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使勁抹幹臉上的淚珠,用的力度大到想把自己的臉擦下一層皮來。 我討厭這般的自己,擁有這些我一點都不想擁有的情感表達,眼淚對我而言除了在向命運示弱外沒有任何意義。

對這早已注定,而我從未想掙脫的命運。

曾經有一次想過要睜開,那一次我已抱著必死的決心。那個男人問我要不要加入暗殺署,我想用沉默得到死亡。可惜那轉椅背後坐著的人,擁著一身陽光而來,令我卑躬屈膝地重新回歸這張早已織好的漁網。

亦令我,萬劫不複。

不知不覺間已走到走廊的拐角,斜靠在牆上的偉岸令我偏轉了視線。男子淺色的眸子與我紅腫的雙眼對視的嚴嚴實實,

g

立馬側開了臉。

你哭了上升調的詢問式語氣,意料之中的嘲諷卻遲遲沒有到來。

我隻能以沉默作答。

因為明天嗎他又問,因為明天你就要死了

我瞟了一眼他淹沒在黑暗裏的半張臉,打算繞開他離開。

你可以反悔的,走過他肩側的時候他突然一把抓隻我的手腕,掌心處是我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屬於他的溫度,你可以,反悔的。

我以為我聽錯了,下意識地反問,你說什麽

我說,他今天好像特別反常,連話都比平常多了不止一倍,你可以反悔的聽清楚了嗎

手指的力度像是想把我的手腕捏碎。

你今天是怎麽了我好笑地挑起半邊眉毛,唆使別人當叛徒可不是你會幹的事喲。

別笑了,女人,他劉海遮住半張臉,銀絲背後是森冷的麵容,難看死了。

見他如此掃興,我趁他鬆了力度的同時抽回了手。

真是似曾相識的情景啊g,我揉著發酸的手腕,說道,上次你也是這樣,告訴我不要去。

你說算不算曆史重演呢上次我沒有死,但是明天我定必死無疑。這就是所謂的命吧,逃不掉的。

他盯著我,齊腰的長發像一道銀色的瀑布,神色是千年如一的冰冷嚴肅。

我看著他一副又鑽進死胡同的樣子,輕歎一聲,當你找到那個人的時候,你就不會再說出讓我反悔這種話了,握緊十指,那個讓你覺得,比自己生命還要重要的人。

隻有找到了,你才會明白我此刻的心情。

沒有恐懼亦沒有不願,隻是難過自己再也見不到他了。

隻是這樣而已。

回身,我對著g模糊不清的麵容綻放了一個我自認為還算笑容的笑臉,

想來,你是我在這裏第一個關心幫助我的人,是唯一一個幫我擋了槍子的人。

笑意漸深,願往日的兩人之間的不愉快能夠一筆勾銷。

能夠認識你,和你搭檔,也算是我前麵十年的人生沒有白活。

g,我不想有遺憾。

所以哪怕會被你嗤之以鼻,我也要說出這些年我心裏真正想說的東西。

要不然,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啊。

謝謝你。

我向後退站,對著他僵直的身板淺淺地行了一個禮。

也謝謝你今晚特地來為我送行。

會為我送行的人,也隻有你。

他似乎被我剛剛的一係列行為震驚到了,好一會兒後才緩過來,真的不反悔

這是我心甘情願的事情。我決絕地回應。。

心甘情願他似乎並不理解我話裏想要表達的東西,呢喃地附道,你這女人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你甘心嗎

當然,甘心。

許多年前的某個角落裏,他如是問我。輾轉多年,當他已到了而立之年,回首一瞥,我竟還是當初的模樣。恍若時光從未流走,恍若之前的時光隻不過是南柯一夢。

蠢貨。良久之後,他終是吐出這兩個字,臉若寒霜地背過身去,如果你不反悔的話

就再也不會有那樣的人了。

音量轉低,

再也不會。

那樣的人

我疑惑地望著他走遠的背影,心中的困惑隨著他影子的縮小卻沒有絲毫減少。

聽錯了吧。

我從來都不懂g。

但若不是臨死前的最後一瞥,讓我看清了他在光線下壓抑的眉目,我才恍然大悟。

不是我不懂,而是我從來都沒想過要懂。

從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