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張無意這話,幾乎所有的人麵色都是一凜。

“在這大殿內?似犬神那般邪惡的法寶怎麽敢露麵?”紅發尊者哼了一聲,氣焰卻壓低了不少。

“怎麽,紅發師兄認為我堂堂一派掌門也會說謊不成麽?”張無意的神色變得凜然起來,他伸手一拂,那扇沉重無比的殿門便緩緩的關攏。

“你這是要做什麽?”百花山和未名穀兩派的人幾乎同時站了起來,看著張無意問道。

“諸位莫要驚慌。”張無意某種閃爍著沉著的神色,“你我皆為正道中人,難道你們害怕在這裏被我們太和門謀害不成?”

紅發尊者和那個赫雲大師麵色都是一陣通紅,皆不好意思回答了,過了一會,那赫雲大師輕輕咳嗽一聲,以緩解現場的尷尬氣氛,說道:“張師兄是否有什麽要緊的話要與我們說?”

“大師猜得沒錯,我正是有意要與你們商洽關於犬神獻世的事情。”張無意沉聲道,“這個人,我們怕是不能留存在世上,一萬五千年前那場神魔大戰之後,犬神便銷聲匿跡了,自此蹤影皆無,此乃天下至陰至凶的兵器,如今忽然現身我太和山,實在是頗多詭異之處,更令老夫擔憂的是,此時的犬神已非碎片,而是被一個汙髒老者手持,並且此人現在正身在我山門之中,這也是我之所以下飛書給你們未名穀和百花山,請求將今年的比武盛會提前的原因之一。”

張無意說完,拿眼睛瞟了一眼眾人,便閉口不語,專等著他們的回應。

未名穀的紅發尊者,以及百花山的赫雲大師此刻都沉默不語,他們專注的聽完了張無意的話,便全部陷入了深思之中,確實,一萬五千年前的那場神魔大戰,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是一場莫大的浩劫,蒼生無所逃避,彼時整個世界幾乎都瀕臨毀滅,若非天界諸神的聯手抵禦,隻怕此刻在座的諸人都已不複存在。

“那麽,張掌門是什麽意思?”紅發尊者麵色陰沉,他摸著自己的紅胡子問道,“不過老夫有言在先,即便是這等大事,你們太和門也休想籍此逃脫罪責。”

“嗬嗬,至於晚輩們比試的事情,我們還是等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吧。”劉道明終於開口了,清瘦麵龐的他,看起來是一副讓人捉摸不透的樣子。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太和殿大門被咚咚咚的敲響了。

“誰?”張守正皺起眉,大聲問道。

“師傅,師叔,大事不好了!”外頭是一個弟子慌亂的聲音,“山下出事了,出大事了!”

現場的所有人都禁不住麵色一變,剛剛張無意所說的事情已經夠讓人心中發寒了,現在忽然又有弟子跑來說大事不妙,這任誰都會揪心的。

張無意伸手一拂,太和殿的大門便緩緩的發出沉悶的聲響,打開了,外頭竟然是陰雲密布的,他眉頭一皺,剛剛進來的時候,明明是萬裏無雲,青天白日,就這麽一會功夫,天就變了?不光是張無意,包括劉道明張守正,以及百花山未名穀的所有人都麵色一凜,心中暗道不妙。

門外是三派的眾弟子,此刻都聚集在太和殿前的廣場上,對章五牛與奕雲天的事議論紛紛,而門欄外站著的,則是一個失魂落魄的太和門弟子,他衣衫不整,滿麵汗水,渾身發抖,正扶著門框大口的喘著粗氣,一見門開了,趕忙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跪倒在張張無意的跟前,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道:“師傅,大事不好了,山下的牛家村出事了。”

這個弟子是負責采買的,山下的牛家村一向受太和門的庇護,為太和門供應青菜和大米,這一天是例行的采買日,這個叫萊寶的弟子下山采購青菜和大米,卻愕然的發現一件讓他無比害怕的事情——整個牛家村變成了一片廢墟,所有的村民們都變成了行屍走肉一樣的東西,他們不但攻擊自己,還不畏懼武器的傷害,隻有把頭顱砍下來,才能使他們徹底死亡。

萊寶把事情大略的說明過後,便嗚嗚嗚的跪在地上哭了起來,沒有別的原因,一切隻因為他本身就出自牛家村。

“師傅,師叔,你們要為我做主啊!”萊寶哭的很慘,肩膀也因用力抽氣而不住的抖動著。

“你先起來!”張無意抑製柱了心中的震驚,伸手去攙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徒兒,他的眉頭高高皺起,隻覺得心頭仿佛壓了一座大山一般,用沉痛的目光掃視一眼眾人,說道,“眾位,你們如何看待這件事?”

“行屍走肉……”紅發尊者摸著胡須,沉思著,“這個恐怕跟那九尾妖狐有著莫大的關聯,可是,九尾妖狐不是已經被……”

“天下三大妖魔,一是九尾妖狐,另一個是魍魎,還有一個是魑魅,魑魅已經在一萬五千年前的那次神魔大戰中被擊斃,神形俱散,如今隻剩下了魍魎和那九尾妖狐,能夠奪人魂魄,並暗中操縱的,很難說是他們中的哪一個,但是無論是哪一個,天劫的征兆都已經明白無誤的出現了,諸位,我們我們暫且還是放下門派之間的恩怨,好好的商議一下該如何應對眼前的困境吧。”張無意說道。

天劫,是這個世界上每隔上萬年必出一次的劫難,當九大魔物中的三個同時出現時,劫難便在所難逃,而現在,人們認為三大魔物已經陸續出現了——那便是犬神、魍魎、九尾妖狐。

“我們我們還是按照就近原則來解決問題,先把藏匿於太和山上的那個犬神持有者找到,將犬神重新擊碎,再去商議別的步驟吧。”赫雲大師提議道。

“我同意!”張守正說道,“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了,再去尋找魍魎或者九尾妖狐的蹤跡不遲。”

張無意掃視一眼眾人,說道:“如果各位沒有意見,那麽我們就這麽說定了。”

“好!”

眾人起身,向殿外走去。

太和山下,襄陽城外,一個身穿白衣,背著一柄金色長弓的長發少女正緩緩的走在官道上。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前段時間的細雨紛紛,將這土路變得無比泥濘,路上行人稀疏,每個人的腳步都非常的艱難,有些人在抬腳時,甚至需要用力才能抬起,而更有甚者,有些人竟然把腳拔出來了,鞋子卻仍舊留在泥濘中,不時的有過路人咒罵著倒黴的天氣,彎腰撿起鞋子,繼續趕路。

白衣少女緩緩的行走在這路邊上,毫不介意路上的泥水濺起的泥點飛濺到自己的衣衫上,她麵色蒼白,眼神木然,似乎不知道自己將要走向何方。

天色漸暗,行人越加的稀少,少女仍舊在走著,她脫離了官道,沿著一條鄉間小路行走著,行走著,路兩旁的莊稼地裏,莊稼正在茁壯的成長著,它們是熱愛春雨的,春雨貴如油,這樣的綿綿細雨,滋潤了這些渴望雨水的莊稼苗苗們。

白衣少女似乎不知勞累,不知饑渴,一如既往的走著,在一處荒野前,她停頓下來,木然的轉身,望著前麵一個個突起的土包。

這裏,赫然是一片亂葬崗,亂葬崗,夕陽下,普通人所看不見的無數冤魂在哀鳴著,他們在為自己不公允的命運做著死後的抗爭,他們無法脫離禁錮自己的亂葬崗。

少女凝眸,她似乎能夠看到凡人所看不見的東西——鬼魂。看到這些鬼魂,白衣少女木然的眼睛中閃過一絲渴望,竟然是渴望這些冤魂麽?

白衣少女揮揮手,一條白煙一般的,半透明狀態的長蟲從她的頭頂飛出,不,這不是一條長蟲,而是一條魂魄之龍,串門用來收集死人的魂魄,這個白衣少女,赫然是被魍魎殺死的無湮。

無湮此刻的麵色蒼白無血色,是的,她身上沒有半點血色,因為她本已不是活人,當然無需再有血色。

亂葬崗的冤魂們哀鳴著,四處逃竄,似乎無湮的到來,帶給他們無限的恐慌,可是亂葬崗四周似乎有一道肉眼所看不見的無形屏障,任憑這些鬼魂野鬼如何的逃竄,都無法掙脫這個地方的束縛,他們哀嚎著,哀嚎著,似乎感知到了末日的降臨,這個吃人的世界,竟然連死人都不會放過麽?

魂魄之龍飛舞著,肆無忌憚的竄入亂葬崗,進入了亡魂們本就不平靜的世界,它的兩個鋒利的前爪抓取著身邊一切它所能抓組到的亡魂,魂魄之龍在亂葬崗上空飛舞了一圈後,它的前爪中便已抓到了十幾條亡魂,似乎是抓夠了,它又盤旋一圈,嘶鳴一聲,向著無湮的方向俯衝下來,停留在無湮的肩頭,竟是無比的馴服。

“就這些了麽?好的,足夠我維係半個月的生命了。”無湮的聲音木然,幹澀,一如她蒼白的麵色,她深呼吸一口,竟然把龍爪上的那些亡靈魂魄係數吸入了口中,如同在咀嚼著一場饕餮大餐,貪婪,而又狼吞虎咽。

吃下這些靈魂之後,無湮的麵色變得有些血色,不過依舊蒼白,隻是眼神多了幾分靈活,她抬起頭,望著蒼穹,心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少年的影像來——奕雲天,是的,無湮此刻十分思念自己曾經的徒弟,就是憑著這份思念,她才硬撐著逃脫了魍魎的魔爪,一路走到了襄陽城,她是用走的,因為此刻的她實在是太虛弱了。

天空陰雲密布,黑夜過早的降臨,遠處的天際烏雲滾滾,遮蓋住了頭頂的月亮,整個亂葬崗一片寂靜,自從魂魄之龍在亂葬崗抓遊魂以後,他們便各自鑽回屬於自己的那片棺材板內,瑟瑟發抖,不敢複出,生怕被抓了去,從此魂飛魄散。

“雲天,你在哪?”無湮記不得她把奕雲天放在了太和山,她隻能依稀記得自己走過的路,憑著這模糊的記憶,她一路摸到了這裏,饑渴卻止住了她前行的腳步,讓她不得不先找這些遊魂果腹,是的,如今的無湮已經不是活人,她隻能依靠這些死靈來充實自己的肉身和靈魂,否則她將魂飛魄散,從此在這天上人間,再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