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未央並沒有利用時間努力練兵,因為不論如何大顯神通,也必須一年後才能跟“南皇朝”決一死戰,更且難分勝負。

就算僥幸成功,讓月未央斬掉朱子、郡主及小子的人頭,重奪“月雁京城”,往後又如何?

這就是郡主未有想及的最重要關鍵,也是月未央決心跟“花家將”連手的原因。

月未央是個想得非常長遠的梟雄,他決定助朱子皇帝攻打“浪花旗”時,已想到若成功後,朱子反悔不肯封他為太上皇,自己應該有何後著。

曾經慘敗過的他,絕對不願意再來一次徹底的失敗。既已離開“月孤島”,便不想回去。

月未央明白到就算能攻陷“月京城”,重新奪權,但隻憑個人力量,隻會誘使其它勢力入侵,很快“月京城”便會易手。

隻憑數萬兵力是不足以在武林上稱雄的,再加上當殺敗了“天子聖軍”,己方必然亦大受重創,到時“花家將”及何苦的“鐵甲金兵禦皇軍”會坐視不理嗎?

為了確保絕無後患,月未央決定拜訪“花家將”的三大將軍,隻要他能說服“漠花旗”、“淘花旗”及“沙花旗”連手進攻“月京城”,此戰便必勝無疑。

同時,因為時間隻是匆匆三個多月,郡主如何有天大本領也不可能急速擴兵,“天子聖兵”抵擋不了逾二十萬大軍,“南皇朝”自然任由宰割。

但朱子的頭顱割了下來,他的“南皇朝”皇位又可以由誰來擔當?

“花家將”中的花天漠、花淘醉和花虎沙都絕非登上皇座的合適人選。但要是由月未央來當皇帝,大家又難以心服。

聰明的月未央提出了好大膽的提議,由何苦當“南皇朝”的新帝君,他最適合不過。

第一,何苦的兵力最強,合共十五萬大軍由他一人統率,更且以弱勝強,抵禦“北皇朝”大軍最為出色,部下都是精兵。

第二,何苦沒有太大野心,他不可能逐一擊破“花家將”及月未央,大家勢力可以保持均衡,未致有一天被何苦蠶食再消滅。

第三,何苦仍留在“中烈河”處繼續作戰,他當上皇帝但一切不變,皇帝的稱號有名無實,大家都沒有甚麽實際損失。

第四,何苦一定會答應一切條件,因為當大軍攻破了“月京城”,郡主已在大家手中,有了郡主,何苦便任由擺布。

至於郡主也不必擔心,隻要留住小子不殺,她也不肯死去,所以月未央的計劃令“花家將”非常滿意。

月未央願意親自到訪三位大將軍,因為當年攻陷“月雁京城”作出大屠殺的隻是花血浪和他的“浪花旗”。

月未央未有跟其它的“花家將”有深仇,大家可以為了相互利益而合作,絕不為奇。

但“花家將”反叛“南皇朝”又有啥好處呢?

月未央摸透“花家將”與“北皇朝”之間的多年仇恨關係,他答應在一年後逼何苦同時出兵,反攻“北皇朝”,到時便把天下五分,何苦、月未央、三位大將軍都是皇上。

要是“花家將”仍未願意當皇上,大可以把皇位授予各自的下一代,千秋萬世獨霸一方。

當然,這是太遙遠的事,“花家將”最重視的是反攻“北皇朝”,軍中太多的士兵已守候多年,大家都恨得牙癢癢。

十一年前為了助玄武帝南下建立“南皇朝”,大批士兵放棄了家人,隨大軍越過“中烈河”。

留在故鄉北方的家人,多年來一直受著“北皇朝”種種處罰,苦慘得難以形容。

當中不少大兵的爹娘都因為抵受不了而自絕生命,可想而知,一眾戰兵是多麽的痛恨“北皇朝”,多麽的渴望反攻過去。

隻可惜玄武帝登基不久竟然失去蹤影,非單反抗“北皇朝”統一天下成了泡影,各戰兵內心的強烈複仇意欲也被壓抑。

何苦防守相當出色,但“花家將”要的是反攻,大軍直搗黃龍,把“北皇朝”連根拔起。

故此當月未央提出聯合力量攻打“月京城”的建議,三位大將軍都不約而同的喜出望外。

將軍的生命就是為了作戰,隻作防守,實在不能滿足渴望反攻“北皇朝”的眾多戰兵。

大家要血洗“北皇朝”,要斬盡舞天真麾下的“仙衣花香舞營軍”,要來個一決雌雄,一戰定江山,一舉攻下“千香草藥城”。

郡主千算萬算,就是算不了月未央竟能夥同“花家將”兵臨城下,挑戰朱子的皇權。

“天子聖軍”五萬戰兵當中,隻得二萬多有作戰經驗,反觀“花家將”麾下的都是慣戰精英,五萬又如何能壓倒二十多萬?

顯而易見,七天後的大戰“南皇朝”全沒機會戰勝,及早投降是唯一偷生機會。

七天的時間轉瞬間已逝去,在“月雁京城”的平心湖大道、日月湖正道及夜光湖大道,都聚滿穿上厚厚戰甲的“花家將”戰兵,一直向內城推進。

也許因為“天子聖軍”總計還不及五萬人,又欠缺作戰經驗,故此郡主都下令他們留守“中月門”,等待敵人來臨。

二十萬“花家將”,再加上約一萬多由月未央帶領的軍兵,絕對懸殊的軍力,郡主真的有可能扭轉乾坤,反敗為勝嗎?

月未央也是智計極高者,他也曾設身處地把自己視為相思郡主,努力想法子破解危局。

但月未央也未能有啥高見,麵對二十餘萬大軍,還有高大的戰車、衝車、拋石機、雲梯等大型攻城車械。

再加上萬計的強弩,穿上重甲的戰兵,打造極之精良的兵刃,算是何苦帶齊十五萬“鐵甲金兵禦皇軍”到來,也不一定能守得住“月雁京城”。

何況在月未央的策劃下,三係“花家將”都秘密分批南下京城,未有讓何苦察覺。

隻得七天時間,何苦連夜快馬派大軍南下,也不可能趕得及到來“月京城”作阻撓。

更重要的是何苦不可能棄守“中流河”,他是“南皇朝”的屏障,失去了“鐵甲金兵禦皇軍”,“南皇朝”便岌岌可危。

花天漠、花淘醉及花虎沙都是行軍用兵的強者,他們當然都有派人留意何苦的一舉一動。

直至今天,可肯定的是他已決定置身事外。大概月未央已命人給他通傳,隻要攻城成功,擄來的相思郡主便是何苦妻子。

何苦一生隻渴望得到相思郡主,他並沒有強調不能用強。

當一個男人太過思念一個女人,他在某些情況下是可以接受霸王硬上弓的。

月未央相信何苦隻要得到郡主,其它一切都可以不再計較,何苦這家夥太不可理喻。

踏步前往“中月門”的最後一段路,花虎沙終再見到花淘醉飲了一口酒。

這被稱為“醉仙”的大將軍,因為戰兵多年來捐軀慘死的實在太多,竟曾許下諾言,一天未反攻“北皇朝”便一天不許自己再醉,再試那種極快樂的感覺。

從此花淘醉不敢再醉,連想也不敢去想,酒氣竟一天又一天的離他而去。

花淘醉也曾說過,他已不配“醉仙”之名,奈何仍未死去,大家仍愛稱他為“醉仙”。

滴酒不沾又如何能醉?直至今天,花淘醉明白到隻要攻破“月京城”,一年之後便能帶兵反攻“北皇朝”,他必定有機會再來個大醉特醉,沉醉痛快中。

多年來的第一口酒令花淘醉充滿希望,抬頭望天,但見萬裏無雲,日光照得大地一片熱力四溢,果然是個殺人的好日子。

花淘醉緊握他的右拳,向上高舉,又發出甚是高昂鬥誌的叫囂,猛然激勵四周同行的“淘花旗”戰兵,要大家的士氣更振奮、更精神翼翼,更勇猛向前。

叫囂喝采聲當下此起彼落,數萬“淘花旗”誰也不肯示弱,每一人都想發出最威猛的咆吼聲,要“天子聖軍”不寒而栗,要他們都怯於氣勢,棄甲投降。

另一方的“沙花旗”聞得“淘花旗”不斷高叫激勵士氣,便下令號角手大力地吹,要四野都充斥著他們的威猛聲音。

“沙花旗”有逾七成戰兵仍未足二十歲,他們都是花虎沙的忠心支持者,既瘋狂又勇猛。

這些少年人無後顧之憂,從不怯懼艱難,隻一心要表現自己的非凡能力,連死也不哼一聲。

花虎沙就是憑著他們打不死的拚勁,令“沙花旗”聲名越更響亮,被視為最強悍的一路兵。

花天漠、花淘醉和花虎沙都是第一回跟盛名的郡主比試,他們占盡了上風,兵力強大近十倍,好肯定此戰必勝。

到底相思郡主有何妙計麵對必敗無疑的這一役?

月未央在看,花天漠、花淘醉和花虎沙都在看,究竟郡主是否有三頭六臂,竟能化腐朽為神奇。

時間不住溜走,戰車、戰兵都已非常接近“中月門”。

大家都一而再又再而三的檢視手中兵刃,二十多萬人竟毫不含糊,半分不亂。

天下人都認定相思郡主智計天下第一,她真的能抵擋大軍猛裂攻擊?很快便會有結果了。

“中月門”已出現在三位大將軍眼前,心情是未有過的極興奮,相思郡主的底牌是甚麽?

城樓上飄揚著的“南皇朝”大戰旗,迎風招搖,倒仍然是氣勢逼人。

旗幟上的“南”字,寫得蒼勁有力,三位大將軍當然認得,那是出自“花世家”家主花湮茉的手筆。

月未央當然好想郡主與小子命令“天子聖軍”全力頑抗,以便乘機來個斬盡殺絕。

但三位花家大將軍卻寧可郡主下令投降,免得他們要殺“南皇朝”的人,惹天下人取笑。

城樓上的人都軍容整齊,郡主、朱子和小子都齊集,每個人都精神抖擻,臉上帶有笑容。

原來的五萬大軍已變成原來的二萬人,在三個月內招募回來的三萬多新兵,郡主已讓他們棄下一切離去,不必無謂犧牲。

不錯,郡主隻以二萬多“天子聖軍”麵對二十多萬敵人,以一敵十,絕對的完全沒有半分戰勝希望。

號角聲吹起,每一守城戰兵都把一條白布綁在額上,他們當中的任何一人,已決定為朱子犧牲。

今天絕對不可能守得住“月京城”,此戰必敗,不會有奇跡,相思郡主的無敵才智神話,將在此幻滅。

留下來的“天子聖軍”都是自願赴死,沒有一人貪生,亦沒有一人怕死。

今天以後,天下再沒有“天子聖軍”,“南皇朝”亦不再存在,郡主、朱子已決定把一切都來個徹底毀滅。

小子把他的右手搭在郡主肩膊上,嘻嘻笑道:“唉!實在太過可惜,天啊,還未試過跟郡主上床,那種精彩滋味會如何呢?”

俏郡主笑道:“還未開戰,要立即試一下麽?”

小子哈哈笑道:“不,我就刻意不要和妳這天下最美的女人上床,說句老實話,我試過了,一定不肯死,也不肯你去死!”

小子輕撫相思郡主的秀發,他好舍不得這最愛的女人。

當天入京就是渴望得到郡主的垂青,終於今天為她而失去性命,更且是雙雙死去,真的可愛可泣,小子也異常感慨。

小子道:“還記得妳那指腹為婚的太子麽?郡主一直戴著那信物“鸞鳳翡翠煉項”。”

郡主道:“你要告訴我,你便是那不知所謂的家夥,太子就是小子,是麽?”

小子道:“嗬…,原來郡主早已知悉一切,難怪不肯掉了“鸞鳳翡翠煉項”啊!”

郡主道:“我的小子啊,你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隻有你能明白我的需要,又願意陪我走人生的這段路。相思郡主隻讓男人感到非常吸引的外表與智慧,但誰又明白要得到我,必須有莫大勇氣作出犧牲,還要受盡折磨,最終不一定得到幸運呢?”

小子道:“不,能得到郡主的愛,已是最大的幸福,這份愛比世間任何事物都更珍貴。能與郡主一同死去,更是最大的福份,其它人不明白而已。”

並沒有太多的話,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容許相思郡主與小子互相道別,因為敵人的大軍及眾多巨大戰車已在“中月門”之前。

朱子一直沒說甚麽,他好明白弱肉強食的道理,既然月未央能夥同“花家將”來攻,“南皇朝”必然滅亡,他也一定人頭落地,再不可能延續帝位。

作為第二代便失去皇朝,朱子當然非常痛心,今天他要大開殺戒,在月未央把他頭顱斬掉之前,朱子最少要殺一百人!

號角聲響起,再來是一陣擂鼓聲,震得四野動蕩,二十多萬大軍都發出暴喝聲,簡直搖動天地,似要當下把城牆震得倒塌。

“花世家”的三支大軍最是軍容整齊,三方分別先走出各一千騎兵來,坐下都是非凡良駒,昂首怒叫,都準備衝鋒。

這是一般沙場交戰的第一陣,一千前鋒先作叫陣,讓敵方也派出一千人來接陣。

二千人交戰,瞧瞧最後未倒下來的一方是誰,便算是那方先勝一陣。

這種初陣交戰的作戰模式旨在激勵軍中士氣,好教仍未出戰的士兵提高戰意。

隻要第一陣取勝,代表著勝利的一方將得到最終勝利,未出戰的所有戰兵自然戰意大盛。

因為今日有三支“花家將”,故此衝出來叫陣的便有三千人,排成一列長蛇陣,人人騎在馬上,都在揮舞手上又長又重甸甸的兵器,要郡主的一方派人應戰。

這委實也是強人所難,郡主的“天子聖軍”隻得二萬多戰兵,挑選三千已逾十分之一,那裏會有如此多的騎兵啊?

但“中月門”很快便打開,落下長長吊橋,應戰的人來了。

為首的竟然就是小子,在他身旁還有小誌強、大力蟲、劉十七和謝火火等人。

合共也一樣的三千“天子聖軍”,隻因為騎兵隻有一千,當中的二千人並沒有騎在馬上。

三千戰三千,小子的一方有二千人未備戰馬,當然在形勢上難及得上敵人。

但小子和一眾戰兵都抱著一死之心,眼神盡是勇不可擋的鬥誌,絕對不能輕視。

小子回頭望向城樓之上,看著苦忍不肯掉淚的相思郡主,他好滿足,更且快樂不得了。

小子忽地大吼一聲:“朱子、郡主,讓我們先立一功,把亂臣賊子殺個清光。”

一千快馬首先衝出,小子要讓二千“天子聖軍”落後,因為他們都沒有馬,一定難以招架敵人的衝殺。

唯有他們這一千人先搶前盡量殺敵,把對方的騎兵越殺得多,後來的步兵便壓力越少。

一千騎兵奮力衝向三千敵人,快馬加鞭,衝呀!

同時衝鋒陷陣,敵人的三千騎兵明顯訓練有素,也極之出色。三千人馬成橫排衝來,不徐不疾,個個都一樣速度。

反觀小子的一方便大大不同,有一百多騎衝得太快,走在最先,也有一些落後近三個馬位,顯然都是經驗不足的前鋒部隊。

淩亂的結果當然就是沒有甚麽好結果,三千“花家將”第一次衝殺過後,沙場上倒下來再也動彈不得的死人,又或重創在地上不住痛叫的,十之八、九都是“天子聖軍”。

前鋒兵隊是軍中的精銳,都是百中挑一的最強者,小子帶著胡亂湊足數的“天子聖軍”勉強對戰,當然的死得快也敗得容易。

小子大約點算一下,三千人當中就隻剩下二千五百人,第一回合便損失了五百戰兵。

如此下去,不消一個時辰,小子和他帶領的三千“天子聖軍”便肯定煙消雲散。

但小子卻突然哈哈大笑:“好呀,敵人損折了三十多人,我的劍殺了兩個,好得很哩。來吧,咱們再斬一百個,不讓他們喘息!”

再來策馬疾衝,殺向敵陣,二千五百“天子聖軍”似是送死的笨人,瘋狂的撲殺向前。

三千敵人又如何?他們也衝上前去,但卻在半途漸漸散開,正好形成圓形包圍陣,把二千五百個毫無隊形的“天子聖軍”都圍在中間,不讓一個走漏。

一聲號令,三千長兵器一同從四方八麵刺來,乘著坐騎衝力,殺向中心,登時刺出三千個血洞,濺出三千血柱。

二千五百“天子聖軍”今回隻能殺掉七個敵人,己方卻有二百匹馬倒了下來,戰兵共有七百人死在當場。

三千“天子聖軍”隻餘下一千八百人,依然的被圍在中央,逃不出去。

並沒有損失太多戰兵的“花家將”,好肯定今日之戰定能大捷,二十萬人都不約而同歡呼喝采。月未央當然是最快樂、最興奮的一人,他的大計好快便再踏前一步,以後必然更為順利。

此起彼落的歡呼聲從未有停止過,“花家將”都在瘋狂搖動戰旗,望著城樓上等待死亡的朱子和郡主,不停的哈哈大笑。

隻是震撼天地的笑聲竟然忽地全然消失,“花家將”陣中再沒有任何動靜,人人都呆若木雞,不再叫喊,不再手舞足蹈。

朱子、郡主甚至是小子,當然不明所以。小子但見敵人都凝視城樓,便轉身看個究竟。

小子看到了,原來在城樓的最高處,不知何時竟多了一支巨大戰旗在迎風飄揚,旗上有一個大字,是“湮”字。

湮者湮花旗是也,這是“花世家”家主花湮茉的戰旗,唯有她出現,此戰旗才會飄揚。

戰旗之下有一老婆婆昂然而立,她來了,花湮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