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寧濤將抬起的右手放了下來。

精煉駁殼槍就在他的手上,林清華的雙腿斷裂變形倒在地上的時候,他一槍就能要了林清華的命。可是,在扣動扳機的那一刹那他還是猶豫了,心軟了。

讓他放下手中槍的原因不是惡麵退去,善麵蘇醒,而是情感。他的心中還記得那個纏著要拜他為師,跟他學神仙術的青年。惡麵之下,他殺人毫不手軟,奧利維亞那樣年輕而美麗的生命他說殺就殺了,可是槍口對準林清華的時候他卻手軟了,隻因為他心裏還念著一份舊情。

如果連舊情都不念的人,無論是誰說殺就殺,那人和冷血的動物又有什麽區別?

“希望這不是你的本性,如果是……我會親手終結你。”寧濤低語,這句話好像是對他自己說的,也好像是對林清華說的。

他收起了精煉駁殼槍,縱身一躍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鳶尾花酒店。

“那個家夥是怎麽回事?電話關機,他不會是出了什麽意外了吧?”莎琳塔爾曼有些氣惱,她將手機摔在了沙發上。

“我不覺得他是遇到什麽意外了。”哈雷波切的聲音裏帶著譏諷的味道,“他在百花聖母大教堂裏不是泡上了一個意大利妞嗎,我估計他這個時候正在那個意大利女孩的身上忙著什麽吧。”

莎琳塔爾曼皺起了眉頭:“哈雷,他不是那樣的人。不可否認他的脾氣很古怪,甚至可以用討厭來形容,誕生我們不得不承認他的醫術很神奇,他也是亞德教授唯一的希望。亞德教授對我們有多重要,我想不用我再講述了吧?”

哈雷波切聳了一下肩:“難道我們就在這裏等他嗎?莎琳,他可沒說他要辦的事是什麽事,需要多久的時間,如果他在這裏待一個月,我們就要在這裏等一個月嗎?如果是等你,我可以等一輩子,可是那個沒有修養的家夥,多等他一分鍾我都感到生氣。還有,亞德教授也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了。”

莎琳塔爾曼沉默了。

咚!

門外突然傳來了一個悶響的聲音。

“誰?”哈雷波切沉聲問道。

莎琳塔爾曼說道:“是不是寧醫生回來了?”

門外沒人回應。

“噓。”哈雷波切給莎琳塔爾曼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伸手從腰後拔出了他的配槍。

莎琳塔爾曼隨即閉上了嘴巴,在她的印象裏,哈雷波切雖然有時候讓人感到不可理喻,甚至討厭,可是他在這方麵的能力卻還是很強的,值得信任。

哈雷波切平舉著手槍,避開門口,從側麵向門口靠近。他移動的速度並不快,小心翼翼。

嘩啦!窗戶玻璃突然爆裂,一道人影穿窗而入。

調虎離山!

哈雷波切猛地轉身,擺臂,將槍口對準窗戶的方向。可是他終究是遲了一步,破窗而入的人已經抓住了莎琳塔爾曼。

林清華來了。

他手中的槍已經抵在了莎琳塔爾曼的頭上。

“放下槍!”哈雷波切怒吼道。

林清華卻連半點反應都沒有。

“混蛋!我讓你放下槍!”哈雷波切用槍指著林清華的頭,可是他不敢開槍。

林清華幹脆將莎琳塔爾曼提了起來,擋在了他的身前。

砰!

房門被撞開。

哈雷波切慌忙轉身。

四個槍手從門外魚貫而入。

噗噗噗!

幾顆子彈從不同的槍口之中飛出來,紮進了哈雷波切的身體之中。

鮮血噴濺,哈雷波切倒在了地上。

“不——”莎琳塔爾曼失聲尖叫,眼淚奪眶而出。

林清華麵無表情的收緊了夾著莎琳塔爾曼的脖子的胳膊,莎琳塔爾曼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那兩個被幹掉的特種兵保鏢也被拖進了房間,房門重新被關上。

林清華這才鬆開莎琳塔爾曼,慢吞吞的坐在了沙發上,看著莎琳塔爾曼,那眼神冰冷至極,沒有絲毫作為人的情感色彩,就像是野獸的眼睛。

“你……你們……究竟是誰?”恐懼之下,莎琳塔爾曼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林清華的聲音冰冷:“好奇心會害死你,你確定你還要問為什麽是誰嗎?”

莎琳塔爾曼深深吸了一口氣,鼓起了勇氣說道:“我是瑞天的莎琳塔爾曼,我是瑞天的公主,你們要想到這樣做的後果,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林清華說道:“我知道你是瑞天的公主,不過我們的目標不是你,是另一個人。”

“另一個人……誰?”莎琳塔爾曼一臉驚訝的表情。

“寧濤,那個來自華國的醫生。”林清華說。

莎琳塔爾曼頓時愣在了當場,她以為是衝著她來的綁匪,卻沒想到人家是衝著寧濤來的。短暫的驚愕之後,她憤怒地道:“那你們應該去他啊,你們為什麽來這裏,還殺了我的人!”

“我相信他會回來救你,這就是我來這裏的原因。”林清華說。

莎琳塔爾曼的情緒有些失控了:“我和他認識不過才一天,你為什麽那麽確定他回來救我?”

“你給閉上嘴!”林清華忽然站了起來,一巴掌抽在了莎琳塔爾曼的臉上。

一個清脆的響聲裏,莎琳塔爾曼那一米八幾的身體竟然被抽離了地麵,重重的摔倒在了地攤上。鮮血從她的嘴角流出來,半邊臉轉眼就腫了起來,火辣辣的疼痛讓她變得老實了。

一個黑人槍手走到了落地窗前,拉開了窗簾。

對麵百米開外的樓頂上,一個狙擊手舉起了他的左臂,還做了一個“OK”的手勢。

中年女槍手將一隻鋁合金手提箱放在了茶幾上,打開,並將箱子轉過來,推到了林清華的麵前。

箱子裏裝著一支老式雙管霰彈槍,槍管上刻滿了符文,槍身也不正常,不是木質,也不是金屬材質,而是一種骨頭做成的槍身。更詭異的是,骨頭上還附著一些野獸的皮毛,以及玉化了的血肉組織。

金屬箱裏還有兩顆子彈,彈頭水晶般透明,裏麵清晰可見電子元件。

這是一支古老的法器槍,可子彈卻是尼古拉斯康帝的風格的科技法器。

林清華將霰彈槍抓了起來,然後將兩顆子彈壓進膛。

是個槍手,兩個去了落地窗兩側,兩個去了門口兩側。

天羅地網已經結成,隻等寧濤入網了。

同一時間,一條街道上。

一個華國青年走向了站在街邊等客人的一個女孩。

那女孩濃妝豔抹,衣著暴露,看見華國青年向自己走來,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操著蹩腳的漢語說道:“全套,五百歐。”

本來她隻收兩百歐的,但看到是華人,那就必須要翻倍了。

華國青年走到了女孩的麵前,掏出一張一百麵額的歐元,麵帶微笑,用英語說道:“換一元硬幣。”

女孩頓時愣了一下:“你要幹什麽?”

華國青年說道:“你要是不換的話,我找別人去換。”

“換。”女孩一把抓過了華國青年手中的歐元,打開手袋,拿出一隻安全套遞給了華國青年。

“硬幣!不是安全套,你的英語是怎麽學的?”

女孩似乎這才聽清楚,跟著又從手袋裏拿出去了幾枚硬幣,有一元麵額的,有五元麵額的。

華國青年從他的手中拿走了一枚一元麵額的硬幣,然後走向了街邊的一座電話亭。

女孩呆呆的看著華國青年的背影,愣了半晌才冒出一句話來:“這人是傻子嗎?”

這人,就是天羅地網之外的寧濤。

寧濤將硬幣投進公用電話收費器,然後撥打了一個電話:“喂?佛羅倫薩警察局嗎?我要報警……”

誰說修真者就不能報警了?

又有哪個國家的法律規定修真者不能報警?

在那個天台上,看著林清華奔向鳶尾花酒店的時候,他就知道林清華想幹什麽了。就這麽離開,不管莎琳塔爾曼的死活,這不是他的風格。他有想過將白婧、青追和殷墨藍帶過來,打一個團隊戰,消滅敵方的武裝力量。可他又不確定尼古拉斯康帝會不會潛伏在附近,給他來一個致命的偷襲。所以將自己人帶到佛羅倫薩來打團戰並不明智,他隻身去救莎琳塔爾曼的話,那更不明智。

最明智的做法其實就是報警。

原因很簡單,莎琳塔爾曼是瑞典的公主,同是歐盟國家,盟友的公主在自己境內被劫持,這對於意大利來說是不可容忍的事情。他這一報警,被說是佛羅倫薩的警方,恐怕反恐特種部隊都會出動。

林清華雖然喪失了人性,冷漠無情,他固然有殺了莎琳塔爾曼的勇氣和決心,可是代表黑火公司的尼古拉斯康帝會讓他這麽做嗎?一旦他那麽做了,他將麵對瑞天國的報複!

“你是誰?”電話裏傳來意大利警察叔叔的聲音。

“紅領巾。”寧濤說,然後掛斷了電話。

報了警,寧濤向鳶尾花酒店對麵的高層建築走去,那是一座公寓樓。

電梯在最高層停下,寧濤走出電梯,然後來到了通往天台的樓梯間裏。上天台的時候,他將掛在牆壁上的一隻滅火器取了下來。

狙擊手撅著屁股趴在天台邊沿,左眼湊在光學瞄準器上,右手的食指也扣在一支巴雷特狙擊步槍的扳機上。這是狙擊手的臨戰狀態,他已經保持這個狀態起碼十分鍾了。

突然,他的肩頭被拍了一下。

他猛地轉過頭去看是什麽情況。

一隻滅火器轟然砸落下來,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臉上。他還沒來得及看見是什麽人襲擊了他,眼前一黑就昏死了過去。

寧濤從狙擊手的肩頭取下了通訊器,轉身就走。

紅領巾做好事,從來不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