎的亂石陣中,幾近虛脫地看著浮雲。

不管是用大明咒突襲尤麗的視覺,或是用火炎咒壓製尤麗的動作,甚至是采取當初與尤麗在地下鐵中的決戰策略:“不斷奪取對方的命格”加上“瘋狂強塞爛命給對方”,都沒能奏效。

最後烏拉拉一定會被想像中的虛擬尤麗給殺死。

尤麗的獵命速度並不在烏拉拉之下,對大風咒的熟稔足以應付烏拉拉多種咒術的搭配攻擊,體術就更不必說了,擁有J老頭特製三叉戟的尤麗,每一個招式都充滿了危險的意念,招與招之間的縫隙,都是刺探對手的冷峻陷阱。與尤麗近身戰,就像是肥老鼠對上毒蛇。

烏拉拉無法複製一次地鐵中的慘勝。

於是半年後,烏拉拉得到一個堅定的結論:“待在哥哥身邊,才能變強。”

是啊,自己的個性太過依賴,太容易放鬆,更無法在失卻明確意義的戰鬥中自我強大。如果哥哥在身邊,一定可以點破自己許多不足,或者更簡單的,直接對鳥拉拉做出種種荒謬的要求,然後奇跡似地,烏拉拉終究都會筋疲力竭地辦到。

“哥真是太笨了,放我一個人可不行。”烏拉拉摸著睡在他肚子上的紳士。

完全辜負了,烏霆殲要烏拉拉從獨立中訓練自己堅強的心意。

烏拉拉開始旅行。先是跑到從小長大的黑龍江,跑到戰鬥氣息的上海,跑到痛苦滿溢的香港,將自己與哥哥從前踏過的路線再走一次,希望能夠找到哥哥。最後。烏拉拉隻好提前來到終點站。

血族的大本營,東京。回到這幾天相當疲累的烏拉拉。

烏拉拉在逐漸摸清哥哥恐怖的“變強策略”後,開始在東京尋覓暴爛的命格,打算來個守株待兔。這個策略就跟鎖木等獵命師一開始的行動準則如出一轍。

於是烏拉拉同時監控身掛劣命的三個宿主:“窮鎖”、“凶手大拇指”、“囫圇吞棗”,一刻不敢鬆懈。然而哥哥始終都沒有現身。

倒是紳士告訴烏拉拉,東京其他地區的劣命逐一消失,而且殞命的速度越來越快。烏拉拉判斷,以劣命消失的速度,即使是行動力超強的哥哥也不可能辦到,肯定是其他來到東京狩獵他們兄弟的獵命師們,正在進行的“爭食劣命”的防堵活動。

領悟這一點後,烏拉拉陷入難以忍受的矛盾。哥哥踏上走火人魔的路,即使得以成功殺進皇城,哥哥也不再是哥哥。而是一頭窮凶惡極的獸。

但比起哥哥成為獸,獵命師殺死哥哥的荒謬,他更無法接受。

入夜後,吸血鬼的數量明顯增加,眼神充滿警戒,令烏拉拉不禁揣測哥哥的安危。為什麽那些獵命師不來找自己?為什麽就是針對哥哥一人?是因為哥哥身上撩亂不安的氣容易成為顯眼的目標,還是怯懦的自己對其他的獵命師來說還有剩餘價值?

烏拉拉焦躁地來回守候在三個劣命宿主周遭,與紳士合作監控。精神上的壓力與矛盾壓垮了烏拉拉的臉。

久等未果,烏拉拉轉個念頭,幹脆先搜尋“千軍萬馬”新宿主的下落。如果可以找到“千軍萬馬”,的新主人,說不定就能得到一個可靠的夥伴。說不定。

但卻同樣一無所獲。

這就非常奇怪了。

烏拉拉對每個“過手”過的命格都有很高的熟悉感,尤其是哥哥曾倚重甚深的“幹軍萬馬”,如果還在同樣一個城市,烏拉拉絕對可以靠著幾率格命格的幫助,加上與紳士共同建立的第六感,在四十八小時內找到“千軍萬馬”。

除非,那個渾身惡臭的炒栗子大漢離開了東京。

或是,“千軍萬馬”落入了別的獵命師手裏。

“長老護法團?”一想到這個可能,烏拉拉的眉頭就更無法紓解了。

烏拉拉原本是個很暢快的人,一旦陷入不適合他的憂鬱情緒裏,就會像慣於自由的鯨魚闖進沙漠,隻能痛苦擺動在蒸蒸發燙的烈日曝曬中。這些負麵的變化不禁讓懂事的紳士擔心起來。

兩天前,烏拉拉又回到神穀任職夜班的漫畫租書店,睡覺。

連續睡了兩天。

“怪怪的,不對勁。一定快要發生什麽事了。”烏拉拉遠遠從血族的低語交談中,得知東京已經進入了血族的特殊警戒時期。

在這種特殊的氛圍下,烏拉拉借宿的小寺廟已經無法收留陌生人。不僅如此,深夜警車巡邏的頻率格外頻繁,城市的監視器多了五分之一,而且還在逐漸增加中。在這種高度發展的現代城市中,要避開所有監視器的可能性趨近於零,唯一不引起吸血鬼注意的方式就是,低調。低調才是王道。

漫畫店二樓,冷氣下,一陣複雜的氣流過。

腳底下的紳士機警地抬頭,烏拉拉睡眼惺忪地在沙發上睜開眼睛。

狩拿著一本色情漫畫跟一桶炸雞,站在烏拉拉麵前。

“暫時離開東京吧。”狩正色,忠告。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出現在這裏的理由還沒消失。”烏拉拉揉揉眼睛,紳士卻繼續趴下去睡它的。

……狩這胖子,又更肥了。這樣毫無節製地吃下去,遲早又會吃出個什麽亂七八糟的爛能力。烏拉拉抓抓頭,又打了個嗬欠。

“我們已經知道你們的身分了。很快,就會出現你應付不了的角色。”狩塞了塊雞翅在嘴裏,發出喀喀喀的骨頭脆裂聲。

“嗯。”烏拉拉點點頭,伸懶腰。

他想起了那個沒說幾句話就被狩吃進肚子裏的不知名獵命師。實力的差距,果然嚴重影響到認識彼此存在的機會。

“恩?”狩皺起眉頭。

狩並非將烏拉拉當作一個“欠了個人情債尚未還清的家夥”,而是一個“扭轉他人生的特殊存在”,所以狩才會站在烏拉拉麵前,認真地給予忠告。如果烏拉拉不領情,狩很清楚後果。

“你會死。”狩瞪眼。明明就可以避免的事,如果硬要發生,毫不值得。

“每個人都會。”烏拉拉回避,很期待對話就此結束。

哎,為什麽不是可愛的神穀叫我起床,而是這頭死肥豬……烏拉拉心中嘀咕。

“太快死的話,就不能做你原本想做的事。雖然我對你想做什麽不感興趣……總是有一些蠢蛋自以為可以在這個城市裏幹些不討好的勾當。咕嚕。”狩將咬碎的骨頭連著肉沫一並吞進肚裏。

“如果我接受你的建議避開風頭,你心裏會好過些吧?”烏拉拉勉強笑道:“但越是危險,我留在東京的理由就越強。說起來真的是很糟糕,你該不會以為我是那種活得很不痛快,死掉比賴活好的那種人吧?”

“不是。”狩有點難堪的表情,皺眉道:“我們知道你們還有一群同伴,前晚從海上坐船靠岸東京。他們自以為行蹤隱密,但再怎麽樣隱藏,還是騙不過雷達跟衛星拍攝,到了陸地,還有更多的……”

“前天晚上!”烏拉拉衝口說出。除了長老護法團,沒有別的答案了。

但長老護法團如果真想隱藏行蹤,那些可笑的儀器根本就發現不了他們。如果暴露了行蹤,唯一的解釋就是,長老護法團根本沒有隱匿行程的必要。

的確。沒有必要。

如果就如傳說中形容的那樣……

“但那些跟你一樣所謂的獵命師,下場隻有一個,不管是不是都和你懷抱一樣的目的。烏拉拉,你走吧,我沒有辦法安排什麽離開海岸線的小船,或是什麽秘密地道。但我相信隻要你想走的話,離開這個充滿敵意的地方對你不會是難事。”狩眯起眼睛,丟出自己的手機。

烏拉拉接住。手機屏幕上麵,是自己模糊的相片。喔喔。

狩淡淡說:“你的樣子已經是東京最顯眼的標靶。我們對用類銀下毒的凶手,有上百種你從沒聽過的殘酷刑罰。”又塞了塊雞脖子進嘴,喀喀喀咬了起來。

“例如?”烏拉拉將手機丟回給狩。

“電擊**,直到**燒焦起火為止。”狩義眯起眼睛。

“那我還是早點離開東京好了。”烏拉拉哈哈一笑,拍拍紳士的背。

當然不是這樣。但也該到了出去走一走活動筋骨的時間。現在走下去,應該可以遇見剛剛上班的神穀?那倒是個結束對話的好理由。

烏拉拉起身下樓,紳士搖頭晃腦地站起,跟在主人後頭,不時往後張望。

狩吃著那桶炸雞,翻著色情漫畫,胖大的身軀塞滿了整張沙發,仿佛再多幾公斤,這張沙發就會硬生生垮下去似的。

狩看著空蕩蕩的樓梯。

快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