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過堂一片寂靜。

“守正師弟,到底是怎麽回事?”張無意麵色鐵青,“這奕雲天雖然是我門下記名弟子,但是實際上是無湮小前輩的門徒,若是真的生了什麽意外,叫我如何向她交代?他日無湮小前輩回來要人時,我又有何麵目去見她?”

“哼。”那張守正似乎更是氣恨,全不顧自己拂了掌門師兄的麵子,氣憤道,“那思過崖上又沒有什麽凶猛怪獸,難道還有誰能把他吃了不成?好端端在麵壁,忽然人就不見了,我看多半是他自己熬不住,逃了吧?”

“掌門師兄,你也不要太過光火,我看師弟也不想有這事發生的。”劉道明緩緩道,“為今之計,我們隻有廣派人手四處去找了。”

事已至此,張無意知道自己也是多說無益,便隻好點點頭,沉聲道:“一定要找到,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思過崖底深淵裏。

“師傅,醒醒!”無名用手輕輕推著正躺在古怪石**呼哈大睡的奕雲天,“你該練功了,練成之後好教我啊!”

奕雲天從沉睡中很不情願的睜開眼,他剛才又做夢了,夢見無湮回來接自己,可是沒有接到,她很著急,四處尋找,還把整個太和山給鬧了一場,這一夢做的怪異,奕雲天醒來後發現自己渾身是汗。

“師傅,你醒啦?”無名一臉的笑,“師傅,餓不餓?”自從他拜了奕雲天做師傅,便從此對他恭恭敬敬,從不敢惹怒了奕雲天,生怕他不教自己長生。

“還真有點餓了,有什麽吃的麽?”奕雲天摸了摸自己癟癟的肚皮說道,說來也怪,這幾天他總感覺肚子餓得很快,腹中似乎時時有一股熱氣在翻湧,也不知是不是那功法的效用。

“有有!”無名蹦蹦跳跳如個孩童一般向灶坑跑去,不多時便拿來一條不知什麽動物的後腿,“剛烤好的,一烤熟我就馬上把你叫醒了。”

奕雲天接過那烤的焦黃的後腿,一股子香氣撲鼻而來,他深呼吸一口,真香!再咬一口,皮酥肉嫩,滿嘴流油,雖然沒有什麽調料入味,但是這種口感反而更好些,原汁原味。

“師傅,好吃嗎?”無名很緊張的問道。

“嗯,好吃,你吃了嗎?”奕雲天一邊大口吃,一邊反問道。

“嗯,我還有!”無名指了指火堆上架著的那大塊烤肉,說道,“這裏還有很多,你盡管吃。”

不知是自己真的飯量激增了,還是肚子太餓的緣故,奕雲天手裏這隻碩大後腿如風卷殘雲般的被他消滅掉了,末了還打了個舒爽的飽嗝:“真香啊,無名,你的手藝不錯嘛,幹嘛前幾天還要我做了給你吃?”

“師傅快不要說了!”無名聽了這話似乎是很羞愧,“我讓師傅為我做飯,是我錯了。”

奕雲天笑了,幾天相處下來,這無名雖然給自己的感覺是瘋瘋癲癲,說話不著邊際,卻也是一個性情中人,卻比山上那張守正之流好太多。

吃過飯,奕雲天也不需要那無名催促,徑自去那石床邊,仔細琢磨那些奇怪又好玩的字體去了,這一日白胡子老頭和那黑乎乎的虛空沒有在他意識中出現,他所見的,不過是前幾日那些字體而已,腦海中泛出的,也不過是那些已經修習過的東西。

“奇怪。”奕雲天自言自語道,“怎麽會沒了?”

“什麽?”無名似乎比他更要緊張些,“什麽沒了?”

“白胡子老頭沒有了。”奕雲天下意識的說道,旋即想到,這無名怎麽會知道什麽白胡子老頭呢,果然,扭頭看去,他正一臉茫然的模樣,不得其門而入。

奕雲天對這石床又產生了極其濃厚的興趣,這張床約莫七尺長,三尺寬,通體透明,透明裏還泛著隱隱的幽碧光芒,那些字體也不是刻在石床表麵,竟似是生在石床內部,與石頭是一體的,發現了這一點,奕雲天的興趣更濃了。

這一張石床共六個表麵,因一麵坐在地上,看不見,所以奕雲天無法得知那一麵是否有字體,但是其餘五麵都有或大或小各式各樣的字體,各不相同,卻又同樣精彩紛呈。

“奇怪,我不認識這些字,怎麽卻似這些字認識我一般?”奕雲天暗暗驚道。

“無名,你知道這石床的來曆嗎?”奕雲天問道。

“知道啊。”無名一邊玩拋石子,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這塊石頭,傳說是女媧補天時所用的石頭,這是最後剩下的三塊之一,後來很多很多年前,有一個上古的仙人,他就把這石頭拿來雕刻成床,就是現在的模樣了。”

奕雲天對無名瘋瘋癲癲是早已熟悉了的,對他的瘋言瘋語也早適應了,但是聽到他這一番話,還是忍不住噗哧一笑:“無名,現在誰是師傅啊?”

“你啊!”無名說道。

“既然我是師傅,那麽做徒弟的是不是要聽師傅的話呀?”奕雲天正色道,他現在已經摸清了無名的脈門,對付這老小子,就得該嚴肅的時候嚴肅,隻要比他強硬了,他便會服軟,當然,這也許隻限於他願意服軟的時候。

“當然要啊!”無名停了手裏的動作,很是緊張的看著奕雲天說道,“師傅,無名惹你生氣了嗎?”

“有點。”奕雲天假裝生氣。

“不要啊師傅,無名很聽話的,你說什麽我就做什麽。”無名幹脆蹭到奕雲天身邊,竟撒起嬌來。

“那你老老實實告訴我,這張石床到底是怎麽來的?”奕雲天一指那床說道。

“我告訴你了呀……”無名很無奈的苦著臉回答道,“就是女媧補天剩下的材料。”

“你自己瞎編的吧?”

“不是……我也是聽我以前的師傅說的,我以前的師傅找了好多年沒找到,後來我又找了好久,終於找到了,可是卻參不透,隻有師傅你來了卻能參透了。”無名嘰嘰咕咕說了一大堆。

“你以前還有師傅麽?”奕雲天奇道。

“有啊,不過年代久遠,我早忘記他的名諱了。”無名很是遺憾的說,“真可惜,不知以後師傅你的名字我是不是也會忘掉。”

這瘋子,話一多起來便漫無邊際了,奕雲天對他的話自然是沒有幾分相信了,但是看看眼前這石床,原本應該粗糙的表麵早已被歲月風霜給打磨的光滑圓潤,年頭肯定不少了,就算不像無名所說的那般是女媧補天的石頭,應該也有個幾百年了吧。

奕雲天在這張石**睡了幾天,起初覺得身下冰冷,每逢冰冷時,他便感覺周身一股熱流湧動,在幫助自己對抗這冰冷,後來習慣了,竟不覺得冷,體內的熱流也越發緩和起來,漸漸的,他已感覺不到那熱流,就仿佛它們忽然從自己體內蒸發,又或者與自己融為一體了一般。

忽然,奕雲天發現在床頭的一角,靠近地麵的地方,有一處極小,極不起眼的小小坑洞,坑洞不深,僅容一截食指,也僅有一截食指那般粗細,這坑洞也不知是自然形成,還是人工而為,表麵也極為華潤,完全沒有粗糙的感覺。

“無名。”奕雲天叫道,“你有沒有鑿過這石床啊?”

無名茫然的搖搖頭:“這種寶貝,我嗬護都來不及,怎舍得去鑿它?”

“那你有沒有看到過這個?”奕雲天指著那坑洞問道。

無名連忙奔了過去,俯下身去看,目中透出吃驚神色:“怎麽會有這個?”

“你不是說你在這裏都隱居了幾百年了麽?”奕雲天笑了,他就知道無名是在吹牛,“怎麽會連這個都沒發現?”

無名一屁股坐到地上:“我的確隱居了幾百年啊,這張石床我卻是在一百多年前找到的……”

“又吹牛,不管你了,快來看這到底是幹嘛的。”奕雲天笑道,他現在完全覺得眼前的這個怪人,簡直是個比自己年歲還小的孩子了。

師徒倆於是腦袋湊到一堆,仔細的研究起來,可似乎無論他們對那坑洞用什麽手段,都沒有任何反應,戳,捂,按都不行,折騰到最後,兩師徒都累的氣喘籲籲。

“不來了,真煩悶!”無名嘟著嘴一副不樂意的樣子。

奕雲天看了看他,也不說話,隻是在想,這樣一張是**周身無暇,就那裏一個圓潤的坑洞,肯定是有它的作用存在了,隻是到底該怎樣探究到秘密呢?他的好奇心也被勾引了出來,一時間竟未發覺自己如今已和無名一樣,癡迷於這張石床了。

這一坐,他們就不知道坐了多久,一老一少兩個人如癡似呆,隻盯著那石床不停的想,忽然聽到嘭的一聲,然後就是無名抱著腦袋齜牙咧嘴叫疼:“好痛啊師傅!”

奕雲天看去,卻失聲大笑,原來在想的過程中,無名竟然開始打瞌睡起來,一不小心腦袋就磕到了是**,這一下磕的不輕,那石床都把他的腦門磕破了,一滴鮮血從他額頭滲出,連石床邊沿都沾了一點。

就在無名抱著腦袋叫疼時,奕雲天忽然吃驚的發現,那石床邊沿的一滴鮮血,竟慢慢滲了進去,倏地便不見了。

奕雲天駭然,忙伸手去摸,那原本有血的地方卻是光滑無比,沒有任何跡象表明這裏在眨眼前蹭有一滴無名的血。

“師傅,你有沒有聽到啊,我腦袋破了。”無名大聲嚷嚷道。

“來了。”奕雲天一邊應著,一邊不住打量那石床,也不知是錯覺,還是真實發生的事情,他感覺這石床滲進一滴血後,顏色又變得溫潤柔和了許多,他撕下衣服上最後一塊布,幫無名把傷口包紮起來,又蹲下研究那石床。

這難道真是一張寶貝?

“師傅,你又發現了什麽?”無名傷口包好,其實原本傷口就不太大,他也就不再哼哼唧唧了,看到奕雲天模樣又生古怪,不由得問道。

“你記得剛才腦袋磕破的時候流血了嗎?”奕雲天問他。

無名點點頭:“當然,這還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