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我在院子抄作業,大門被敲響,母親在大門外喊:“藍烏鴉,開門!”

祖母對我說:“藍烏鴉,你媽回來了,快去開門,看她給你帶會些什麽。”我跑了出去,門內鎖著,母親有鑰匙也開不了,我打開門,母親進來,母親說:“藍烏鴉,看母親給你帶些什麽?”我抬頭看,是一件白背心,母親問:“喜歡不?” 我說:“喜歡。”

母親說:“給你買的,你穿上。”我接過來,穿上,我說:“真好,我從來沒有穿過這麽新的衣服。”祖母從廚房出來,見狀說:“藍烏鴉,你的嘴巴是鐵做的嗎?還不趕快謝謝你媽。”我說:“謝媽媽。”

祖母說:“這孩子,表情呆衲,不象別的孩子,人家得了衣服會高興的跳起來。”

母親說:“挺好的嘛,你不要老罵他,萬一他給你罵癡呆了,後悔都來不及。我已經肚子餓了,你煮吃的吧。”

祖母問:“我讓你買菜回來買了沒有?”母親說:“噢,差點忘了,在這。”祖母問:“你不會買瘦肉回來吧?”

母親說:“怎麽會。你叫我買什麽我買什麽。”祖母解析說:“我也想叫你買瘦肉,隻是沒有錢,沒有油煮菜更要緊。”

母親說:“呐,2斤肥豬肉,3元6角。”祖母問:“這麽貴,又升價啦?你砍價沒有?”母親說:“人家喊2元錢一斤,我已經跟人家砍了大半天。”

祖母說:“也省了4角錢,,應該,我擔心你不會砍價。”母親說:“我做一天工,才1角5分錢,怎麽能不砍價?錢不容易來。”祖母又問:“買鹽沒有?”母親說:“買了,一斤1角2分錢。”

祖母說:“以後買東西還是到蓮塘鎮上去的好,我們村的代銷店一斤鹽1角8分,你看一斤鹽也便宜6分錢,等於你的一個工分段了。”

母親問我:“你姐呢?”我回答:“還沒有放學。”母親說:“你煮飯去,今天不吃木薯了。”我問:“煮什麽?”

母親說:“木薯我已經吃膩了,換換吧。”祖母說:“那煮玉米。”母親說:“玉米吃不飽。”

祖母說:“我已經將玉米輾碎了,今天可以做玉米粥。”母親說:“成,總比木薯的好。”

我說:“我也覺得不好吃。”祖母說:“去,有吃已經不錯了,還挑三揀四。”我說:“玉米粥我還沒有煮過,奶奶,你來煮吧。我洗衣服去。”

我上水埠邊洗衣服,水埠是兩條橫著的鬆木,鬆木成了浮橋,伸向池塘中間,中間有一根柱子,柱子是用木樁做成,釘在池塘底的紅泥上,池塘水深2米,我洗衣服的時候周圍沒有人。我悠然自得的唱起『山中狼』歌洗好衣服,我要站起來,卻眼前一黑,滄了一口水,我被人拖下水沉入水底,趕快浮出水麵,掙開眼看,水麵浮著很多棗子,克拉夫和烏龍山在浮橋上哈哈笑,他們在吃棗子。

我問:“那裏來的棗子?”烏龍山說:“偷的。”我問:“11生產隊的果園?”克拉夫說:“是。”我抓住一個棗子往嘴裏送。

烏龍山說:“11生產隊的果園今年豐收。好多果子。”我說:“你們膽子小,偷這麽幾個。”烏龍山問:“如果我們現在再去,你敢不敢去?”我說:“怎麽不敢?”克拉夫說:“我不去了,做事不能吃回頭草。”

烏龍山說:“克拉夫才是膽小鬼。”克拉夫說:“我不膽小。”烏龍山說:“那大家一塊去。”

克拉夫說:“去去!”我們上了岸,穿著濕漉漉的衣服往11生產隊的果園走。

到11生產隊的果園,看見有6個男孩在那裏,他們都7歲左右,年紀和我們相仿,走近,認得人,是神子華和萬希,他們是11生產隊人,果園是他們生產隊的。這些孩子在樹上摘果子正專心。克拉夫問:“我們怎麽辦?”我說:“沒有怎麽辦,我們一塊進去。”烏龍山說:“這果子是他們生產隊的,他們會趕我們出來的。”

我說:“別瞎掰了,他們偷自己生產隊的果子比我們更心虛。”克拉夫說:“那我們將他們趕走。”

我說:“沒錯,大家喊一下,再扔幾塊石頭。”克拉夫、烏龍山說:“好。準備!一、二、三、。”我們在外麵喊: “誰偷集體的水果!抓他!”

裏麵的孩子聽到有人喊,紛紛擇路而逃。有的來不及下滑,幹脆從樹上跳下來,我們在遠處看見,開始扔石頭。石頭嚓嚓的打在棗林的葉子上。聽到他們說:“我們偷棗子被發現了,快逃!”

我們一邊暗笑一邊繼續將石頭雨點般扔進去。過了一陣,確信他們已經遠走,我們三人進去。地上到處是棗子。收拾起來掂掂重量。

烏龍山說:“豐收了,20斤,明天進城賣給人家。”我們正要慶賀,聽到果園外有人在說話,是11生產隊的社員,我們嚇的顧不上吃將棗子包了一點要爬牆逃走,一個40歲的男人發現了我們。

他喊:“你們偷我們生產隊的果子,別走。”克拉夫聽了扯著我的衣角說:“別走了,走更錯。”我說:“你放屁,等人家來抓你,這麽笨!走!”

我一把推起他。大家翻過牆。中年漢子追過來,前麵是一麵大荷塘,走到荷塘邊時我說:“跳下去!”於是我們三人都一塊跳,荷塘水深,麵積大,中年漢子追到荷塘邊,我們已經從對麵上了岸。大家對沒有拿到棗子直後悔,烏龍山說:“我們當時昏了頭,要是不說話準省時間。”

我們幾個人來到村邊的公路上,那裏有10來個孩子,公路自東邊橫過西邊,路麵寬20米,全是用黃色的沙子鋪成。公路的兩邊種著兩排檸檬桉樹,在我小時候總覺得公路是沒有盡頭的,它向遠處無限延伸。我們也常常到公路邊玩,而且去的時候都有10來個孩子。大家的年紀不相上下。科爾年可夫、克拉夫、烏龍山、斯特來斯、烏龍山等等。我的小年是和他們一塊長大,一塊渡過的。

克拉夫問:“你們說這條公路通向哪裏?”科爾夢露說:“我知道。”大家都看著她,科爾夢露說:“通向紐約。” 科爾年可夫問他妹妹:“你怎麽知道的?”科爾夢露唱歌:“條條大路通紐約。”烏龍山說:“不,我聽到人家唱條條大路通羅馬。”

斯特來斯說:“我知道,我爸說了,這條路通往南寧。”科爾年可夫說:“狗屁。”斯特來斯說:“是。”科爾年可夫說:“狗屁。”斯特來斯說:“是。”他們爭執不休。科爾年可夫護著他妹妹,所以他說斯特來斯不對。

我說:“都不爭了,看有車過來,我第一個看見。”

斯特來斯馬上接著說:“我看見,第二。”

烏龍山說:“我看見,第四。”

因為我第一個看見汽車,我拍拍烏龍山的肩膀,神氣得很,烏龍山說:“瞧他,好象自己當了大官一樣。”我們都哄笑。

大家沒有目的地沿著田野走。烏龍山忽然問:“你們說世界上什麽最厲害?”克拉夫說:“坦克。”斯特來斯說:“ 我說是機關槍。”科爾年可夫說:“我說是大炮。”他們都說了,我想不出。克拉夫問:“究竟是什麽最厲害?”我問他:“ 克拉夫你說?”

克拉夫說:“我看是鬼最厲害。人家有什麽東西它都能奪過來。”我問克拉夫:“聽說鬼還有好多種,你猜什麽鬼最厲害?”克拉夫說:“牛鬼最厲害。”斯特來斯說:“我看是蛇神最厲害。”

我問他:“你怎麽知道的?”斯特來斯說:“我爸天天說牛鬼蛇神。神比鬼厲害。”烏龍山問:“鬼比神厲害。”斯特來斯說:“神比鬼厲害,我叔叔說神出鬼沒。鬼怕神。”大家都笑了。

過了一下,烏龍山說:“在我們這裏我最厲害。”克拉夫問:“你怎麽厲害法子?”

烏龍山說:“我力氣最大,所以我最厲害。”克拉夫說:“烏龍山吹牛逼。”

烏龍山說:“你克拉夫比我不上。”克拉夫說:“你什麽力氣最大。我跟你比一下。”

科爾年可夫說:“比摔跤。我做裁判。”烏龍山說:“比就比。”科爾年可夫說:“摔跤的時候誰把誰摔倒了,不能生氣。不能打架。”

我們說:“好,誰打架我們都打他。”克拉夫和烏龍山在眾目睽睽之下開始肩搭肩。

科爾年可夫喊:“1、2、3開始。”倆人使勁的用力起來。我們站在旁邊看熱鬧。克拉夫和烏龍山誰也摔不倒誰。力量相當。這時烏龍山的弟弟烏蛇山從十字路回來,他手裏還拿著一個黃皮果子。

烏龍山問:“你從那裏得來的黃皮果子?”烏蛇山說:“殺尾山。”克拉夫說:“你一定是偷農莊的,對吧?”

烏蛇山說:“我們不偷,是人家分的。”克拉夫問:“有這麽好的人?我還沒有見過。”我說:“喂,聽說今天農莊的果子場在摘果子,我們去看看有沒有機會,也撿幾個吃吃。”大家說:“好呀,走。”

我們上果子場去,那裏叫殺尾山,是個丘陵,在楊彭村子的東麵,殺尾山的周圍都是水田,水田都比殺尾山低10來米,山勢呈圓形,山頂比較平整,整個山體看起來有點象一個麵包。說它是山,倒不如說它是一個高坡,麵積有200畝地寬。60年代,農莊在山地種上1千百來株的各類果樹,我們來的時候,黃皮果已經給摘完,大家吃不上水果,但是梨花正開,整個山頭一片雪白。

我們在梨樹下玩[敵仗]遊戲,這種遊戲有點危險,遊戲分兩組人員,分好後,兩組人員是敵人,是敵人要打,打起來又不客氣,我們用的武器是泥塊,腳下的泥塊遍地都是,隨處可取。

貓著腰檢起泥塊往前麵扔,這種黃土泥塊打中人也不痛,也不容易打中,大家都借用梨樹的掩護,打大半天都攻不過去,誰要充當英雄硬攻陣地,隻有自己吃虧,對方一組人馬躲在梨樹後,總能把出頭鳥打得落慌而逃的,這種遊戲相當好玩。

這種遊戲玩膩了,幹壞事了,由於梨花開的滿天雪白,引來不少的蜜蜂,有的蜜蜂在樹上造巢,我們知道蜜蜂巢有密糖,想著辦法要把密糖弄到手。

出這餿主意的是烏龍山,他先是把自己的臉用衣服蓋過,手裏拿著一根竹鞭子,能遠遠的夠得著蜂巢,然後不斷的用竹鞭子在蜂巢邊敲敲打打,等激怒了蜜蜂,所有的蜜蜂都出來攻擊烏龍山時,烏龍山跑,蜜蜂也跟著他追,我們在看到沒有幾個蜜蜂在巢邊時很快用刀把巢割開,取出密糖,大家分吃。敢用這種方法的隻有烏龍山,分糖時他得的也最多,在將要離開的時候,烏龍山裹著臉的衣服掉了,他被一大群蜜蜂針個半死,整個臉也變了模樣,象個大頭佛。大家都對蜜蜂害怕起來,誰也不敢惹它們了。我提議到大隊的副業隊部去,大家都同意。

大隊的副業隊在村子的東邊,離村子1公裏左右,副業隊的房子是村子最好的,有20來棟,房子方方正正將10來畝寬的地方圍起來,正門有一條機耕路直通裏頭。房子的外牆粉飾著標語:苦戰76年,建成大寨縣!

中間的空坪停放著大隊的5台大型聯合收割機,還有7台拖拉機,拖拉機每天都進進出出,將大隊茶場的新鮮茶葉運進來,又將加工好的茶葉運到公社的供銷社。

我爬上拖拉機上,趁大人不注意,鑽進車頭扭轉方向盤,真過癮,克拉夫和烏龍山他們在車上這邊敲敲,那邊打打,瞎折騰。

克拉夫還拿著工具箱裏的改錐,把油箱打開,然後開始放油,烏龍山在車低用瓶子裝著,大隊部看門的是個老頭,6 0來歲,別著個紅袖章,上麵寫著:值勤。他大罵:“你們這些野雜種,沒有幹好事的。”他想抓住烏龍山],烏龍山跳上車去,老頭追他不上,嚷嚷著說要找人來逮我們,我們作鳥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