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訴說

聽了徐雲龍的話,想起寧鶯鶯的情況,寧常光臉上『露』出複雜難言的神『色』,似傷悲,似怨恨,又似憐憫,竟是糅合多種情緒。

看到寧常光不斷變換著的神『色』,徐雲龍何等聰慧,瞬間已是猜到其中端倪,心中一抽便脫口道:“難道姑姑她曾經遇到過什麽傷心事,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寧常光坐到了房間裏的一張太師椅上,兩手撐在雙膝上捧著自己的臉龐,使勁的磨娑著,不斷的長嗟短歎,過了好一陣子才開口說道:“我的父母都是清華北大兩所學府初建之時的首屆學生,而我的爺爺也是當時有名的文人,所以我們家可以說得上是書香門第。在父母的嚴格管教下,鶯鶯她自小就是個知書識禮的文靜女孩,我們一家對她都非常疼愛。在她十六歲那年,我們將她送到了美國念書。而在後來,我們也才知道她在美國的那兩年時間裏認識了一個男人,雖然鶯鶯她沒有說過跟這個男人之間的事,但我也知道,她當時一定對那個殺千刀的狗雜種愛得死去活來。”

徐雲龍心中立即就浮現出公孫天下的身影,隻覺喉間一陣燥熱,他澀澀的道:“是不是這個男人他……拋棄了姑姑?”

寧常光沉重的點了點頭,“沒錯,那個狗雜種他玩弄了鶯鶯的感情,還毀了鶯鶯的一生!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但如果讓我找到他,就算拚了我這條命我也要將他碎屍萬段!”

徐雲龍心想,寧常光恐怕永遠都不會見到那個公孫天下了。

“從美國回來以後,鶯鶯她就『自殺』了三次,每次都是發現及時而被救了下來,要不然……要不然……”想起當時的情形,寧常光眼裏滿是沉痛,“後來,鶯鶯她發現自己有了孩子,這才打消了『自殺』的念頭。”

徐雲龍心頭驀然一跳,眼中閃過緊張之『色』,卻讓自己的臉上籠罩在一片震驚的表情下,沒有讓寧常光發現他的異常,“那,那個孩子呢?姑姑她生下來了嗎?”

“本來,鶯鶯她是堅決要把孩子生下來的。但你要知道,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未婚先孕是很受人唾棄和歧視的,尤其是對於我們這樣的書香門第來說,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所以我的父親也狠下心來要鶯鶯把那孩子打掉,為了這件事,自小就從未違逆過父親的鶯鶯居然跟父親大鬧了一場,還擅自離家出走了。”寧常光長歎一口氣道:“如果不是我瞞著父親在外麵接濟鶯鶯,我都不知道她頂著肚子該怎麽生活才好。”

聽著寧常光的話,徐雲龍的心頭不斷收緊,放在腿上的雙拳也在用力的緊握著,臉上一片冷峻之『色』,而寧常光卻沉浸在悲痛的回憶之中,所以沒有留意到徐雲龍的異樣。

“鶯鶯她離家六月,卻終於還是在生下她兒子的晚上被父親他們找到了。”寧常光眼中『露』出幾分自責,“我居然不知道父親會這麽快就找到鶯鶯,以至於沒有來得及通知鶯鶯,而鶯鶯她也以為是我把她的藏身之所告訴父親的。”

徐雲龍淡淡的道:“你的父親不允許那個孩子留在寧家對不對。”

“是的。”寧常光撫了撫自己已顯老態的臉龐說道:“父親他本來就不許鶯鶯她生下這個孩子,但這孩子終究還是來到了世上。但是,父親他不允許這個他認為是奇恥大辱的孩子留在寧家,所以就讓我將這孩子帶到孤兒院裏。後來,我把孩子帶到北京的朝陽孤兒院。”說到這裏,寧常光發出一聲長歎,“隻是,在我把孩子送過去的第二天,朝陽孤兒院就發生了,大火整所孤兒院都變成了廢墟,那個孩子也就夭折了。”

閉上雙眼,寧常光繼續道:“從產後昏睡中醒過來的鶯鶯驟然聽到這一切,整個人都呆了。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整整三個月,這三個月裏,她沒有再『自殺』,也沒有跟任何一個人說話,隻是每天的抱著她先前為孩子做的衣服,對這窗外喃喃自語。”他仿佛在自言自語的道:“三個月以後,鶯鶯她終於踏出房間了,隻是,她的『性』格完全變了,從以前的文靜溫婉變得……變得放浪形骸,每個月都換不同的男朋友,每個月都把不同的男人往家裏帶,完全不顧父親的阻止和責罵。最後,父親就患病逝世了,而鶯鶯也開始在不同的國家旅遊玩樂,一年也不回來幾次。我知道,她是怪我害死了她的兒子而不想回來見我。而我也卻是有愧於她,所以對她的所作所為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寧常光看向徐雲龍,臉上『露』出懇求的神『色』,“雲龍,如果鶯鶯她對你有什麽無禮的地方,我想請你原諒她,在她過幾天來這裏以後也不要太難為她,好嗎?”

徐雲龍有些木然的點了點頭,一時間隻覺滿心煩『亂』不堪,一股難抑之氣悶在胸腔排解不出,讓他極是難受。

早在香港的時候,徐雲龍就已經知道寧鶯鶯是自己的生母了,隻是,他心中一直都在回避這個問題,因為他先入為主的以為肯定是寧鶯鶯遺棄了自己,也根本不承認寧鶯鶯是自己的母親。因為在他心中,隻有已經死去了的徐家為和劉美香才是自己真正的父母。

現在聽了寧常光的話,他顯然是徐家為和劉美香當年所收養的朝陽孤兒院的幸存者,而他一直最尊重敬愛的徐家為和劉美香,卻隻是他的養父母。

徐雲龍站起身來,對這門外的天空長呼一口氣,神『色』間透著幾分濃重的落寞。而寧常光卻以為他隻是在為寧鶯鶯當年的往事而唏噓,所以也不虞有異。

“爸爸,咖啡來啦。”這時,寧安怡清脆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接著便見一豎窈窕的麗影出現在門口,帶起一陣香風卷進房間。

見到寧安怡,寧常光連忙將臉上的悲『色』掩藏起來,對寧安怡笑道:“果然是爸爸的乖女兒啊,知道煮這地道的墨西哥咖啡。”說完就接過寧安怡手中的咖啡,淺淺的品嚐著。

看著寧常光欣慰的笑容,寧安怡也非常高興,挽著徐雲龍的手臂,滿臉的幸福之『色』。

撫『摸』著身旁這個跟自己有著血緣關係的寧安怡,徐雲龍眼裏彌漫著深深的愛戀,對她說道:“安怡,你在這裏跟嶽父大人好好聚一聚,我去看看雪晴。”

“嗯,你去吧。”寧安怡體貼的笑道。

離開房間,徐雲龍身形一閃,下一刻就出現在閔雪晴的香閨裏。隻見閔雪晴站在『露』台裏,星眸遠望著晴朗的藍空,眼裏帶著一絲擔憂,身上那雪白的連衣長裙微微飄擺,讓她猶如一個脫俗超凡的無暇仙子。

徐雲龍走到她身後,伸出雙手,輕輕的環抱在她的腰肢上,胸膛貼向她的粉背,把頭枕在她柔軟的香肩之上,聞著她發間的馥鬱幽香。

閔雪晴抬手撫上了徐雲龍刀削一般的臉龐,說道:“安怡她姑姑沒有來嗎?”

徐雲龍微微搖頭,“聽嶽父大人說,她要過幾天才會來到。”

“雲龍。”閔雪晴轉過身來,雙手扶在他的胸膛上,深深的凝視著他,幽幽的道:“我知道你不開心,能告訴我嗎?讓我跟你一起承擔,好嗎?”

看著閔雪晴眼裏流『露』出來的關切和深情,徐雲龍心中流過一灣暖流,便將她『揉』進自己的懷裏,望向遠處的蔚藍的天空,把剛才寧常光所說的話全部告訴閔雪晴。

他似乎在向閔雪晴傾訴著,又仿佛在自言自語。他的語氣雖然是淡淡的,顯得很平靜,但閔雪晴還是敏感的覺得他語氣中透出的絲絲憂鬱。

等徐雲龍把一切都說完,閔雪晴靜靜的把自己的臉龐貼在徐雲龍的胸膛上,過了一會才柔聲問道:“那你是心裏是怎麽想的?你有想過以後要以什麽樣的態度來麵對安怡她姑姑嗎?”

對於寧鶯鶯,閔雪晴都一律稱之為“安怡她姑姑”,因為她不敢提及“母親”這一詞,生怕會挑起徐雲龍心中的那根刺。

聽了閔雪晴的問題,徐雲龍臉上『露』出一絲茫然,口中喃喃的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怎樣對待她。”他額上眉頭緊鎖,“我之前隻以為她是故意將我遺棄,但現在聽了嶽父大人的話,又實在錯不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