饅頭山丘最高處的那座佛殿名叫大雄寶殿,巍峨大氣。殿裏供奉著釋迦牟尼佛,寶相端莊。一個老尼跪在蒲團上,閉著眼睛,念著經,一手輕輕地敲著木魚。

哆哆哆,哆哆哆……

這個老尼就是峨眉派的掌門人滅心師太,她敲的木魚也正是寧濤修好的水之木魚。

寧濤已經站在殿門前等了起碼半個小時了,可滅心師太卻一直都在閉目誦經,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更別說是與他說話了。

慈恩束手站在殿門外,不言也不語,神色安寧,好像聽滅心師太念經是非常享受的事情。

又過了一會兒慈心也來了,小心翼翼地站在台階下,不敢靠近,似乎生怕打攪到了滅心師太念經。

寧濤閑得無聊,看見慈心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從台階上退了下去,與慈心站在一起。

慈心看了寧濤一眼,有點緊張的樣子。

寧濤小聲地道:“慈心小師太,我剛剛想起一件事。”

“什……麽事?”慈心的聲音更小。

慈恩回頭看了寧濤和慈心一眼,臉上露出了不悅的神色。

寧濤假裝沒看見,又說道:“上次在劉十八的跳蚤市場,你說話不是這樣子的,很結巴,可這次見麵你一點都不結巴了,這是怎麽回事?”

來的時候他心裏想著的是峨眉派和朱紅玉的頭骨碎片,哪裏會留意到這樣的小細節。這會兒閑得蛋疼,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來了。

慈心小聲地道:“師父叮囑過,出去要謹言慎行,不要跟陌生人說話,任何人問及這裏的事都不要說話。我就想,我幹脆裝個結巴,這樣就沒人跟我說話了,那些想打聽什麽的人,自然也不想跟一個結巴說話了。”

多麽的機智!

寧濤忍不住衝慈心豎起了大拇指,這個看似老實淳樸到了極致的小師太,居然連他這個“老狐狸”都騙過去了。真是長江前浪推後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慈恩又回過頭來瞪了慈心一眼。

慈心趕緊閉上了嘴巴,垂眉低眼,連看都不敢看寧濤一眼。

寧濤心裏不爽,幹脆吹起了口哨。他已經等了半個多小時了,算是給夠麵子了吧,可是滅心師太卻還坐在那裏敲木魚誦經,哆哆哆,嗶嗶嗶,他總不能一直這樣等下去吧?

“寧醫生,請你自重。”慈恩出聲製止。

寧濤假裝沒聽見,繼續吹口哨。

這時佛殿裏的木魚聲總算是停止了,誦經的聲音也沒了。

滅心師太睜開了眼睛,然後從蒲團上站了起來,她的聲音從佛殿裏傳出來:“慈恩,慈心你們兩個都下去吧,我和寧施主談談。”

“是。”慈恩和慈心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然後退了下去。

滅心師太又說了一句:“寧施主,請進。”

寧濤進了大雄寶殿,雙掌合十作了三個揖,然後又跪在蒲團上拜了三拜。尊重人家的信仰,這不僅是禮貌,更是一種交際。他這邊把禮數做足,等下談事情的時候也多一些方便。

也就在拜釋迦牟尼佛的時候,寧濤用眼睛的餘光觀察了一下滅心師太。

滅心師太的外貌年齡看上去也就六十出頭的樣子,身材高瘦,臉頰瘦削,眼神深邃銳利,給人一種有大智慧,且深不可測的感覺。

隻一眼,寧濤便收回了眼角的餘光,拜完菩薩,他從蒲團上站了起來,麵帶笑容:“晚輩寧濤,拜見滅心大師。”

滅心師太看著寧濤,還是不言也不語。

寧濤苦笑了一下:“滅心大師?”

滅心師太這才開口說道:“早就從法空大師那裏聽說過你的名字和你的一些事跡,那個時候貧尼心中就在想你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物,今日一見卻沒想到這麽年輕卻這麽厲害,我輩當真是老了。”

寧濤說道:“大師客氣了,我這次來……”

卻不等寧濤把話說完,滅心師太突然一掌拍來。

寧濤猝不及防,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胸口已經中了一掌。巨大的衝擊力下,他的雙腳離地飛起,整個身體往後拋飛。虛空中,他連踏兩步,這才抵消身體所受到的衝擊力,然後落在地上。

這一掌,如果不是天寶法衣,寧濤肯定會受重傷。

滅心師太直盯盯地看著寧濤,眼神之中充滿了驚訝:“慈恩說你用胸膛迎接了九天劍陣的九劍合一。貧尼還不太相信,可現在你硬接貧尼一掌,看來她說的話是真的。”

寧濤怒極反笑:“你就為了這個打我一掌?”

滅心師太沒有半句解釋,卻又問了一句:“貧尼想不明白,你是怎麽破了九天劍陣的第九關的?那法陣的第九關,就連法空大師都破不了。”

寧濤的聲音微冷:“滅心大師,我敬你是前輩,所以剛才的事就不跟你計較了,可你要是做得太過分的話……”

“你會怎麽樣?”滅心師太眼神灼灼地看著寧濤。

寧濤不慌不忙地打開小藥箱,從小藥箱中取出精煉駁殼槍:“我就拆了你這裏。”

“哈哈哈……”滅心大師放聲大笑。

寧濤又補了一句:“我隻需要動幾下手指。”

滅心師太的笑聲戛然而止,聲音冰冷:“好狂妄的小子,貧尼活了幾百年了還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麽猖狂的修真醫生,你在這裏大放厥詞,對佛不敬,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寧濤冷笑了一聲:“殺我?我敢隻身一人來這裏,我就不怕你把我怎麽樣。我實話告訴你,隻要我想走,這個世界上沒人能攔得住我,你要不要試試?”

滅心師太雖然是峨眉派這樣的修真大宗派的掌門人,肯定非常厲害,可他一身保命的修真功夫,更有終極逃命手段方便之門,他真要走,滅心師太還真攔不住他。而且,一打起來,他有隨便挨還有天寶法衣,他能抗住滅心師太的打,滅心師太能不能抗住精煉駁殼槍的子彈,那就很難說了。至於這大雄寶殿,那還真是幾槍就可以掀翻的小事。

“阿彌陀佛!”滅心師太宣了一聲佛號,語氣恢複了正常:“在這大雄寶殿之中開口閉口拆佛殿,是罪過。貧尼說殺卻沒動殺心,不過是想試一試你,你又何必當真?”

寧濤淡淡地道:“我打你一槍,然後跟你說我是無心的,沒動殺心,你會怎麽想?”

滅心師太卻不生氣,淡淡地道:“貧尼聽法空大師說起過你的診所,也知道你有修補法器的手段。你主動聯係貧尼的弟子,要為貧尼修補飛劍,你不會是想助人為樂吧?該試的貧尼都試了,但還是看不透你,你就直說吧,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寧濤的心裏忍不住罵了法空大師一句,麵上卻不動聲色地道:“我想大師已經猜到我想要什麽東西了,我也就不繞彎子了,我來這裏就隻是想與你做一個交易,我為你修補飛劍,你把你手裏的朱紅玉的頭骨給我。另外,我還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你們為什麽要殺她?”

“你果然是衝著那塊頭骨來的。”滅心師太的眼睛裏閃過了一線精芒。

“你願意和我做這筆交易嗎?”

“那東西是大凶之物,一旦現世就會有亂世之險,你如此處心積慮地想要得到它,你想幹什麽?”

寧濤說道:“你怎麽就知道那東西是大凶之物,還有亂世之險?我知道的卻是隻要用量得當,它可以治療癲癇病和全癱之人。不如你告訴我當年發生了什麽,我們一起來分析分析。”

滅心師太沉默了一下,然後向釋迦牟尼佛佛像後麵走去。

寧濤喚醒了眼睛和鼻子的望術及聞術的狀態,刹那間滅心師太的先天氣場進入了他的視線,靈力修為強大。更離奇的是,她的頭頂上籠罩著的一團靈氣之中依稀可見一個金色的小人。

寧濤心中一片驚訝,暗暗地道:“那金色的小人,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元嬰?看來她的元嬰還並不強大,陳平道那貨要強大得多,畢竟他的元嬰都能上狗的身了。”

陳平道俢練了兩千多年,就算資質再愚笨,笨鳥先飛,一點點進步累積起來,他的修為也會達到很高的境界。

就靈力修為而言,元嬰期的滅心師太肯定比他這個結丹期的修真醫生強大得多。可是,他的丹卻有排球那麽大,說出來就連陳平道都不敢相信。再加上天外診所主人這個身份,一身的挨打保命的功夫和手段,還有一些善惡中間人專屬的法器,滅心師太真要跟他打起來,他是一點都不懼的。

不過,事情不到沒有選擇的地步,他是不願意跟滅心師太撕破臉動手的。畢竟,他這次來不是為了爭強鬥狠,而是為了尋祖丹的丹方。

緊隨滅心師太的先天氣場進入視線之後,數以千計的氣味也湧進了寧濤的鼻孔。也就在那一刹那間,他捕捉到了一絲熟悉的氣味——那是刻寫尋祖丹丹方的特殊顏料佛前香的氣味。

兩秒鍾之後,寧濤便鎖定了佛前香氣味的源頭,它就在釋迦牟尼佛佛像的後麵。也就在那一瞬間,他結束了眼睛的望術狀態,隻保留了鼻子的聞術狀態。

滅心師太忽然回過頭來看了寧濤一眼。

寧濤報以微笑,一副什麽都沒幹的樣子。

滅心師太邁過佛像,繞到了佛像的後麵,看不見了。

寧濤本想跟著去看一看,但想了一下還是放棄了。他沒幹什麽,滅心師太都這樣防備和試探他,他要是跟過去了,滅心師太不認為他想搶東西才怪。

他也真心不敢去搶,這釋迦牟尼佛佛像後麵有沒有法陣機關不談,萬一逼急了滅心師太,她把頭骨碎片給毀了,那就悔不轉來了。

幾分鍾後,滅心師太從釋迦牟尼佛佛像後麵返回,手裏多了一隻漆黑的木盒子。那盒子也是一種靈材,在《靈材綱目》之中有個名字叫“黑花梨”。佛門修真者和道家修真者最喜歡用這種靈材木料車珠子,做佛珠。

看到滅心師太拿盒子出來的時候,有那麽一刹那的時間寧濤還以為她將朱紅玉的頭骨碎片拿出來了,可佛前香的氣味卻還是從佛像後麵傳出來,這也就說明她沒有拿出來。然後,他采到了黑梨花木盒子裏麵裝的是什麽東西了。

果然,滅心師太將黑梨花木盒子遞到了寧濤的麵前:“這是我的飛劍,你先修好,我們再談。”

寧濤將盒子接了過來,打開看了一眼,盒子裏麵裝著一堆飛劍的碎片。那些碎片是銀色的,靈氣彌漫,碎片上滿是符文,一看就是很厲害的法器。

寧濤看了一眼便合上了盒子,抱著盒子轉身就走。

滅心師太反而愣了一下,她以為寧濤會跟她討價還價一番,卻沒想到寧濤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大雄寶殿門外,寧濤的嘴角浮出了一絲輕笑:“想坑我?你雖然是幾百歲的人物,但在坑人這方麵你還是嫩了點。”

這話,滅心師太顯然是聽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