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匕最終在即將紮中頸動脈的時候停了下來。

阿綠羅這才從眩暈之中緩和過來，乍看見寧濤的石匕已經在脖子上，整個身子都僵住了，眼神之中充滿了震驚和不甘，還有困惑。

他顯然想不明白，他這麽強壯，這麽就被一個瘦不拉幾的人類神給打敗了？在這個真實世界裏，法力是不存在的，身體和力量強才是王道，可橫看豎看，甚至是倒立著看，他都比寧濤強大得多。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不是誰看起來強就強的。

壕溝裏，碧明珠一雙珍珠色的粉拳握得緊緊的，激動的吼了一句：“殺了他！”

現在這種情況，寧濤要殺阿綠羅很容易，可是他並沒有那樣去做。他將石匕從阿綠羅的脖子上移開了，然後退開一步，說了一句：“你走吧。”

阿綠羅愣了一下，翻身從地上爬了起來，還有點懵的樣子。就在寧濤開口說話之前，他還以為自己死定了，卻沒想到寧濤居然沒有殺他，還放他走。

寧濤又退了一步，距離這個家夥太近，他沒有安全感。而且，他不確定阿綠羅會不會再攻擊他。他之所以不想殺阿綠羅，那是因為他覺得這個獸人神靈並不壞，至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沒有動手攻擊他，而這在這個人吃人的真實世界裏，這已經是相當的難能可貴了。他不想殺一個看起來很凶悍，其實並不壞的獸人神靈，畢竟他的另一個身份是天生善惡中間人。

“你……為什麽不殺我？”阿綠羅開口說了一句話。

寧濤說道：“我為什麽要殺你？”

“你為什麽要騙我？”阿綠羅的眼神之中還有著很明顯的怒意。

寧濤淡淡地道：“你覺得我是在騙你嗎？”

阿綠羅冷哼了一聲：“難道不是嗎？聖山本來在這個方向，可你居然跟我說在相反的方向！”

寧濤說道：“是的，我是故意的，可是我是為了你好。”

阿綠羅微微愣了一下：“為了我好？”

寧濤抬手指了一下山穀的另一邊：“翻過這座山，到處都是殺人的團夥，幾十個人的團夥就有好幾個。這一路過來，我也遇到了許多要殺我的人。我覺得你是一個單純的神靈，不想你被他們殺了，所以才將你指向了相反的方向。是的，我對你撒謊了，可我這是善意的謊言。如果你還認為我是在騙你，那我也無話可說了。”

阿綠羅還愣在那裏，一臉懵逼的樣子。

他有一種感覺，雖然不知道送子神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可他看送子神說話的樣子，還有送子神此刻的眼神都好真誠，好感人。

“你走吧，但我還是建議你往相反的方向走。”寧濤說道：“如果你翻過了這座聖山，那才是真正的殺戮之地，如果你被發現，你想回來都不可能了。”

“不管怎麽樣，我都要去看看。你騙我，你不殺我，我們之間扯平了。下次見麵，我不會攻擊你。如果有人打你，我會幫你的忙，就這樣。”阿綠羅轉身離開，走的卻是翻過聖山去往聖宮的方向。

寧濤想再勸勸他，可是勸人的話最終也沒有說出來。

往相反的方向就安全嗎？

不存在的，那不過是一種自欺欺人的說法。這是一個人吃人的真實世界，就算阿綠羅一直往相反的方向走，他也得殺死別的種子，吃掉別的種子才能活下去。如果他不這麽做，他也會死。麵對這樣一個真實的世界，逃避有用嗎？而且，往聖宮去的話至少還有一個希望。

寧濤目送阿綠羅消失在血霧之中才收回視線，然後往碧明珠藏身的地方走去，不等他邁過第一條壕溝，碧明珠就已經越過兩條壕溝，來到了他的身邊。

“老送，你為什麽不殺他？剛才他那麽凶，如果你落在他的手中，他肯定殺你。”碧明珠說。

寧濤說道：“他其實不壞，之前我們遇見過，他並沒有攻擊我，倒是我給他指路，把他指向了相反的方向。”

“原來是這樣。”碧明珠笑了，然後鑽進了寧濤的懷裏，“我還真沒想到你這麽壞呢。”

寧濤笑著說道：“這就叫壞嗎？我那是為了他好，不想他被別人吃了。”

“可是他還是往聖宮的方向去了，你放過了他，可那些人絕對不會放過他。”碧明珠說。

寧濤歎了一口氣：“那也是他自己的選擇，我們走吧，去你說的那個水潭看看。”

碧明珠卻沒有離開他的懷抱，用那標準的望夫眼看著他：“你連一個敵人都願意放過，你真好，我好感動。”

寧濤：“……”

他也很感動。

碧明珠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耳根一紅，慌忙鬆開了寧濤：“那個，我們走吧。”

她自己的感動隻有她自己知道，可老送的感動卻是一眼就能看見的。她倒是能幫老送平靜下來，但現在顯然不是時候。

兩人再次上路，手拉著手在山穀之中奔跑，奔跑過一塊塊血色草地，飛躍過一道道壕溝。

送子神和自由女神的組合就像是一輛越野車，開著雪亮的大燈驅散濃霧，在複雜的地形之中飛速衝刺。

一段路程之後，在一個地點碧明珠開口說道：“老送，我們到了中心地帶了，你看著地麵有沒有什麽不同？”

寧濤停下了腳步，低頭去看腳下的地麵。

他和碧明珠站在一條壕溝之上，腳下的地麵呈斜坡狀往前延伸，那斜坡光滑，就連一棵血色的草都沒有生長。而且顏色也較深，微微有點絳紫的漸變色變化，越往下就越深。

一眼的印象，雖然沒有看見更遠的地方，但寧濤卻感覺這山穀的中心是一個半球形的大坑，就像是被隕石砸出來的一樣。

真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會有如此大的一個坑，卻又看不見隕石。

“明珠，你能看見那水潭嗎？”寧濤問了一句。

碧明珠張望了一下：“這裏還看不見，在這血霧之中我也就能看幾百米的距離，不過我發現越往下顏色就越深，我想那中心的水潭應該是黑色的。”

寧濤想象了一下說道：“那或許不是什麽水潭，是一個深淵。”

“深淵？”碧明珠的碧眸之中閃過了一絲擔憂的神色。

“走吧，我們下去看看，你跟緊我，不要亂走。”寧濤拉著碧明珠的手下了“隕石坑”。

果然，越往下走顏色就越深，一段路程之後，血色已經看不見了，絳紫色則越來深，到最後就成黑色了。

地麵也變了，最初是泥土，然後是岩石，到了接近中心的地方，腳下的地麵竟然詭異的變成了宛如樹根盤結出來的地麵。一根一根黑色的“樹根”縱橫交錯，層層疊疊，一直往前延伸。有的很粗，跟人的胳膊差不多。有的很細，就像是織毛衣的毛線。

在這“樹根”地上走了幾步寧濤便停了下來，這個地方實在是太詭異了。他心中也升起了一種不安的感覺，可這裏明明又沒有什麽敵人埋伏著，他吃不透讓他不安的源頭在哪裏。

“這些是什麽東西？”碧明珠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

寧濤搖了一下頭：“我也不知道。”

碧明珠蹲了下去，伸手抓住了一根毛線般粗細的“樹根”，然後使勁往上一拽。

寧濤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急忙叫道：“不要！”

可是已經遲了，碧明珠已經將那根“樹根”拽了起來。那細細的樹根看上去很結實，可是也架不住自由女神的破壞，竟然被活生生的拽斷了。

寧濤本能的抓住了碧明珠的手，準備拉著她跑路。

可是什麽都沒有發生。

沒有陷阱被激活，腳下的千千萬萬根樹根也沒有蘇醒，纏住兩人的腳什麽的。這個地方一如億萬年前的過去時空一般死寂，安靜得連一絲聲音都沒有。

碧明珠本來還算平靜的，結果被寧濤這一拉手，她反而緊張了起來：“老送，什麽情況？”

寧濤鬆開了碧明珠的手：“沒什麽，我隻是擔心你這一下會激活什麽陷阱。”

“沒有啊。”碧明珠左看右看。

寧濤對她這個反應有些無語，你這也太後知後覺了吧？

不過他也沒再說什麽，他也從地上扯斷了一根細細的樹根，拿在手裏觀看。

“這是什麽東西？”碧明珠湊了過來。

寧濤仔細看了看，又用手指研磨了一下，然後才說道：“剛才我以為是樹根，可是不是，我覺得它像是……一種纖維。”

“纖維？”碧明珠將她自己手中的“纖維”遞到眼前，仔細瞅了瞅，不過就她的反應來看，她顯然不相信這是什麽纖維。

寧濤又說了一句：“我說的纖維不是衣服上的纖維，是電纜上的纖維，你知道電纜嗎？”

碧明珠微微愣了一下：“知道啊，在我所主宰的世界裏，很多文明都能利用電能，文明美珍人自己能發光，所以不需要發電，但電纜我是見過的，可是不像啊。我見過的電纜最初的也就胳膊粗，可你說的是電纜裏麵的纖維，這得多粗啊。還有，你這麽一說，難道我們是在一條電纜裏嗎？”

寧濤本來有些確定，可是被她這麽一說，他又不確定了。

也倒是的，如果眼前這些是電纜，那麽他和碧明珠現在豈不是是在一條電纜的內部，或者捅進環形聖山的電纜的橫切麵上？

無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