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陸曉棋,沒錯,她站在那邊,衝著我笑,我要喊她,突然想起她應該在醫院的急救到裏,心裏一下凜然,話到口邊,卻無論如何也喊不出來,隻覺眼圈發燙,淚水濫然而下。

當我努力地用袖子拭開淚水,睜眼再看時,她已經不在了,我急急忙忙地往急救室跑去,心裏幾乎喊出來,可到了拐彎處,再也沒有勇氣折進去,我怕,怕見到不想見的結局。

我不知道樸香是怎麽找到我的的,此時,月色很好。

她還沒有開口,我就捂上耳朵,直見她不再說話,我才鬆開,然後長歎一口氣,道:“說吧,有已有心理準備。”

樸香一直沒有開口。

我們就一直這麽坐著,直至天空下起雨來。

樸香拉不動我,也勸不走我,隻好陪著我一起淋,淋了一會不停地咳嗽,實在耗不住,這才回去,說要叫人來,抬也要把我抬走。

我卻一點都不感到冷,隻是全身地麻木,看著雨落,忽然想笑,可又笑不出來。

一直以為自己早已看透人生,參悟生死,可事到如今才知道,原來生死之間,竟那麽那樣的離愁別緒,似這雨,紛紛亂亂。

亂了很久之後,我的心再一次安靜下來,不,應該說是寧靜,死水一樣的靜,雨,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下來了,我抬起頭,才知道原來是一把傘,樸香已經抱了一身幹衣服,站在我身邊。

我道:“你走吧,不會陪著我,你又不是我什麽人。”

樸香道:“你這樣,她也會很難受的,隻是個意外,又不是你的錯。”

我不說話,也不想說話。

樸香頓了下,道:“何經理醒了,她想見你,說有話要跟你說。”

我仍是不說話,想她醒了就好,又何必見我,一個仇人的姐姐,現在,我幾乎是明白了,因為她弟弟殺了人,需要很大一筆錢來買命,所以她才不得已而挪用公款,我雖不想說她什麽,可也不想再見她。

樸香另外一隻手裏還拿著一把傘,寄給我,我不接,她強行塞進我手裏,要轉身走開的時候,又回身,蹲下來將傘打開,撐好,塞在我的懷裏,這才起身離開。

其實現在對我來說,打不打傘又有什麽區別,全身都已淋透,內心早已一片冰冷。

眼前這情景,忽然讓我想到幾年前陪曉棋一起爬山去拜祭她父親的情形,那天也下著雨,風雨飄搖,一副冷清的感覺。這幾年來,好像我隻陪她去過一次,其他的清明時節,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去,想必一定是非常孤獨的,而以後,也不可能陪她一起去了,去的,隻會是我一個的,形影相吊。

我心裏有了一個初步的打算,不如就將她葬在她父親身邊吧,隻是——我去的時候,要向他老人家怎麽交待,他把女兒托附給我,現在卻是這樣早早地離去,想著這些,我連安葬她的勇氣都沒有了。

樸香又回來了,道:“我把出陸曉棋的事情告訴何經理了,她說你要不過去見她,她就自殺。”

我笑道:“這又是何苦,她的死,與她無關。”

樸香道:“那你是去還是不去,反正我是勸不了她的。”

沒人辦法,我隻好過去,當我推開房門的時候,裏麵有兩個人站了起來,兩位皆頭發斑白,略顯老態,應該是何琳琳的父母吧。

而同時,兩位老人也看著我。

出於禮貌,我道:“你們好,你們是——”

“你就是何從吧?”我話還沒有說完,老女人打斷我的話,直接問我。

我有些不明白,看向何琳琳,見她直衝我使眼神,見我猶豫,搶道:“不是的,他隻是一個同事,普通的同事。”

但她的眼神,還有不正常的語氣,讓是讓兩位老人查覺到了,知道我就是何從。

“就是你告的密,讓警察來抓他?”老太婆嘶喊著撲上來,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一個清脆的巴掌已經打在了我的臉上,隻覺臉上一陣火燙。

“好,不要!”何琳琳拚命喊著,想去扯,但她哪裏下得了床,這一用力,直摔下床來,又昏劂過去,樸香趕緊去扶她。

而同時,我被兩個老人也不知怎麽給推倒在地上,他們老拳老腿,拳腳相加,又是唾沫,又是鼻涕,我也不敢還手,隻是下意識地擋著,大聲呼叫。

當醫務人員叫來保安,好不容易將我解救出來時,我已經鼻血長流,一臉紫青,可並不感到痛,也許已經麻木了吧,心裏又想,被他們打死了也好,至少可以下去陪曉棋了。

兩位老人依舊不依不饒,拚命地掙紮著,為了他們的寶貝兒子,對我破口大罵,恨不得再次衝過來把我給活活咬死,他們罵的話難聽之極,我差點沒忍住,要不是因為他們是何琳琳的父母,我真想把他們扔進河裏,活活淹死。

不過,我還是沒有忍住,當那個老女人罵道:“殺了你的小情人,她活該,死娼婦,不知道被多少個男人日過,你的大小老婆都要被車撞死,她死了也要下油鍋,下輩子還還要做妓女——”

樸香見她罵得太過了,我神色有些不對勁,而那些拉架的人,隻是拉著,也並不拉走太遠,讓我聽著這些話,他們全當作看笑話似的。

前麵的話,我可以不計較,我也明白,罵人的話是永遠不可能好聽的,權當一陣不祥的風吹過罷了,可當她罵到陸曉棋時,我還是心裏一震,她一句一句難聽的話,刻骨銘心,像是一把小刀,在一刀一刀地割著我的心。

在這個世上,罵街的女人是應該下十八層地獄的,而這種女人還為數不少,更有甚者,有些男人不但管不住自己的女人,還維護著她,任由他的女人對自己的父母打罵,這種男人,根本就沒資格做男人,而這種男人,在這個世上也是越來越多。(太過激烈,作者一直自稱筆名即真名,不知是否也緣於此事?可悲的現實寫真。)

“總經理!”樸香見我神色大變,再也不能聽若無聞,自定若如,輕輕地喊了我一聲,但我心中怒火已炙,任誰也不能再壓抑下去,我吼道:“你去死吧!”猛地衝過去,任數十個小夥子都拉不住,一拳直擊向她的臉上。

四下裏一片驚叫,然後是安靜。

我終究還是沒有勇氣,這一拳緊貼著這個老女人的臉,沒有打下去,而我自己,卻撲嗵一聲摔倒在地,幾乎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個人幾乎虛脫,樸香趕緊過來,好不容易才將我扶起來。

這一拳,兩個老人也都被震住了,我和她對著眼,道:“要不是看在你女兒的份上,我會殺了你。”

“我們走吧!”樸香扶著我走開,我以為我真的震住了他們,不想才轉過身,後麵就是一腳,直踹在我的屁股上,我和樸香都摔倒在地,當先老女人又撲上來,一麵叫著“你打死我吧,我不活了,你害死了我兒子。”一麵又拳腳相加起來,老頭子見勢,也旁邊輪起一根棍就砸來下。

我再一次經曆了折磨。

脆弱,就是這樣被欺付的,寬容,有時隻會讓惡人更加囂張。

可是,就算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真的能對她下得了手嗎?

答案很明顯,我做不到,就算她不是何琳琳的母親,我還是做不了,這就是我,有些時候,很為自己的容忍感到自豪,有些時候,感到的隻有自卑,還有脆弱。

我被打,卻不敢還手,隻是用身體去護著樸香,如果說我還有一點受到牽連,至少她是最無辜的,她今天受到這樣的待遇,是因我而起,她叫著痛,我用身體護著她。

人們正在拉扯著,突然放開,閃到一邊去,然後就是痛苦的叫喊,當然,叫喊的不是我,也不是樸香,我抬起頭,見到的是李警官和他的兩個手下。

他的兩個手下手執警棍,下手非常狠重,我看著心猶害怕,直想喊叫他們住手,可別打壞了,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可話到口邊還是沒有喊出來,其實,我也是有報複心的,也許,我還沒有那麽善良。

兩個老人在警棍的招待下,服服帖帖地站在一邊,我和樸香也被所謂看笑話的好心人扶起。

我道:“打疼了嗎?對不起。”我看著樸香,不知道說什麽好,隻有無限的愧疚。

樸香搖了搖頭,想說沒什麽,可一張口,委屈的淚水就湧出來,哭道:“他們怎麽這樣沒有素質。”伏在我折肩頭大哭起來。

這話,聽著想笑,可笑不出來。

像這樣沒素質的人,哪條大街上沒有百十來個,樸香像個孩子似的,真的委屈了她。

進屋後,我感謝李警官,他道:“對付這種刁民,寬容是沒用的,就應該使用武力,跟他們講道理,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我能把他們肋骨打斷,看他們以後還敢過來鬧,一會我就把他們帶回局子裏關上幾天,讓他們以後都給我老實點。”

對他的話,我不敢恭維,隻是一個勁地道謝,又問及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李警官說是路過,過來看看何琳琳的傷勢,道:“畢竟是在局子裏受的傷,萬一出事了不好聽。”

我明白他的意思,道:“她已無大礙了,你們放心。”

李警官又問:“陸小姐呢?她的傷——”

我不知如何回答,偏過頭去,淚水卻一湧而出,再也止不住。

樸香衝她們擺了擺手,示意:不要再問了。

李警官明白,見我這樣,也不好再坐,起身,長歎一口氣,道:“兄弟節哀順變,我先走了。”

李警官等將兩個老人推上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