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背後,樂影自以為安全的宅院,已悄然被暮血人靠過來。

被人悄悄跟蹤到這裏來,也絲毫不覺。不能不說,今日的樂影的確大失水準。

黑暗之中,影子晃動,唯有一輪小小的彎月掛在天空。時不時有雲飄來遮住,隻偶爾有一縷縷的月光給黑暗人間帶來些許的微弱光亮。

“頭兒,這人是什麽來頭,犯的著咱們大動幹戈”

“就是就是,我還想說,頭兒今天是跟誰這麽好交情,一股腦出動那麽多人啊,就為了逮這一個。這肯定是過命的交情啊。”

任老久冷哼,不滿的眼神掃視:“少給我廢話,這人是同行,是東武侯談追夫婦都信任的人,他知道的可不少。逮住他,就是不小的功勞。”

夜色裏,飄來聲音不大不小,也不輕不重的一句話:“逮住誰”

“是誰他娘的這麽大聲說話,想死不成”任老久怒意一升回頭掃視的同時,就是心中一寒。

左邊這屬下的脖子上出現一條血線,這人還覺得很不舒服,納悶的摸了摸脖子。那鮮紅的線才陡然崩裂,噴濺出一條線一般的猩紅鮮血,當場就噴濺得任老久一臉一身。

他剛剛一轉頭出拳,張嘴要召人,就見右手邊的下屬脖子被一支劍刺了個對穿,散發腥氣的血咕嚕咕嚕的流下。一刹那,任老久隻覺後腦勺的毛發全都炸直了

淺淺的風聲,飄搖不定。一條如鬼魅般的身影在夜色中穿梭。所到之處,一條條暮血偵騎的身影轟然倒下。或是刺入心口,或是沒入頭顱。

每一劍直接致命,絕無一絲一毫的遲疑。

劍尖醞釀著淺淺淡淡的紫色,顯得很美。可落入這群暮血人的眼裏,卻是恐怖之極。

樂影來到門口,第一眼就吃驚的看見了這虎入羊群般的一幕幕,隻覺得這個場景極有衝擊力,隻覺口幹舌燥。震駭得無以複加:“這,這也太強了”

須知,這群暮血人少說有五六名靈遊境,竟似也不過世子一劍之敵,紛紛躺了一地。

坦率說,這一幕給他的衝擊太猛烈了。世子當年就很了得,這是他曾親眼目睹的。敢說不比東武荒界的頂尖天才差。要知道,這種比較,在他心目中可是包括了宗派哦。

如今,連殺多名靈遊境,赫然遊刃有餘,好似吃飯喝水般的輕鬆自如。

世子變得更強了。這是一定的。但是,究竟比當年強大多少看了看滿地的屍體,樂影推測不出了。心裏算了算,默然無語。

這還不到十年呢。

一見左右下屬被殺,宰殺靈遊境如宰雞。任老久不愧是幹這行的,心知不是對手。絕無一絲猶疑,轉身馬上就逃。可惜,剛剛竄出沒百丈,就見談未然猶如鬼魅般出現,他頓時如墜冰窟。

總算絕望之中,他仍是不死心:“閣下究竟是何方神聖,可知道我們是暮血國的人,可知這裏是暮血國與暮血國為敵,閣下恐怕”

半含威脅的話剛出口,接下來,他聽到樂影衝這邊說道:“世子,別殺他,留幾個活口。”

東武世子隻有一個,眾所周知的唯一

猶如當頭一棒,砸得任老久天旋地轉,思緒一度停頓:“東武世子,談未然”

“他不是死了嗎”

“這他娘的究竟是怎麽回事”

盡管震驚之下,已是陷入思緒茫然,可他的語氣裏依然充滿了極度震驚。等他反應過來,更是一刹那一臉見鬼的表情,一副舌頭打結,錯亂不堪的模樣。

其實,震驚並錯亂的不僅僅隻有任老久,還有樂影。

樂影對任老久的表情和心理,絕對深有同感。

一個死掉的人,引起滔天風波的人,令兩國開戰的人。某一天就這麽泰然自若的出現在自己麵前,活生生的,而且看起來活得比暮血和東武任何人都滋潤的模樣換了誰都得失態。

談未然指指任老久幾人:“你想拷問什麽,先問了。然後,換個地方再說話。”

“哦,對,對,差點忘了”樂影這才把注意力集中在任老久幾人身上,嘿然一笑:“今晚你們追殺我,是追得痛快了,沒想到會落入我手裏吧。尤其是你,大名鼎鼎的任老久,我可是早聽說過你的大名了。”

任老久看都沒看樂影,隻盯著談未然半晌,才突然道:“你當真是東武世子,談未然去了百裏洞府的那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樂影冷笑。

“不是,就給我個痛快。”任老久盯著談未然,思緒轉得飛快,做出一幅輕鬆模樣:“是,我就投降,今後為世子效力。”

樂影瞬間就呆住,這人也太沒節操了。談未然本來沒留心,此時聽聞,轉頭端詳這人,又看看樂影。任老久卻笑了:“談世子,你會需要我的。在這一行,我才是行家,樂影還嫩,他鬥不過我。”

樂影今天栽跟鬥,並不是偶然。他跟任老久比,的確有點嫩。

見談未然不為所動,任老久馬上又道:“我知道談世子來石林荒界的目的,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可以告訴你。這裏是暮血,他不可能比我更了解這裏,重要的是,我可以給世子省下很多時間。”

這是個久經世故的老油子

但對方抓住他的心理了,談未然果斷道:“我要暮血破虛強者的下落,你說得出就活,說不出就沒用。”

樂影和任老久微微一呆,雙雙轉眼間就倒吸一口寒氣

談世子詢問暮血強者的下落,不會是他們猜的那個意思吧

談未然來找樂影,是為拿情報來的,也是為了東武戰況而來。

可惜,隻一問樂影,他就失望了。幾個月前,徐若素就察覺暮血在故意找茬,和東武有關係嚴重惡化,乃至開戰的危險性,因此她提前派了樂影來暮血主持大局。

樂影來了幾個月,起初還能和東武聯係得上,時時傳消息回去。但是,隨之暮血出兵,旋即就對界橋城實施了一定程度上的戰時控製。

東武和暮血相隔五個大千世界,和石林荒界更是隔了八個世界。原本消息就不太靈通,當界橋城被控製,消息就更難來回傳遞了。在這種形勢下,樂影隻知東武情況不妙,要說有多糟,要說具體一點,就張口結舌了。

實際上,任老久也不太清楚東武戰況。一來的確沒多少消息,正如樂影所說,消息傳遞不便。二來是不關心。

“我隻知,咱們東武打得很吃力,總之,不會太輕鬆。”任老久毫無節操的馬上自稱“咱們東武”,令談未然和樂影雙雙側目:“或者,咱們東武的損失可能不是太小”

“你不用太婉轉,直接說。”談未然的眉毛都快絞在一塊了。

不管任老久說得多麽婉轉,也改變不了一個現實,東武的處境,也許比他描述的要更糟。

據樂影和任老久把各自所知道來,一個半月來,估計暮血出兵三萬,其中三次抽調石田戰兵。

這不是一個很大的數目,一個半月隻出了這點兵,似乎暮血對東武不太上心。但是,你隻要知道,每出動一個戰兵,背後就必有至少三倍的工作量,就明白這個數字有多大了。

如果知道這三萬戰兵全是四階戰兵,就沒人會小瞧這個數字了。

實際更糟,其中三千石田戰兵是五階,據任老久所知,直接投放東武荒界

談未然深深吸一口氣,心髒如被一隻大手緊緊的揪住不放,一"bo bo"的抽痛

即是說,爹娘麵對的是精銳石田戰兵

隻希望烏鴉鐵騎練出來了,不然就無法抗衡了。

比這更惡劣的是,暮血增派了強者去東武

可樂影和任老久都不清楚派了多少,派的是什麽境界。隻知道一定不弱,很可能是神照境以上。

即是說,爹娘除了要在戰場抗衡五階又凶又狠的石田戰兵,還要麵對強者戰,時時防備被襲殺。談未然揪心,用力抿抿嘴,一縷殺意從眼裏流淌:“到了嗎”

眼神落在臉上的刹那,任老久覺得像被鋼刀刮了一下:“就在前麵,大約六十裏路。”

談未然又抿抿嘴,一絲絲令人涼颼颼的森冷斂去無蹤,仰天忽道:“我現在隻想殺人,等不及了,請前輩助我一臂之力”

一陣狂風來襲,轉眼就把談未然卷上天空,霎時間就化為一道飛虹向天邊飛去。

“你們在後麵跟來”

黑暗之中,樂影對世子的事好奇得快要瘋掉了。飛奔的任老久一刹那的冷汗已把全身浸透,又才暗暗陷入狂喜。

很大程度上,他之所以稍稍猶豫就屈服投降,固然是迫不得已的求生抉擇,知道不求饒不屈服就隻有死。盡管沒節操,他的抉擇可也算是一個老油子的求生本能。

從另一麵來說,他恰恰對談未然在百裏洞府做的事,略知一二。至少他知道,崔思雎是談未然擊殺的,而不是暮血掛在嘴邊的“暗害”。

現在看來,未必是最壞的抉擇,未必沒有未來。

任老久瞄了一眼死死盯著他的樂影,這個家夥,看樣子對談世子在百裏洞府做的事還一無所知。

嘿,傻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