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風呼嘯,浪濤凶惡,大船接連航行了十多天,突然碰上大風浪,就算是與海為友的常氏三兄弟及月兒,也心膽俱寒。波浪轟擊接連一夜未停,船上沒有一處不濕,誰也不能安睡。

大浪一個接著一個,大家全身都是鹽水,疲乏身心加上烈風巨浪嚇人,船身每一次被推得傾側,都以為必定翻倒,要葬身大海。常氏三兄弟負責掌舵,一個被巨浪打倒,另一個便接住上去定住船舵,不許大船出錯。

大帆吃風,船身永遠的歪斜傾側,在海麵上跳動似舞,但見常氏三兄弟前仆後繼,總能定住船舵,小子內心也不禁大為讚賞。

雖然常氏三兄弟什麽都自以為是,但麵對巨風惡浪,原來他們都相當了得,難怪月未央堅持要他們三兄弟同來。今夜若非有三人掌舵,恐怕大家早已直墮海底,隻能聽天由命,不可能再有望闖“天苦獄”了。

黑夜裏的船倉頂上,夜無情及玉仙都不住努力向四周張望,毛九裏追問下,才知悉原來同時受罰的“七情”、“六玉”四人當中,還有一個玉紋失蹤。她出身漁村,世代與海為伍,可能已被米色色帶上船,作為舵手之類。

“七情”、“六玉”都是米色色的心腹,但當中的夜無情、玉仙、玉死、玉紋四人卻深得南極仙翁器重,一直未肯完全聽令米色色。三年以來,米色色不住用手段對付四人,上次夜無情等放走一眾小師妹,惹怒米色色,其實也是她刻意借題發揮,欲一舉殺盡不肯完全降服的弟子而已。

玉紋看來也許亦在這片怒海附近,但茫茫天連大海,黑夜沉寂,要尋人又談何容易。驀地一個海浪飛來,橫裏把三人盡數推倒再滑向甲板,危機四伏,大家也不得不放棄搜索。

毛九裏道:“別再媽的傻了,要知道啊,就算發現了玉紋,同一船上還有妳們師娘米色色,惡毒的她說不定刻意殺人,噯喲喲!那就更加不得了。不要再找啊,他奶奶老天爺不知咆哮什麽,還是幫一把穩住大船才算。”

風勢實在太大,幸而有餘弄在,隻見他吐力一扯,便把大帆收起,免得大船

被狂風吹倒。

天威之烈,船上十二人從未見過,任你如何武藝高強,呆在船上,也隻得束手無策。各人努力了一整夜,終於捱過了難關,但隨之而來的暴雨,卻一樣教大家苦透。

應該烈日當空的下午,卻完全被黑雲蓋掩,事前毫無朕兆,真的苦上再加苦。各人衣衫早已濕透,以為有機會讓太陽曬幹,豈料暴雨灑下,比黃豆還大的雨點,落在船上每一處,打得嘀嗒作響,煩個半死。

唯有小子與郡主的反應不同,他倆從船頭追到船尾,終日互相潑水濕身,一時間你運水為刀,我以水為劍,嘻嘻哈哈的打作一團,自娛歡樂,不知多投入。大家瞧見決斷英明,行事審慎的郡主,跟小子暢玩時極度忘我,壓根兒就變了另一個人,委實難以相信自己的一雙眼目。

烏雲滿天,大雨如注,已餓了一整夜連半天,再加上未有睡過,人人疲極難耐。隻有一個餘弄例外,他把雙腳倒吊在船倉頂上,竟像蝙蝠一樣便自然睡著了,如此方式安眠,真的教人大開眼界。

風浪、暴雨終於過去,常三空首先發出一聲振奮歡呼,他不住跳躍高聲喝道:“到了,到了,前麵就是“天苦獄”呀!”

約二十天的艱苦航程,終於捱過了,也難怪常三空如此興奮。各人分別朝南遠望,一個小黑點果然出現眼前,郡主、小子走到船倉去,打開“煞浪海圖”研究片刻,也相視而笑。

小子道:“不錯,媽的咱們終於抵達了,哈……,八十萬両就在前麵!”十二個人的臉上同時升起久久未見的笑容,先前被風浪折磨的疲乏,當下完全消失,再也不見影蹤。

郡主卻忽然道:“好了,既已抵達目的地,大家便要小心麵對第一關“風流毒麵紗”,每一艘船進入“天苦獄”前,必須經過由島前插在海麵的兩大柱石組成的“鬼門關”。再之前的海浪暗湧,依“煞浪海圖”的指示,極之凶險,千萬要依我命令小心前行,不得有誤!”

郡主的話極是嚴厲,但反觀海麵卻風平浪靜,各人難免不大盡信。當中猶以常氏三兄弟為甚,他們都是麵對風浪的大行家啊!

隨風航行,十二人的心情已變得複雜起來,島上隻有一個東海星宿,他真的有齊三頭六臂嗎?怎可能以一敵十二?若米色色也安然來到,數以十計的闖關者,一個東海星宿便可以擋得住嗎?

答案就在島上,但這個島不像“月孤島”的一樣簡單,它被重重濃霧鎖困,肉眼隻能僅僅從遠處窺見陣陣青蔥,卻難以窺得全豹。

最令人心跳難靜的,是一對筆直高若十丈的插天巨柱,這組成“鬼門關”的石雕,竟刻上了無數死人的慘痛表情,栩栩如生,極之教人難受。風平浪靜,但卻像暴風雨來臨前的一剎那,十二人的心緒也拉得繃緊,同時屏息靜氣,就似等待著海底湧上來殺人的怪獸出現。

郡主喝道:“小心,前麵就是暗湧海浪範圍,常大海,千萬小心依“煞浪海圖”航行,不能出錯!”

一再的千叮萬囑,令全船十二人個個都提心吊膽起來,究竟如此平靜海麵,是否真的會有突如其來的凶險呢?

有,而且就在右邊!一陣響徹雲霄的號角聲,來自一艘比小子們所乘帆船還要大五倍的大艇,船頭雕了個大虎頭,殺氣暴現。食水極深的大艇,帆頂高高懸著大旗迎風飄動,一個“南”字映入各人眼簾,看來就是“六大世家”中,南盜的“南世家”海盜船了!

合共有三大帆的南盜大艇,一眾數十海賊,個個膀闊肩粗,曬得一身黝黑,一樣的凶神惡煞,身材魁梧。有趣的是數十人都倒掛在扯住大帆的粗繩上,就如數十頭巨大蝙蝠,正要噬向小子們的船。

昂然站在船首,是這南家大艇的首領,隻見他一臉深藍膚色,突顯血紅的一雙眼目精光閃閃,身上穿的是蔚藍錦袍,在日光斜照下,映射其身,顯得金光燦爛,大增堂皇氣象。這男人隻三十來歲,卻深藏狡獪霸悍之色,如此長相、形態,絕對是極難纏人物。

兩船相距越來越近,小子當然感到對方來意不善,郡主亦下令各人戒備。郡主道:“這當首領的家夥,連麵目也是一片藍,相信就是“南世家”中,唯一流著藍色血液的“三節惡棍”南血人!”

小子道:“看來他們衝著大家而來,目的是擒下我等,再利用“煞浪海圖”闖過“風流毒麵紗”。守株待兔,輕易的便手到拿來,哈……,算盤打得好如意!”

海上船戰跟陸上作戰,絕對是截然不同的兩碼子事。慣於海戰殺人、搶貨的“南世家”海賊,自恃慣熟水性,一直守在“天苦獄”外海麵,目的當然是搶奪“煞浪海圖”,再進攻“天苦獄”。

疲乏不堪的小子們十二人,麵對精通水性的南家大艇,如何能應付。南血人待兩船距離拉近,右手握拳示意,大艇竟射出一張大網,完全把小子的艇網個正著,再也動彈不得。

一眾“南世家”海賊同時撲上,個個利用大網攀前,已到了小子們的頭頂。南血人笑道:“難得,難得,船上竟有如此美豔絕世天仙,不會是“月世家”在出發後,偶然在海上釣到的美人魚仙吧?”

毛九裏最討厭南血人此等廢話賤人,當下搶著道:“魚你老祖,仙你老毛!臭化爛小狗,你掉個網來幹麽?姓南的都是鼠摸狗偷,快滾回去狗奶穴吃狗奶飯,否則我毛九裏當下打爆你賤狗頭、賤骨頭!”

南血人的反應是哈哈大笑,他一雙眼目狠狠盯著口不擇言的毛九裏,冷冷道:“臭口豬八怪,一船十二人,我隻留兩個活口,原來隻留兩位俏娃兒,哈……,但你太有趣,我必須綁你上船好好折磨。嗯,你這番話便救活了自己,但我衷心告訴你,被我南血人折磨的人,一定生不如死,好想求死!”

毛九裏卻毫不在乎道:“挑媽的,我怕你不成,不用來捉,我送上門好了!”好個毛九裏抽出一雙彎刀便直拔射上網,一刀要斬破衝出,再搶上對方大船殺南血人。

豈料彎刀劈斬,大網竟絲毫無損,毛九裏呆在當場,隻好回落甲板上,卻已惹得一眾海賊哄堂大笑起來。

南血人道:“怎麽了,心裏有點失失慌吧,哈……,這“南天織”是堅韌無比的柔絲織成的,咱們專長水上擄人,又怎會缺少這些神物。各位已是籠中鳥,要殺要宰,都掌握在我手上啊!”

南血人再示意下令,大艇當下飛射出二十個大酒來,一一由網上的海賊接住。同一時間,二十海賊亦燃起手中火把,發出陰惻惻的冷笑,顯然是隨時候命把船上各人燒成火炭。

南血人道:“立即先交出“煞浪海圖”來,否則火燒爛船,你們十二人都必然葬身大海!”下麵的郡主並沒有太大反應,隻走上前去接過常大海的大舵,再對小子道:“這藍色蠢人,交給你來玩弄好了!”

小子不住的搖頭道:“唉!藍色家夥,不是歸天便應該下海,幹嗎在這裏也文也武,媽的好討厭!”小子抬頭對著南血人笑道:“南血人少爺,我手上的就是“煞浪海圖”,你真的好想得到它嗎?”

高舉海圖,對著南血人猛搖,瞧得對方雙目發光。當然了,若沒有了海圖指示航線,實難闖過“風流毒麵紗”。南血人冷笑道:“好,你交出來我便饒你一命,今天少殺一個算是積點福吧!”

小子連聲多謝,說道:“很好啊,但我剛才替你問過“煞浪海圖”了,它說它最討厭藍色怪物,不肯跟你,喔呀!它還對我說,你口氣太大,怕你一會兒燒船不成,反來個自己的船翻倒沉掉,那就羞家得要死了!”

南血人並沒有因為被小子愚弄而勃然大怒,反而冷冷笑道:“原來這條船滿是有趣的家夥,很好,小兄弟,該如何稱呼呢?”

小子笑道:“我嘛,名字是“小子”,少爺千萬別在後麵也加上少爺二字,因為你這等人已有少爺稱號,我怕其它人都以為我是同你一夥的,唉!我哪有你如此又賤又狠毒,又笨又傻蛋呢?”

南血人依然的又是以冷笑回答,但同時他的手亦示意,下令火攻。隻是比南血人下令更快的,是小子反應。他突然拔射而起,“神武戰衣”同時疾射出二十暗器,分別勁射穿過大網,打中二十海賊手中的酒。

酒裏的當然不是美酒而是火油。暗器穿破酒,再射出火油濺向火把及各海賊身上,登時把二十海賊燒成一團團火球,不住在網上打滾,痛苦掙紮。

小子哈哈笑道:“原來“南世家”是為了預早祝賀我們,能破盡十關九局再取得八十萬両而來,特地先來個出色表演,一定叫什麽“南盜趣火球”了,哈……,好精彩哩,大家請鼓掌!”

十二人當然個個拍掌又大笑,隻見二十個當殃海賊,分別咚咚咚的火速滾翻落海,免得白白燒死。但各人都已焦頭爛額,一臉汙黑,極之狼狽。

南血人顯得一樣的平靜,因為大網仍然把小子們的船網死。雖然郡主努力掌

舵,勉強仍憑風力向著“天苦獄”前進,但因為巨網把二船相連,移動速度極是緩慢,要擺脫南家大艇更加是不可能。

如此下去,二船糾纏不清,任小子神通廣大,始終也不可能令南血人放棄劫船。若然最終兩船亂撞,小子的船肯定破毀翻沉,形勢依然險惡啊。

高高在上的南血人,一直雙目盯住郡主,顯然早已被其絕色所迷,但見郡主不停努力扭動大舵,似要向不可能挑戰,誓要擺脫困阻似的,南血人嘴角不斷發出冷笑,忍不住道:“好姑娘啊,又何苦徒費力氣哩,妳的船早晚要沉,要保住命,快快上來,倒在我懷裏好了!”

郡主頭也不抬,冷言冷語的道:“南血人,你前來目的是要奪“煞浪海圖”,但你又知否海圖內有關咱們兩船已進入的範圍內,記下了些什麽呢?”

南血人正在猶豫之際,突然平靜海麵竟拔起數百尺巨浪,狂濤如山,如刀疾斬向南家大艇。全然的猝不及防,巨浪如利刀來得實在極其突兀,一下子桅檣盡折,船身也裂破爆開,嚇得南血人魂飛魄散,惶急發儍。

南血人呆呆道:“是…海怪還是……什麽?怎可能……有如此可怕狂濤!”

其實郡主一直小心緩緩移前,就是要拉動南家大艇進入海浪暗湧區域,不知就裏的南血人等果然中計,巨浪翻起破船,突如其來,毫無朕兆,當然教一眾海賊駭然失色,還以為有啥海怪之類出現。

心下驚駭不己,焦急萬狀的南血人,惶恐未過,另一浪刀又再在他麵前拔起,南血人豈有辦法與天威對戰,斜身急走,浪刀又再斬得大艇轟然爆響。心下怯懼未消,更可怕的暗湧又來。

海底下竟突然轉出如惡魔漩渦來,把旁邊的南家大艇卷入,整艘大艇立時傾倒。猶幸先前的兩海浪大刀,已把相連二船的大網破斷,否則郡主跟小子們,也難逃一並被拖進漩渦噩運。

不消一刻,整艘龐大的南家大艇,竟已被海浪漩渦吞噬,在不住旋轉時,已被絞得粉身碎骨。全船一下子消失在海底,海麵又回複出奇的平靜,竟連半塊爛木也未有浮出來。小子們瞧得目定口呆,一樣的膽戰心驚,如此可怖場麵,實在難以想象,大家對“天苦獄”不得不重新估量。

單是“鬼門關”前的海浪暗湧,已可吞噬數十人的大艇,島上的十關九局,又會容易應付嗎?

十關九局,九死一生!八十萬両黃金,也許真的不可能得到。東海星宿連如此天威殺力也能擺布在島前,他設置其它殺局,有可能隻是普通又平凡易破嗎?就是連最愛吹牛皮、自誇自擂的常氏三兄弟,也寂然無聲了!

島上有八十萬両,但這又如何?貪心人隻會因貪心而死!

好可惜大家就算後悔也太遲了,因為一進入“鬼門關”範圍,水流、風向自然會把船推向“天苦獄”,再也不能回頭。

船上十二個人,沒一個後悔,既來之,則安之,破十關九局,奪神藥醫月兒,再奪八十萬両當軍餉,攻克“月雁京城”,助朱子複位,從此大家共享榮華富貴。離開“月孤島”時,那大群少年人的充滿希望眼目,仍深印腦海,不能讓他們失望啊,努力、奮鬥,一定要破十關九局!

大船直闖入“鬼門關”,那些刻在石柱上的恐怖臉容,像是歡迎各人好快成為厲鬼的一份子。前麵究竟有多困難、多艱險,誰也難料,但任何時刻,團結力量都是最重要。

郡主喚來十二人一同站成一圈,各自緊握別人的手,說道:“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堅持下去,絕不放棄,要回去聽“月孤島”民眾的掌聲!”

“好,甘苦與共,一同闖關奪銀両!”

十關九局是考驗團結的大難阻,在進入“天苦獄”之先,郡主刻意再喚醒彼此要互相扶持。因為任何一人也可能被難關難倒,唯有身旁的人能救。自私、恐懼往往打敗自我,令自己不敢或沒有及時伸出援手。

十二人闖關,人數太少,缺一個便少了一分力量,故此郡主好希望大家都盡力保護自己之餘,更要小心照顧身旁其它人。她更清楚明白,依據資料,東海星宿好孤獨,他對“情”的渴求非常看重,重重機關定然跟情義有關,大家要破關,便必須發揮出互愛的精神和力量。

遠處海麵上,有人用一雙血紅的怒目凝視著小子們的大船駛過“鬼門關”,這剩下來的南血人,在最後關頭避開了海浪漩渦,保住了性命。他開始後悔,原來出發前叔父南拳王早加叮囑,是否要出動多艘大艇來助。可惜太高傲的南血人並沒有聽取勸告,終於一敗塗地!

南血人飄浮在海上,利用他的“三節惡棍”幫助撥水,極小心的遊離危險範圍。他對小子恨之刺骨,無奈對方已進入“天苦獄”,要阻截已不再可能。他好想小子成功取得八十萬両,唯有如此,才能讓自己再有機會對付他。

忿恨之極的南血人,大概要遊二、三十天才能到岸,泡在水裏的這些日子一定不好過,但他定然可以安然無恙。因為海賊自小受盡艱苦訓練,大海就是家,死在陸上容易,葬身大海實在不大可能。

南血人恨小子,但卻記掛著太迷人的郡主麵貌,這也難怪,“南盜”是賊,一向的習慣是隻要看上了誰家姑娘,便來個一夜擄走,帶回山寨或水寨當夫人。玩厭了便掉給其它兄弟,從來不可能有不能到手的女人。

今天的郡主也許是唯一一人,更加上郡主天生麗質,輕輕淺笑已引得人神迷魂蕩,心魄齊飛,南血人又怎麽不入迷。

殺小子、奪郡主,這已是南血人的兩大目標。好可惜,二、三十天以後,南血人就算再帶船趕來,小子們早已回“月孤島”去了!

別急,還有二、三十天泡在海上時間,大可以好好想個妙法,既能殺小子,又奪得郡主,一定可以想出來的。

離開了危險範圍,南血人竭力遊前,像一條大魚無異,遊動速度快得驚人。他想起了一個朋友,也許可以幫自己一把,這朋友跟他有同床共枕的親密關係,亦是世家之交。她便是京城“呂世家”的呂芙蓉,哈……,想到呂芙蓉,南血人又想到與她床塌上**之樂,遊得特別起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