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幽深的古洞,洞裏燃燒著一堆小小的火苗,偶爾有風吹過,那火苗便好像立刻就要熄滅一般。

一個年歲也不知有多大的老嫗,正在這火苗旁,貪婪的看著地上的女孩——無湮。

“多年輕啊!”老嫗的聲音顫巍巍的,充滿了嫉妒和羨慕,“多美的樣貌,不過要不了多久,這便是我的臉了。”

“哼!”一個陰柔無比的少男聲音從洞深處傳來,“老巫婆,我把她帶來給你,可不是讓你做這種事的……”

“嘿嘿……魍魎,你……”

“閉嘴吧,我不叫魍魎,以後若再這麽稱呼我,你便是活到頭了,我想你雖然已經鶴發雞皮,卻仍不願死去吧!”陰柔少年冷冷說道。

“好吧,石仲煌,嘻嘻,你把這女孩的身體帶來給我,是想要做什麽?”老嫗桀桀陰笑著,在這山洞中,她顯得那麽詭異。

“複活。”石仲煌冷冷道。

“那麽我請問,是誰殺死她的?”老嫗語氣有些怪。

“我。”石仲煌緩緩道。

老嫗笑了:“桀桀……既是你殺死她的,為何又要救她?豈不是自討苦吃麽?”

“不需要你管!”石仲煌恨恨道,“隻需要做你該做的事,否則……”黑暗中忽然泛起一股莫名的光芒,忽地衝向旁邊的石壁,隻聽轟的一聲,那石壁頃刻間變得粉碎,碎末飄蕩在空氣裏經久不散。

“咳咳!”老嫗怒道,“要打去外頭打,這裏可是我家!”

“哼,老家夥,你最好識相一點,不要把我惹怒了。”石仲煌聲音陰柔而又冷漠,“連我最心愛的女子我都能殺死,這天下,還有我不敢殺不忍殺不能殺的人麽?”

“哼!”老嫗十分不服氣的哼了一聲,卻也不敢再繼續說下去,她仔細而又貪婪的盯著地上無湮的屍體,“我若能將她複活,那麽幽冥也便成了,而我自己,也將能夠恢複青春美麗!”

黑暗裏的石仲煌兩眼精光大放,他如癡如醉的盯著無湮的屍體,冷笑道:“我要你將她複活,至於你麽,我懶的管!”

太和山!

奕雲天忽然覺得心中一陣揪痛,他不由得捂住了心口,扶著一棵樹站定,好半天才恢複過來。

“師傅,你怎麽了?”無名很是緊張的湊了過來。

“我……”奕雲天看看無名,茫然的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忽然心口很痛。”

“哦。”無名古怪的看他一眼,“沒事就好。”

“逛也逛了,我該回去練功了。”奕雲天忽然覺得很是疲倦,心中又隱隱升起一股對家鄉的思念來,即便麵對眼前如仙境般的美景,他也是毫無興致了。

“噢!”無名嘴巴撅起,顯然他還沒有玩夠,奕雲天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呢,有心放他一個人走走,又實在擔心他會惹出什麽禍事來,也隻好委屈委屈他,一直拴在自己身邊了。

奕雲天帶著無名回到寢室,稍微整理一下,便盤腿坐在**,開始默念口訣運行真氣練功了。

運功不久,奕雲天就發現自己周身的經脈中緩緩升起一股股細小的暖流,他努力的把這些暖流收集起來,驅往腹中丹田,這個過程說來簡單,實則十分不易,每次運功對他來說都是一番痛苦體驗,就仿佛要從狹小的血管中湧入大量的暖流,周身漲鼓鼓的仿佛要爆裂一般,一個周天運行下來,他幾乎要虛脫了。

“師傅。”無名見奕雲天緩緩吐出那口氣,睜開眼,便湊了上來,“你感覺怎樣了?”他的神情很是緊張,因此在奕雲天練功時,他一直盯著師傅看,一股股白煙從奕雲天額頭冒出,還有豆大的汗珠,這些都表明奕雲天正在苦撐。

“無名!”奕雲天咬著牙,從口中吐出幾個字,“為什麽我覺得這麽痛苦呢?”

“怎樣?”無名急急問道。

“之前我衝破第一重的時候,感覺很順利,我想是不是跟石**的長生功法有關,可是今天再來練習第二重時,就感到身子裏一股熱流湧動,好像要把我身體撐爆一般難過。”奕雲天憂心忡忡的說道,雖然無名名義上是他的徒弟,但是他知道無名的修為有多高。

無名緊皺眉頭,一手揪著自己的雜亂胡須,一手叉腰,來回的在屋裏踱步,此時此刻的無名,完全像是一個正常的老人。

“師傅,我要摸摸你的脈門。”無名忽然說道,“你所說的這情況,好像是因為你體內有多股真氣相互衝撞所造成的現象,我需要知道到底是什麽情況。”

奕雲天點點頭:“當初確是有個師傅曾在我體內灌輸真氣。”

無名一躍上床,盤膝坐在奕雲天背後,以左掌抵其背心,右掌握其脈門,認真而專注的查驗著奕雲天的異情。他的神情越來越嚴峻,眉心越來越緊蹙。

“師傅。”良久,無名緩緩道,“那個給你灌輸真氣的人,是誰?”

“好像,我師傅說他叫陳節吧?我記得他臨死前囑咐我一定要去一個叫棋盤山的地方,可惜我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機會去,等到我可以禦劍飛行了,一定要去棋盤山,至少這是我對他的承諾。”奕雲天說道。

“陳節……”無名喃喃自語道,“這個名字好像聽過啊。”

“怎麽?”奕雲天,“無湮師傅說他是一方大師,也許是真的很出名吧。”

“陳節……讓我想想啊!”無名倒在**,眼睛盯著房頂,認真的思索著,“啊,我想起來了,在我進入那深淵之前,世上曾有一個叫陳節的年輕人嶄露頭角,他竟已死了麽?”

“呃。”奕雲天對無名的話半信半疑,雖然他也知道無名修為高深莫測,但是要說他高到何種地步,又活了幾百歲,奕雲天是不信的,眼前這個看似瘋癲的老頑童,頂多也就跟自己的師傅差不多大年紀吧。

“怎麽,師傅,你不信我啊?”無名一翻身,坐起來直直的看著奕雲天說道。

“不會。”奕雲天坐的久了,便下地走走,一翻身時,碰到了腰間的那把小刀,“無名,這法寶要怎樣修煉呢?”

“它會隨著你的成長而成長的。”無名說,“你若越厲害,它便越厲害,但是終究你還是要製服它,否則便會被它製服。”無名隨口道。

奕雲天聽便聽了,卻深不以為然,被一把刀製服?他從不知道世上會有能夠駕馭人的刀。

他走到桌邊,倒出一杯水,緩緩飲下,心中暗暗琢磨著無名的話,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噝噝”。

忽然一聲輕微的,不易覺察的響聲打破了屋內的寧靜,奕雲天和無名不約而同的四下張望,尋找聲音的來源。

“那裏!”無名用手指著杜鬆的床底。

奕雲天俯下身子看去,黑乎乎的床底下,一條青色的小蛇正盤曲在那裏,噝噝的吐著芯子,似乎是遇到了什麽敵手一般。

“咦?”奕雲天吃驚的說道,“這條蛇,跟那日在思過崖被風吹落的那條簡直一模一樣啊。”

“嗯?”無名迷茫,“什麽蛇?”

“我沒有告訴過你麽?”奕雲天直起身子,“那天我之所以會掉下去,就是因為一條小蛇,可是蛇怎麽會在屋子裏呢?”

“這有什麽奇怪的?深山老林,蛇蟲鼠蟻多了去了。”無名流著口水道,“說起來我最愛吃蛇肉了,以前曾經抓過好多蛇,師傅,這一條我們是烤來吃呢,還是煮了吃?或者幹脆讓我生吞了吧?”

“去!”奕雲天一瞪眼,“這條蛇也是一個生命,幹嘛要禍害它?我們把門打開,讓它自己溜走吧,免得被你這樣的家夥發現了,枉送一條性命。”

“哼,你倒是慈悲的很,幹嘛不去出家做和尚?卻跑來這道觀似的地方。”無名不滿的嘟噥著。

“喂!我可是你師傅!”奕雲天道,“對師傅不敬,當心我不傳你心法!”

無名聽了這話,最害怕了,倏地便閉上了嘴,翻了個身,麵朝牆躺著,也不知是在做些啥。

奕雲天把房門打開,又彎腰對那青蛇道:“你快些走吧,等下那些太和門的人來了,說不定就走不了了。”

那條小蛇似乎是有靈性一般,噝噝的吐著芯子,緩緩從床底鑽出,朝門口行去,行至奕雲天身旁時,停頓了一下,扭頭看了他一眼,又繼續往門外走去。

“師傅,放跑了它,沒準你會後悔的。”奕雲天正專注的看著那條看起來一點都不可怕的小蛇行走時,無名卻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來到他身後,忽然說道。

“你要嚇死我啊?”奕雲天著實給他嚇了一跳,心髒噗通噗通的跳著,“能不能做點正常的事啊?”自從方才運功以後,他就感覺身子裏一股燥熱,總是想要發脾氣的模樣。

“那條蛇。”無名眼睛熠熠生輝,看著那條身子已經出去一半的蛇,“那條蛇是一條靈蛇,青碧靈蛇,這種蛇數量極少,你看它的腹部,是不是近似透明的?”

奕雲天依著無名的話看去,果然吃驚的發現,那條小蛇腹部碧綠色,而且幾近透明名,似乎裏麵的內髒都看得清清楚楚。

“真的,真的是透明的!”奕雲天驚道。

“那是,我不會看錯的,師傅,吃了它吧,吃了它可以讓你至少精進一百年的修為呢!”無名說著,便擼起袖子,要動手了,“與其留給那些不認識的臭道士,不如我們倆吃了吧,或者你一個人吃了都行。”他一邊說,一邊貓起腰,向那條蛇悄悄逼近。

“別!”奕雲天一把拉住他的衣裳,“一百年的修為又怎樣,若時候別人告訴你吃掉我你就可以精進一百年修為,你是不是也要吃掉我啊?”

“呃!”無名撓了撓頭,直起身子,“師傅,有些時候我覺得你太善良了,須知這世上的事便是如此,弱肉強食,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我才不是會被欺負的那種人,要不幹嘛會去思過崖?”奕雲天冷冷道,說到這裏,他又想起令自己不愉快的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