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魭霄東南部,攬天湖中一座石山從湖中拔地而起,屹立千丈。

湖泊四周乃是以巨石砌起的宏大圍牆,這圍牆堪比古老神州天地初開,不周之戰後困縛四大元素的長城“崩錐之隅”。它隔開了攬天湖與九霄東北麵的魭霄大地,湖浪陣陣,湖中停著一艘堪比山巒般龐大的船。

船倚石山泊靠,船後有一石梯,通往石山。石梯前的山門金碧輝煌,一座牌樓以碧玉打造。

右側書就:“世人熙熙,俱為財來。”

左側書就:“眾生攘攘,皆為利往。”

中以鎏金寫就鐵畫金鉤四字:“金龍奔雲。”

此地正是奔雲商會總部,一條宏大的以純金澆鑄的金龍,一條銀龍沿石山盤旋,纏繞這座孤峰,傳說攬天湖中孤峰早已琢空,其中成為奔雲商會的超級金庫。金庫中封存著九霄大地近七成的錢財。那兩條盤山而起的金銀雙龍,更相傳是中古封神時代傳下的,財神趙公明留下的超級法寶所化,如今已成為奔雲商會的鎮派之寶。

曹錕已經有些年紀了,他踏著通往雲端的石山階梯,提著襟擺快步拾級而上,不住喘息,三千級台階對他而言實在有點耗神,尤其是門派核心處不可禦劍飛行……九霄二十一派中,門派主殿處禁飛,似乎是個約定俗成的規矩。氣喘籲籲的曹錕終於來到正殿大門外,鑲嵌奔雲圖騰的大門朝內緩慢洞開,現出光明萬丈的正殿,大殿正中供奉著玄壇元帥的雕塑。

這位別稱“招寶天尊”的塑像側身坐在祂巨大的寶座上,吊兒郎當,一隻腳垂著,另一腳踏在神座把手上。身披一襲黃金甲,護腕上鑲有一塊上百斤重的翡翠。左手持金錢疊就的乾坤劍,右手支頤,指間捏著一枚玉蟬。而雕塑下,奔雲會長之位仍然空著。

“聽聞蒼霄的商路,今年是依舊取不到了。”會長之下,一名和藹的胖子笑道,“令嬡可成功尋回?”

曹錕步入正殿,答道:“半月前我已托付予會外故友,假以時日,必將帶回。”

“伏明與木甲行會之盟牢不可破。”另一名麵容姣好的貴婦笑道,“曹錕,縱然你想將你女兒嫁給尉遲晰,對方也不一定就娶,鬧得如今九霄皆知,就不怕被人笑話?”

曹錕冷哼一聲,答道:“莫非今年秋議,各位世家主,便是來商討如何幫我嫁女兒的麽?”

“開始吧。”最後,一名容貌俊秀的少年開口道,“看來今年會長仍然缺席,就此舉行秋議。”

奔雲正殿大門緩慢關上,曹、鄭、上官、宇文,掌握著九霄大陸經濟命脈的四大世家齊聚,一年一度的奔雲秋議正式開始。

蒼霄銀瀑鎮中,已頗有點涼意,符晨曦飯後與曹靖霏對坐飲茶,隻見她有些心不在焉,纖纖玉手按在一具古琴上,尾指上的懸圃螢石光華流轉。

“你會彈琴?”符晨曦忍不住問。

“傳說琴聲能驅散人的執念。”曹靖霏答道,“所以……”

“但是心煩意亂又不想彈琴。”符晨曦笑道,“隻有琴聲才能驅逐雜念,於是你還是得彈琴……”

曹靖霏忍不住也笑了起來,搖搖頭,符晨曦伸手去摸琴弦,曹靖霏便挪開了手。

符晨曦隨手彈了幾下,像彈棉花一般,半點不好聽,曹靖霏便笑了起來,說:“反了。”於是將琴調轉,教了符晨曦些基礎的指法,符晨曦斷斷續續地彈奏出幾下音符,隻是不成調,然而他卻像天生與琴有緣,沒幾下便掌握了曹靖霏教的指法。

“你騙誰呢!”曹靖霏忍俊不禁道,“這叫不會?”

“我真的不會。”符晨曦一本正經地說,“從小家貧,哪兒買得起樂器?”

曹靖霏仍帶著微笑,注視符晨曦,似乎有些走神,符晨曦隻覺與她相處十分愜意、舒服,仿佛在她的身上,有種令時光也隨之溫柔的氣場,什麽公司派、什麽夢境的調查,什麽參天典籍,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去,隻想與她多待一會兒,看看她這賞心悅目的容顏,也是種享受。

“怎麽了?”符晨曦注意到曹靖霏又歎了口氣。

“沒什麽。”曹靖霏挪開目光,答道,“我替你問了,想成為參天弟子很麻煩。但隻要有機會,我會朝胭脂大師引薦你。”

符晨曦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曹靖霏居然這麽認真對待,來此地的本意,隻是想設法從參天派裏查找典籍,弄清楚自己的一些問題而已。能不能成為參天弟子對他來說反而不重要……更何況如果曹靖霏知道他還是公司派的掌門,多半要變臉用什麽禁咒轟死自己。

奈何撒謊這事兒隻要開了個頭,就不得不謊話套謊話地圓下去,符晨曦隻得硬著頭皮,說:“我隻想跟著參天學點法術,讀點書。”

曹靖霏想了下,說:“這倒是沒問題,參天樞對九霄所有門派開放,隻要你登記在案,根據對應級別,便可在書閣內借閱書籍。”

“哦?”符晨曦心中一動,問,“還有級別?”

“天玄地黃人五級。”曹靖霏想了想,答道,“各派偶有難以完成之事,便委托給參天。”

“但參天弟子數量與能力俱有限,於是轉而在各地參天樞,又將這些懸賞發布出來。譬如你要調查一件法寶的來曆,便可交付參天派評級,根據評級交付酬勞。”

“完成懸賞後,參天樞中對應的亦會給你一個評分,積累到一定程度,便能晉級,從地字級開始,便能成為一地參天樞客卿。”

“玄字級呢,則是一霄參天樞客卿,一旦達到天字級,你就是參天本部的客卿了。你可前往旻霄,進星辰書閣參閱典籍。像昨夜前來拜訪的東方華藏,就是玄級的客卿。”

符晨曦嘴角抽搐:“這是什麽冒險家刷聲望遊戲?還帶發布任務和評分升級係統的?”

曹靖霏:“??”

符晨曦忙擺手示意不必在意,心想:參天號稱世上無所不知的門派,其知識儲備浩如煙海,卻從來不提供直接答案。大家都別想當伸手黨,須得自己進行查閱。知識一代一代如此積累下來,隻怕那天虛淵所言並非欺瞞,參天派中,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未必不可行。

“我去注冊看看。”符晨曦打定主意,先去前廳看情況。

“一起去吧。”曹靖霏起身答道,“反正也不知道虛淵師叔什麽時候來,正好我也去找點事兒消遣。”

符晨曦想起虛淵與曹靖霏關係,忙道:“我見過他,他似乎與公司派……的那個符晨曦……”

兩人並肩走過回廊,曹靖霏早知道虛淵前去雁蕩山,替森羅與伏明、公司兩派圓場之事,而這“大哥哥”又是公司派棄徒,自然十分尷尬。

“知道啦。”曹靖霏說,“我不會告訴虛淵師叔你是從公司派出來的。”

“但他見過我。”符晨曦說,“逐出門派那天,虛淵恰好過來拜訪,我看若非必要,我還是不與他照麵……”

“好啦。”曹靖霏安慰道,“我和他也不是很熟,我其實和參天派門人,都不太熟,從小就隻跟著師父……”

符晨曦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今天曹靖霏和先前不大一樣,似乎有點強顏歡笑。他很想問問曹靖霏,卻顧忌兩人認識不久,也不大好開口。

“你師父還收徒弟不?”符晨曦問道。

“他已經仙逝了。”曹靖霏與他一同轉過拐角,來到前廳,此刻正值午後時分,人來人往,不少森羅、伏明弟子俱在此處查閱典籍資料。

符晨曦哦了一聲,忙道:“我無心的。”

“沒什麽。”曹靖霏笑道,“喏,這兒就是注冊的地方,樞官,這位大……大哥哥……”

“我叫定國。”符晨曦心想總不好再騙她了,便隨便找了定國的名字替代,默道定國老兄,對不起你了,名字先借我用用吧。

“我就知道

你騙我!”曹靖霏怒道,雖然生氣,臉上卻帶著笑意。

“逗你玩嘛——”符晨曦順手捏了下曹靖霏的鼻子,曹靖霏滿臉暈紅,拍開符晨曦的手。

“你!”刹那間整個參天樞前廳裏的人全部靜了,張著嘴,目瞪口呆地看著符晨曦。參天弟子們下意識地全部躲到了櫃台後。

“怎麽了?”符晨曦莫名其妙道。

“不要這麽輕浮!”曹靖霏咬牙切齒道。

“對不起,我沒別的意思。”符晨曦忙向曹靖霏解釋。

曹靖霏從小到大,哪有男人敢不怕死地去摸她的臉?然而符晨曦方才那舉動隻是將她視作小妹妹般,實屬無心之舉。

“他居然沒被禁咒炸死?”一名參天弟子朝樞官低聲說,“發生什麽了?那姑奶奶她沒中什麽蠱吧?”

“看什麽看啊你們!”曹靖霏見大廳內所有人都看著他倆,頓時跺腳道。

馬上所有外人全都挪開目光,裝作若無其事各忙各的,符晨曦環顧周圍,感覺到一絲危險。

“樞官!過來啊!”曹靖霏滿臉通紅,拍了下櫃台,說,“注冊,沒聽見嗎?!”

曹靖霏乃是前任參天首席大學士弘的親傳弟子,輩分極高,若敘起師門排輩,這裏的參天弟子都比她小著兩輩甚至三輩,樞官忙拿了冊子上前,給符晨曦辦理登記。

“哎,靖霏?”符晨曦偷看曹靖霏,見她在一側翻閱一大疊資料,頭也不抬,說,“你生氣了?”

“誰讓你叫我名字的?”曹靖霏簡直哭笑不得,斜眼一瞥他。

“這位少俠。”樞官兩手捧著一本小冊子,親手遞給符晨曦。

符晨曦一手靠著櫃台,側身斜斜倚著,打量曹靖霏,感覺從來到九霄以後,所有的事情全部加在一起,也不如這漂亮女孩兒有趣,忍不住又想逗她,說:“我現在該做什麽?”

曹靖霏對上他含笑的目光,臉又是一熱,劈手將他的小冊子奪了過去,繼續翻閱手中的那一遝資料。符晨曦無意中瞥見底下有一張紙,邊角上標注著一個“天”字。料想是什麽天字級的探查類懸賞,便抽出來好奇看了看。

“你的等級不能看這些懸賞。”曹靖霏說。

“咦?”符晨曦說,“奔雲商會發布的天字級懸賞,尋訪離家出走的愛女曹靖霏?將她帶回魭霄商會總部……”

曹靖霏:“……”

“不要看這個!”曹靖霏說,“快還給我!”

懸賞難度:天字級。

概述:曹家愛女曹靖霏離家出走,請各霄參天樞注意,務必盡快抓住曹靖霏,並帶回魭霄奔雲商會總部。

備注:過程中不可使用有害藥物與捆縛,傷害類法寶。如令目標受傷,將遭到錐隱會通緝。

酬勞:翡翠玉蟬三枚,曹家力所能及範圍內承諾一次。奔雲商會九霄全境驛站貴賓終身資格。

(五)

符晨曦:“……”

“還給我!”曹靖霏說,“我真的要生氣了!”

“等等,讓我再看一眼……”符晨曦和曹靖霏各自扯著那張紙,無人敢上前勸生怕挨曹靖霏的禁咒,眨眼間刺啦一聲,紙張被扯成兩半。曹靖霏怒氣衝衝地把懸賞揉成一團,打了個響指召喚出火,燒了。

“不好意思。”符晨曦忙朝樞官道。

“沒關係,沒關係。”樞官答道,“我們再出一張就是了。”

“你敢!”曹靖霏威脅道,氣得眉頭深鎖,轉身出了參天樞,符晨曦忙了追上去。

“喂!”符晨曦看完那張懸賞,頓時就知道了曹靖霏為何悶悶不樂。

“你誰啊!走開!”曹靖霏最初麵對符晨曦時彼此不熟,多多少少收斂了些,現在又露出了大小姐脾氣。

“我又不會把你抓回去,至於麽?”符晨曦哈哈大笑。

“你還笑?!”曹靖霏簡直氣死了,初見這家夥風度翩翩,彬彬有禮,沒想到熟悉以後沒臉沒皮的,一副可惡模樣。但想起那天,他帶著自己鑽狗洞從公司派裏爬出來,又覺得這人如此表現,實在是理所當然。符晨曦跟在曹靖霏身後,不疾不徐地走著。

曹靖霏陰沉著臉,事實上不管是參天派中,還是本地勢力森羅、伏明,根本沒人敢把她抓回去。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賬發布的懸賞,用意隻是告知參天與九霄諸派,同樣也說給她聽,你必須給我回家。這下曹靖霏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無論去哪兒,自己都將成為眾矢之的,於是在一個木樁上坐了下來,忍不住黯然神傷。

“為什麽離家出走?”符晨曦在曹靖霏身邊坐下,問道,“逃婚嗎?”

符晨曦隻是隨便一猜就中,曹靖霏錯愕道:“你怎麽知道?誰告訴你的?”

“當然是猜的。”符晨曦答道,“很奇怪麽?像你這樣的千金大小姐,除了逃婚,還有什麽理由要離家出走?”

曹靖霏苦忍著眼淚,說:“在他們眼裏,兒女都不過是待價而沽的貨物。要是師父還在,一定不會讓我受這委屈!”

符晨曦:“……”

聽到這句話時,符晨曦倏然就想起了還在門派裏的小師弟麟嘉,想起了無家可歸,來到雁蕩山的步光。他自己從小便無父親照拂,讀書、成長、入社會討生活,凡事都隻靠自己,倒不在意有誰能給自己庇護。但曹靖霏的難過,他多多少少也能理解些許。

“好了。”符晨曦安慰道,“你跟著我,不會被抓回去的。”

曹靖霏忍不住撲哧一聲,又破涕為笑,怒道:“你能做什麽?”

符晨曦不懷好意地打量曹靖霏,心想你要是嫁給公司派掌門,自然不能再嫁人了,當然這玩笑他可不敢亂開,料想曹靖霏也不會看上自己。曹靖霏卻回過神,覺得先前所言有些傷人了,歉然道:“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關係——”符晨曦在草地上躺下,懶洋洋道,“反正我武功低微,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曹靖霏聽他自嘲,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待得要開口安慰符晨曦時,符晨曦卻道:“話說你都離家出走了,怎麽還到處惹事?跑去打公司派,惹出這麽大的麻煩,想不招你爹注意也難吧。”

“我要是不去打公司派,咱倆會認識嗎?”曹靖霏說。

符晨曦:“……”

這話簡直令符晨曦無言以對,隻得投降認輸,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因為我不回家的這些年裏,”曹靖霏歎了口氣,說,“我一直在調查一件事。告訴你也沒關係,你們公司派,前些日子裏不是來了隻夔龍嗎?也就是前幾天追殺你的那隻……”

說起來曹靖霏才突然想起,還沒問這人,為什麽夔龍對他窮追不舍。提及靈牙時,見符晨曦臉色也微現古怪,當即就上了心。

“……話說我記得,昨天傍晚你把我救了,那條龍最後怎麽樣了?飛走了嗎?”曹靖霏問。

“先告訴我你為什麽找它。”符晨曦隱隱約約,感覺到了蹊蹺,靈牙、出現在琥珀崖的女人、曹靖霏鍥而不舍地尋找……一個月前在琥珀崖碰上曹靖霏,也正是因為這條夔龍。

“說來話長。”曹靖霏歎了口氣,兩腳踢來踢去,出神地答道,“一年前,我通過參天樞,發布了一個懸賞……你確定要聽?”

“當然。”符晨曦答道。

符晨曦本以為這件事與曹靖霏有關,抱著無所謂的態度聽聽,不料曹靖霏一開口講述,卻令他感覺到冥冥之中,命運仿佛有著某種奇妙的安排。

“這件事,要從曾經陽霄與炎霄交界處所發生的那件震動九霄的大事說起……”曹靖霏說,“你聽說過嗎?追日派的掌門嶽昆死了,其餘各派,都認為是青峰掌門,天下第一的徐茂陵殺了他。”

符晨曦驀然想起青峰往事,但他不敢多說,反問

道:“為什麽?”

“大家都說,他貪圖嶽昆手裏的一件寶物。”曹靖霏說,“神兵譜上排入前十的軒轅古器?天樞弓。傳說持有軒轅古器的人,就擁有了對抗天劫的力量。”

符晨曦略一皺眉:“可他最後還是死了。”

“對。”曹靖霏答道,“根據參天內部的調查,那把弓並不在他的手裏,最後的天劫……這又是另一件事了。說回那一夜,天樞弓原本是木甲行會的鎮派之寶,但被木甲行會的銘符大師沙鏌鋣偷了出來,帶著天樞弓一路南下……”

“為什麽偷?”符晨曦說。

“這個可不能告訴你了。”曹靖霏答道,“你隻要知道有這件事就行了。”

符晨曦眉頭深鎖,這件事,他也聽徐茂陵提起過,但徐茂陵隻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講述,不像曹靖霏是從參天的消息渠道裏獲得。

“好吧。”曹靖霏看符晨曦的表情,讓步答道,“內鬥。具體過程不能多說。”

符晨曦緩緩點頭,說:“這和你發布懸賞有什麽關係?”

曹靖霏答道:“最開始的事沒有關係,沙鏌鋣先是帶著天樞弓,來到伏明,但伏明掌門尉遲晰也想把那把弓據為己有,於是沙鏌鋣再次脫逃,經過青峰山下,到達大江汨羅東,預備投奔追日派掌門人嶽昆。”

“然後呢?”符晨曦說。

“於是,徐茂陵就帶著弟子出動,要截留下他,強奪他的神器。”曹靖霏說:“我猜是因為某種感應吧,他知道自己武藝已獨步九霄,天劫遲早會來的。但嶽昆也來了,他們隔江對峙,最後沙鏌鋣死了,屍沉江底。”

“弓呢?”符晨曦說。

曹靖霏一攤手,看著符晨曦。

“不知道,有人說是嶽昆先把弓拿到了手上。”曹靖霏答道,“但就在第二天的晚上,追日派發生了一件慘絕人寰之事,全派上下七百七十三人,外加周遭村落百姓四千餘口,全部喪生。”

符晨曦不禁想起了那天自己與步光等人前去追日派廢墟裏調查之事,陰惻惻的門派裏,仿佛有某種奇異的力量,仍在徘徊。

“繼續說。”符晨曦覺得某條線索已經呼之欲出了。

“當時我和師父正好在劍門關下。”曹靖霏說,“於是師父先一步前往追日派,調查這樁慘案,我借用奔雲驛站的車輛隨後過去,但師父似乎發現了什麽線索,讓耳鼠給我傳訊,就馬上離開了追日廢墟。”

“他發現什麽了?”符晨曦說。

“我不知道。”曹靖霏答道,“時間倉促,我不知道師父想去哪兒,他穿過了鈞霄,去了北邊。卻沒有在任何關卡留下過關的記錄,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他是怎麽辦到的。”

符晨曦說:“他去了什麽地方?”

“旻霄東北。”曹靖霏說,“我剛過虎牢關,就聽到旻霄發生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師父引爆了九曲黃河陣,將賀蘭山以南的方圓十裏,炸成了一片平地。”

“什麽?”符晨曦難以置信道,“那他……”

曹靖霏歎了口氣,說:“他死了,粉身碎骨,什麽也沒有留下,但我知道是他,整個九霄,隻有我與他會九曲黃河陣。當我趕到的時候,我發現戰場上四處彌漫著一種極其古怪的黑氣……”

“等等……”符晨曦抬手示意曹靖霏先停一停,眉頭擰成一個結,總感覺記憶裏某些模糊不清的片段正在重現……卻想不真切。

“你見過那黑氣?”曹靖霏詫異道。

旻霄,黑氣……符晨曦總覺得有什麽看似無關的事件,在這一刻產生了某種奇妙的關聯,但他實在想不起來了,隻得說:“後來呢?”

曹靖霏答道:“後來,黑氣很快也就消散了,再無蹤跡。師父就這樣死了,我猜這件事非常重要,說不定與九霄的命脈與未來相關,但各派都隻是緊盯著徐茂陵,沒有證據,參天也無法展開大規模的調查。直到有一天,我聽說禹陵發生了一件事……”

“有一條龍,盤踞在禹陵的縛地柱上?”符晨曦說。

曹靖霏皺眉,說:“你怎麽知道?見過?”

“呃……公司派裏,青峰的棄徒說的。”符晨曦忙道。

“我隻是無意中發現了這件事。”曹靖霏點了點頭,答道:“徐茂陵居然親自前去,斬殺了那條龍,根據參天派搜集到的信息,那龍的長相十分怪異,而且就在離開禹陵之後,飛往追日派躲藏,這意味著什麽呢?”

“也許隻是恰巧而已。”符晨曦答道。

“不,我覺得不是恰巧。”曹靖霏說,“後來徐茂陵派出親傳弟子步光,與後來被逐出門派的符晨曦去追日派調查,興許也是想洗脫冤屈……”

符晨曦終於想起來了,那一天,他從奄奄一息的妖龍體內收回來了某種散發著黑氣的東西!

“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打的,但最後,妖龍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擊得粉碎。”曹靖霏說,“我聽到消息後馬上趕往追日派,發現妖龍的遺骸,也散發著與師父犧牲那天,戰場上相同的黑氣,我撿到了這個……”

曹靖霏從口袋中取出一枚殘破的深綠色龍鱗,說:“你看!”

符晨曦接過鱗片,想起那天在追日廢墟裏見到的妖龍,問:“所以你想找夔龍,打聽消息?”

“不僅是打聽消息。”曹靖霏注視符晨曦把鱗片一彈一彈,目光隨之挪向他的雙眼,說,“除卻創世後的七大龍神,九霄中迄今仍存活著五類龍族,分別為螭、虯、應、角、夔五族。龍族極少與仙人打交道,更藏身大山密林,大江大河中,但是,龍不會平白誕生,必有其誕生的巢穴,我需要至少找到一條龍,帶我前往它的來處,才能調查清楚它為什麽會出現,為什麽帶有這種奇怪的黑氣……等等,這是什麽?!”

曹靖霏驚訝地看著符晨曦掏出畫卷,在她麵前展開,畫卷中則是靈牙的身形。

“去!”符晨曦一抖畫卷,唰一聲白光四射,靈牙頓時衝了出來。

“這是什麽?!”曹靖霏博覽群書,卻從未聽聞過九霄之中有此法術,對符晨曦的法術驚訝,更甚於靈牙的出現。

靈牙一個轉身,朝符晨曦怒目而視。

“哎?”符晨曦馬上一個箭步,擋在了曹靖霏身前,抬起一手,說,“別忘了咱們先前說好的啊。”

靈牙頓時深吸一口氣,緩緩吐氣,曹靖霏看看靈牙,又看看符晨曦。

“這是一種利用河圖洛書法陣,收……”符晨曦看見靈牙臉色,改口道,“和妖怪們締結友好關係的法術。靈牙,剛剛說的都聽見了嗎?”

靈牙打量曹靖霏,一副隨時要衝上前,擇人而噬的架勢,符晨曦吹了聲口哨,說:“看看,這是什麽?是你同族的鱗片?”

“地麵之上,陽光所能及之處,沒有我的同族。”靈牙冷冷道,“這是一片應龍的鱗。”

“不可能!”曹靖霏說,“根據參天內部的情報,那條龍分明是你們夔龍。”

“信不信由你,符……”靈牙剛要說出符晨曦的名字,卻被符晨曦一個眼神製止。靈牙隻好道,“什麽時候幫我去把巢穴搶回來?!”

曹靖霏一臉茫然,看著符晨曦。符晨曦卻道:“你知道哪兒有應龍麽?靈牙?”

靈牙上下打量符晨曦,說:“當然知道,應龍大多群居海外北荒龍國之中。而九霄大陸裏,隻有少數幾個地方住有應龍,蒼霄裏就有一條,隻是這條龍極其強大,隱居之處……恐怕你們沒命去。”

“帶我們走一趟。”符晨曦收起鱗片,答道,“事成之後,我就幫你奪回巢穴。”

“你答應的。”靈牙冷冷道。

“在什麽地方?”曹靖霏多了份心,皺眉道,“很遠嗎?”

“不遠。”靈牙說,“就在雲夢澤的最深處,龍母棲息之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