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父親從樓裏衝了出來,發瘋似的衝向了女孩,可是他被消防員攔了下來。他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就像是一個孩子。

“一個大男人哭成那樣也不嫌丟人,把女兒培養成那個樣子,還有臉哭?”大媽譏諷地道,說話的時候她伸手去撓了一下她的大腿,那條粗短的大腿上已經出現了一塊黑瘢。

“你怕不是被什麽蟲子叮了吧?”有人對她說。

“哎喲,待在這裏晦氣,散吧散吧,這會兒我們家的孩子也該放學了。”大媽轉身離開,可她已經沒有辦法再正常走路了,一瘸一瘸的。

她的腿會越來越疼,最後爛掉,要保命就得鋸掉她的腿,可如果她猶豫,不鋸,她就會死。可是沒人會告訴她該怎麽做,就如同她覺得沒人會追究她什麽責任一樣。

另一邊,那個中年人接了一個電話,也轉身離開了,可沒走幾步就停下來喘氣,伸手去捶腰椎,感覺就像是腰椎盤突出發作了一樣。

他也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麽樣的人生結局,或者癱瘓在床,或者死與惡疾,沒人會告訴他,就如同他剛才無視那個女孩的生命,不停起哄讓女孩跳下來一樣。對於那個女孩來說,他是無妄之災,對於他來說,天外診所的主人則是他的惡果。

作惡者,必得惡果。

女孩的遺體被帶走了,圍觀的人群也散了,女孩的父親卻還癱坐在地上,他已經哭不出聲音,也流不出眼淚了,隻是眼神空洞的看著殘留在地上的一攤血跡。他的鄰居在勸他,可他卻仿佛沒有聽見,有人拉他起來他也不起來。

青追和江好來到了寧濤的身邊。

“寧哥哥,我們還能做什麽?”青追輕聲問了一句。

寧濤說道:“我們過去聽聽,那個女孩不會無緣無故跳樓,如果有人做了壞事,那個人就應該為他的惡行買單。”

江好和青追跟著寧濤向那個癱坐在地上的中年男子走了過去。

有鄰居在談論這件事。

“真是作孽喲,那個老師簡直是人渣,他應該下跪道歉,不,他應該被抓起來!”

“一條命,一個處分,這老天還有眼嗎?”

“唉!”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歎息,“還不是學校打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算盤,可惜了這孩子……早晨都還好好的,現在就沒了,說沒了就沒了……”

一個手裏拿著幾根蔥的女人說道:“小雪是個好孩子,從小學習就好,可命不好,遇到了那個禽獸老師,真希望老天懲罰一下那個禽獸不如的家夥……哎喲,我鍋裏還炒著菜,我先回去一下,你們看著一點老陳,別讓他幹傻事,我馬上下來。”

女人進了公寓樓。

寧濤看了身邊的江好身上的製服一眼,心中一動,湊到江好耳邊說道:“我們去問問那個女人這件事背後的原因,你就說你是警察,相信她會配合的。”

江好點了一下頭,跟著寧濤進了公寓樓。青追也跟著去了。

女人爬了三層樓梯,急匆匆的跑進了一道房門,那門裏飄出了一股濃濃的油煙味。

狹窄的廚房裏,女人將一瓢水潑進了冒火的鍋裏,火被潑滅了,可油煙卻更濃了。女人被嗆得難受,她退了出來,卻看見了站在門口的三個人。

江好說道:“大姐,打攪了。”

女人訝然地道:“你們是……”

江好說道:“我是一個警察,這兩位是記者,我們想向你了解一點情況,可以嗎?”

女人說道:“你們想了解什麽情況?”

寧濤出聲說道:“大姐,剛才有個女孩跳樓了,女孩的父親很悲傷,我們不便去打擾,那會給他造成二次傷害。所以,我們想向你了解一下那個女孩跳樓的原因,你能告訴我們嗎?”

女人說道:“我告訴你們,你們會怎麽做?”

寧濤說道:“曝光,讓該受到懲罰的人受到懲罰。”

“你們快進來坐,我把我了解的情況都告訴你們。”女人顯得很熱情,邀請寧濤三人進屋,隨後聊了起來。

其實,寧濤冒充記者有一個很明顯的破綻,他沒有帶相機,也沒有錄音筆和記錄本什麽的。可是女人也沒有懷疑,她畢竟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婦,思想簡單,不會去想那麽多。

“那個可憐的孩子叫陳雪,母親改嫁之後就跟著她父親相依為命,那孩子挺乖的,每次碰見我都阿姨長阿姨短的叫著,學習成績也很優秀……”

說的都不是重點,可寧濤耐心的聽著。

“前不久,她在學校裏生病了,請假會宿舍休息,她的班主任去看她,可那個禽獸見她漂亮,對她動手動腳。她反抗,引來了同學,那個禽獸跑了。可這事把孩子嚇壞了,她不敢告訴老陳,她把事情藏在心裏,可她一個孩子哪裏受得了這樣的委屈,整天悶悶不樂,很快就抑鬱了。老陳追問下,她說出了真相。再後來,老陳去找學校,學校為了遮醜,息事寧人,隻給了那個禽獸一個處分。也就是因為這事,小雪被同學們嘲笑,成績直線下降,再加上抑鬱……就……就……”女人說不下去了,伸手抹了一把眼淚。

江好皺著眉頭說道:“就沒有報警嗎?”

女人說道:“報啦,可警察說沒有證據不能立案,而且就算找到證據,那個禽獸沒有和小雪發生實質性的行為,最多拘留幾天。反而來勸老陳息事寧人,不要再糾纏。老陳為了這事跑瘸了兩條腿,卻沒想到是這樣一個結果,他一氣之下也病了。現在小雪也走了,我擔心他挺不過去。唉,可憐啊。”

寧濤的強忍著心中的怒火,問道:“大姐,那個禽獸在哪裏教書,叫什麽名字?”

女人說了學校的名字,又說出了那個教師的名字:“那個禽獸叫蘭勇,聽說還得過什麽優秀教師獎,真是諷刺。”

寧濤記住了那個禽獸的名字,起身說道:“謝謝你大姐,我們該走了。”

“我送送你們。”女人起身送客,又問了一句,“我該看什麽電視台或者報紙才能看到你們的采訪?”

寧濤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隨口說道:“天道報。”

“天道報?這報紙好,上天自有公道,讓那些惡人受到懲罰。”女人說。

寧濤衝女人深深的點了一下頭,然後離開了。

出了公寓樓,之前那一群鄰居散了,女孩的父親也不在了,不知道是去看他女兒的遺體去了,還是去了什麽地方。

不管是誰離開這個世界,也不管是誰發生了多麽不幸的事,這個世界都不會停止運行。這會兒不過過去了一二十分鍾,空氣中還殘留著那個女孩留下的淡淡的血腥味,可再過幾十年,又有誰還記得她?

寧濤沒有想法去找那個女孩的父親,因為他知道他沒法幫助他。哀莫大於心死,那個可憐的老陳失去了相依為命的女兒,他就算還活著,可他的心卻死了,等待他的將是漫長的痛苦和折磨,生不如死。

一條人命,一顆悲傷欲絕的心,那個老師造了這樣的惡卻隻受到一個處分,公平在哪裏?

沒有公平,那就必定有天道。

“我查查那個家夥的身份信息。”江好說。

寧濤說道:“查到告訴我就行了,你不用參與。”

江好卻說道:“如果我沒有親眼看到那個孩子跳樓,你不讓我參與,我聽你的,可我親眼看見了,我覺得我應該為那個女孩做點什麽。”

“可是你的身份……”寧濤欲言又止,他對她的特殊事務局的身份始終有點糾結的感受。

江好說道:“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江好了。”

寧濤說道:“那好吧,你查,然後我們去找那個家夥。”

江好卻說道:“不,現在那個孩子死了,那個叫蘭勇的家夥會被推到輿論的風口浪尖,現在就動手,我們會惹來麻煩的,等輿論平靜下來再動手吧。”

寧濤說道:“不用擔心,我有手段做到不留痕跡。現在的確是風口浪尖,可他要是收到懲罰的話,對那些有過同樣惡行的人會是一個警示。你去查,查出來就動手。”

江好也不再勸說,她點了一下頭,表示同意。

一些人渣,多活一秒鍾都是對天道的褻瀆。寧濤親眼見證了那個叫蘭勇的惡,又怎麽容許他繼續在這世間逍遙快活?

江好掏出手機打電話,一邊跟著寧濤和青追往回走。

那個大媽已經接到了她家的孩子,也走在同一條路上,她的腿一瘸一瘸的,一邊走一邊咒罵:“真是晦氣啊,你跳就跳了,又不是我推你的,你敢怪罪我,我可不是好惹的,回頭去就請個道士做法驅趕你,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婆婆,你在嘀咕什麽呀?”她家的孩子問。

大媽呸了一口:“丫丫,別問了,一個傻瓜跳了樓,害得你婆婆我腿疼。”

“傻瓜跳樓,婆婆的腿怎麽會疼呢?”

“哎呀你這孩子,你要說她該死,不然婆婆就不給你買巧克力了。”

“哦,那她真該死。”

寧濤、青追和江好從大媽的身邊走過,江好和青追移目看了那個大媽一眼,寧濤卻是埋頭走了過去。

這樣的人,他看一眼都感到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