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是涼的。

在那一刻江以桃應當有許多思慮考量。

或許是陸朝隻不是個小山匪……啊,或許他不止是個小山匪,可不論陸朝是什麽,他們之間也不應該跨出這一步。又或許是她應當承擔起江家嫡女的責任,嫁給太子殿下,或者被送進宮裏麵去,不應該來見陸朝的。

也可能是今夜的殘月好似沒有在溪山見過的月亮那般皎潔。

可直到了方才那一刹那,江以桃卻發現,原來自己並沒有什麽思慮。

也沒有什麽抗拒。

隻不過是在在想,這夜裏可真冷,陸朝的唇都冰涼。

陸朝輕輕一觸,也很快地抽身遠離。

他站在兩步外,靜靜地觀察著小姑娘的反應。

或許他並不應該做這種事兒。

小姑娘是世家大族中長大的,雖然自小便遠離盛京城被送去了江南,可到底是世家大族派人教養著長成了現如今的樣子,定然是不接受他這山匪做派的。

他到底是不應當邁出這一步。

可小姑娘好像是沒反應過來一般,瞪圓了眼睛,依舊是保持著雙手捂著嘴的動作,呆滯地瞧著陸朝。

陸朝笑了笑,隻說了句:“是我唐突了,不言姑娘。”

江以桃皺了皺眉。

什麽不言姑娘,行不軌之前就是阿言,得逞了便是不言姑娘了。

真是狼心狗肺的東西!

江以桃惡狠狠地瞪了瞪陸朝,似乎是沒察覺到自己還在捂著嘴,張口罵了兩聲,聽著傳出來的是一連串不成調的唔唔唔,這才回過神來,十分窘迫地垂下了手。

隨後便是看看青石板鋪的地板,又抬頭看看月末時候成了下弦的彎月,又盯著桂枝亭四角掛著的大紅燈籠瞧了半晌,最後才抬眸用一汪含了江南池水一般的瀲灩眸子盯著陸朝瞧。

……

陸朝又被這眼神瞧得心癢,咬著後槽牙嘖了一聲。

小姑娘這眼神,像他又是見過的一隻純白狸奴。

十分可憐的、像是被拋棄一般的眼神,讓人瞧了便無端地心生出幾分憐惜來。

被江以桃用這眼神看了好半晌,陸朝眸子漸暗,忽然走上前去,伸出手來輕輕捂住這小姑娘的眼睛。

“哎!”忽然間陷入黑暗,江以桃驚呼一聲,有些無所適從,也就忘記了方才的窘迫,兩隻柔軟的手扒拉著陸朝的小臂,“陸朝?突然間是怎麽了?”

陸朝輕聲歎了口氣,話音中帶了幾分懇求的意味:“阿言,往後可千萬不要用這種眼神瞧太子殿下。”頓了頓,又補充道,“別人也不行,誰也不行。”

江以桃有些莫名其妙,可她與陸朝的力量懸殊實在是有些大,費勁地掙紮了好一會兒又放棄了,氣呼呼道:“鬆手!”

聞言陸朝真就鬆開了手。

這副聽話的樣子倒是讓江以桃有些不習慣,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盯著陸朝瞧。

好半晌,陸朝才開口,聲音有些沉悶:“阿言,你等我。”

這話方才他已經說了兩回,這是第三回了。

江以桃又眨了眨眼,忽然間露出一個十分軟糯的笑,柔聲應道:“陸朝,我等你。”

見眼前人沒有應聲,江以桃笑得眼睛彎成了那穹頂的月亮,又溫聲溫氣地說了句:“多久都好,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隻要你來。”說到這兒,江以桃帶上了點哭腔,“陸朝,隻要你來尋我,我就會來見你。”

陸朝還是不說話,一雙深沉的黑眼睛沒什麽情緒地盯著江以桃看。

江以桃就軟軟地笑,連這帶著哭腔的聲音也是軟的:“我會為了你拿上一把最鋒利的劍,斬斷我們之間的所有荊棘,然後不辭萬裏地去見你。”

陸朝又定定地看了江以桃好半晌,忽然轉過身去,背對著這個軟得像一隻糯米團子的小姑娘。

江以桃就走到了陸朝的眼前去,問他:“你會來嗎?陸朝。”

“阿言,夜深了。”陸朝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是看了看那條下山的路,輕聲道,“回去罷。”

他的眼尾有一抹紅。

像是哭過。

江以桃怔了怔,卻見陸朝刻意地偏過了頭去,低垂著眸子,頂上那頂大紅燈籠燃得正旺,灑下的光在陸朝的臉上又投出一些錯落有致的陰影。

“陸朝,你在害怕什麽呢?”江以桃欺身靠近,伸出兩隻手來握住了陸朝冰冷僵硬的右手,輕輕地晃了晃,“我都不曾害怕過。”

小姑娘的眼神明晃晃的,她好像真的不害怕。

她那樣堅定地朝自己走來。

陸朝回眸沉默了好半晌,才說:“回去罷,阿言。天色晚了,再不回去,你阿爹阿娘該擔心了。”

“他們才——”

不會擔心。

後邊四個字江以桃沒能說出來,突然間噤了聲,也沉默下來盯著陸朝看了好半晌。

“陸朝,我走啦。”好一會兒,江以桃才笑道。

說完也不看陸朝什麽反應,轉身就往山下走。往外走了好幾步江以桃才停下腳步來,也沒有回頭,就這樣盯著腳下模糊不清的碎石子看。

“陸朝,總有一日你會親口對我說的。”小姑娘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什麽委屈來,“我都知道,但是我等著你親口對我說的那一日。”

可她說的話分明委屈極了。

陸朝不知道該應一句什麽,一言不發地盯著小姑娘挺得很直的背影,看她因微微垂頭而露出的一截瑩白的脖頸。

江以桃好像也不曾想在陸朝這兒得到一個什麽答案一般,說完便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山下走。

兩個小丫鬟應當等了許久罷?江以桃想著,真不應該將兩個小丫鬟丟在半道上,怕是這會兒她們已經害怕得不行了。

畢竟是兩個小丫頭麽,在這般黑的夜裏,隻有一盞燈籠,也不知哪兒會竄出什麽毒蛇猛獸來,定然是害怕的。

江以桃好像沒有發覺,她堅定不移地往桂枝亭走去的時候,也不曾害怕過。

隻因那上邊,是她日思夜想之人。

所以她並不害怕,她懷著一顆分外熾熱的心,靠近她所愛之人。

不論他們之間橫跨的是階級也好,是那個陸朝心心念念的姑娘也罷,她在陸朝那微涼的唇貼在指節的那一刻,便忽然間想明白了。

她動心了。

早在溪山,在陸朝坐在馬上朝自己伸出手的那一刻,在陸朝捂著眼睛幫自己殺了聶石頭的那一刻,在他為自己煮了一碗鹹得難以下咽的生辰麵條的那一刻。

或許還要更早之前。

江以桃並不確定,可是不能否認的是,她真真切切地動心了。

對這個恣意的小山匪,這個笑意張揚的小山匪。

她明白之前見到的十三王爺就是陸朝,或許他們真的相似到可以以假亂真,可是江以桃就是確定,先前見到的那位十三王爺,一定陸朝。

隻有陸朝,這一輩子,她都不會認錯。

陸朝的身上,還有自己不曾觸碰到的隱秘過往,自己不得而知的許多秘密。

不要緊,江以桃笑了笑,總有一日陸朝會親口告訴自己的。

下山的路比上山還更難走一些,江以桃走得很慢,垂眸十分仔細地盯著腳下的路,生怕一個不注意便像顆石子一般,骨碌碌地往下滾。

一邊走,她一邊想著陸朝。

陸朝說了三句,讓自己等他。江以桃想了許久,也沒想明白他這句話說的“等”,是要江以桃等什麽。

等他告訴自己真相的那一日,還是等他能夠以真實身份站在自己麵前的那一刻?

江以桃還不曾想出一個結果來,就聽得兩個小丫鬟的聲音在前邊傳來:“姑娘!”

她抬眸望去,隻見兩個小丫鬟隔著一段距離就朝自己迎了過來,麵上帶著一些劫後餘生的慶幸。

“姑娘,您可嚇死晴柔了。”晴柔將燈籠往前探了探,十分委屈的樣子,“姑娘去了這麽久,晴柔連回去怎麽請罪的說辭都準備好了。”籲了口氣,小丫鬟又強調,“您可嚇死晴柔了。”

江以桃笑著安撫道:“說的什麽話,難不成我還能這三更半夜的去後邊的寺廟剃度為尼麽,有什麽可請罪的。”

晴柔悄悄地往桂枝亭的方向瞧了一眼,因著是夜晚,這山路兩邊的樹木又將桂枝亭遮了個七七八八,隻能將將地瞧見亭子的頂與那紅燈籠,別的是什麽也瞧不見了。

她拍了拍胸口,想說些什麽的時候又被晴佳扯了扯袖子。

晴佳上前去攙著江以桃,輕聲道:“姑娘回來了便好。至於姑娘在那桂枝亭做了什麽,我與晴柔不會知道,也不能知道。”

雖然也沒什麽不能與這兩個小丫鬟說的……

可江以桃還是搖了搖頭,珠釵碰撞發出當啷細響,她輕聲解釋:“並不是我要刻意瞞著你們什麽,若是以後有機會,我定會好好說與你們聽。”

兩個小丫鬟沒有說話,晴柔被晴佳一提醒也是有些後怕,許是平日裏這五姑娘太平易近人了一些,她方才竟是差點兒打探起主子的秘密來了。

這麽想著,晴柔就更是害怕,將那腦袋垂得更低。

江以桃瞧著晴柔這樣子,心中也猜到了什麽,輕輕歎了口氣道:“你們雖是我母親派來的人,可我從來不曾將你們看做是打探消息的什麽探子,隻當你們是我的兩個小丫鬟。”

頓了頓,江以桃瞧著兩個小丫鬟低眉順眼的樣子,又是輕歎:“並不是什麽不能與你們說的事兒,隻不過是我自己也還不曾琢磨清楚,改日再說與你們聽。”

兩個小丫鬟還是沒有說話。

江以桃這下有些惱了:“你們若是這般,我原先說的那些話便都白費了去。”

江以桃原與這兩小丫鬟說過,在她院裏並沒有那些個外邊的規矩,盡管是將煙南院當成是自個兒的家就好,她也會將兩個小丫鬟當成是能說得上話的友人。

晴柔想著便有些鼻酸,她們這些個身份低賤的婢女,哪兒有這種福氣與江家的嫡姑娘稱友作伴呢。

可自家姑娘的眼神實在是太過真切,連在這燈光昏暗的夜裏都好像是盛著光一般明亮,晴柔隻好點了點頭,道:“姑娘的好我們自然是記在心裏,怎麽會與姑娘置氣。”

晴佳也點了點頭:“姑娘,我們回去罷,夜色深了。”

這山路並不寬闊,將將能容下兩個身材嬌小的姑娘並肩而行,晴佳在一旁攙著江以桃,晴柔便在前方為她們打著燈。

一路上再沒有一人開口說話,安安靜靜地走到了山腳下去。

那太子殿下派來的兩個侍衛遠遠地就瞧見了江以桃主仆的那盞燈,才慌慌地籲了一口氣,沉默地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瞧見了慶幸,又十分默契地移開了視線。

若是今夜這江家的五姑娘出了什麽事兒,他們明日便會身首異處。

“江五姑娘,您這三更半夜的是去了哪兒,怎麽去了這好一會兒?”其中一個侍衛眼看著江以桃施施然地走到了馬車跟前,忽然出聲問道。

“怎麽,一個小侍衛,我還要向你匯報行蹤不成。”江以桃沉著臉,雙手交疊放在腹部,靜靜地盯著那名侍衛。

江以桃身形瘦削,好像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到了去,那張景致如畫的臉也是可愛溫和,分明是人畜無害又極好說話的模樣,可這一套動作下來,竟是唬得侍衛都結巴起來:“不、不敢……江五姑娘,屬下冒犯了。”

晴柔、晴佳連個小丫鬟對視一眼,又緩緩垂下眸子去,悄悄地勾起了唇角。

江以桃端著姿態頷了頷首,又意有所指地看了兩個侍衛一眼,笑問道:“你們可知道,什麽人的嘴,是最嚴的麽?”

死人的嘴最嚴。

兩個侍衛嚇得一身冷汗,忙忙點頭,爭先恐後答道:“江五姑娘,我們什麽也沒瞧見,什麽也不知道。”

江以桃破滿意地點點頭,被兩個小丫鬟攙著上了馬車。

馬車一路慢悠悠地朝著城南江府駛去,江以桃無精打采地側靠在窗沿邊上,單手倚著窗沿撐著下顎,半闔著眼小憩,卻止不住地想起陸朝來。

想起他微紅的眼尾,滿是遺憾的眸子,嘴角勉強的笑。

江以桃知道,陸朝在害怕,在遲疑。

江以桃輕聲歎了口氣,這聲淺淺的歎息很快就沒入這寂靜的春夜,化成一縷飄散的霧氣,被春夜的一陣夜風吹散,誰也沒有聽著。

若不是她自己心裏清楚得很……或許,或許真會以為方才的一切隻不過是一場夢。

她睜開眼,伸出手來揪了揪綾羅做的帷幔。

然後她就瞧見了……自己的指節。

被陸朝觸碰過的指節正灼灼地發著燙,江以桃曲起手指,靜靜地看了好一會兒。忽然間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酡紅了臉,十分心虛地將這隻手背在了身後。

她想起了,陸朝微涼的唇。

這春夜太過於寂靜了,江以桃隻能聽見車軲轆劃過石板路的碎響,還有那在她耳邊一聲高過一聲的心跳聲。

江以桃抬高空閑的那隻手按了按胸口,又好像在一片細微卻喧雜的背景音中,聽見了什麽破土而出的聲音。

輕輕地,慢慢地。

在她心口開出了一朵花來。

*

陸朝一直站在原地,看著小姑娘的背影沒入黑暗,看著那盞昏黃的燭光一點點地山下走去,直到一聲馬蹄的嘶鳴響起,他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

想來那應該是小姑娘的馬車罷,這會兒應當是回府了。

這麽想著,陸朝又轉了個身,定定地瞧著高處那座燈火通明的大宅子。

“阿言。”他輕聲呢喃,又淺淺地歎了口氣,“真是個傻姑娘。”

陸朝長這麽大,就沒見過像江以桃這般傻的小姑娘,心裏頭明明什麽都門兒清,卻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直愣愣地就踩進了自己的坑裏來。最後還要仰頭衝自己笑,軟乎乎地叫自己的名字:“陸朝,陸朝。”

可真是個傻姑娘。

陸朝心口忽然泛起了一陣酸澀,指尖那一點兒抹去的濕潤已經在春夜裏被晾幹,連最後一點兒溫熱都被夜風帶走了。

恍惚間,陸朝想起了幼時的江以桃。

小姑娘小時候,比現在還要老成一些,日日捧著一本青藍色封皮的書,坐在回廊的凳子上看著。

葡萄架子垂下的枝葉擋住了她的視線,她一點兒不惱,笑意盈盈地撥開那些碧綠碧綠的葉子,起身將藤蔓牽到合適的地方去。

每每這個時候,小姑娘便會瞧見趴在牆頭偷看的陸朝,她還是不惱,彎著好看的眉眼與他打招呼:“你今日又來啦?”

小時候的陸朝有些別扭,他總是裝作滿不在乎,撇撇嘴去應小姑娘的話:“我來看看倒黴蛋今日又要看什麽書。”

小倒黴蛋江以桃朝陸朝晃了晃手中青藍色封皮的書,溫聲溫氣答:“是詩集呢,瞧著還頗有意思,小郎君若是想看,我可以借你一本。”

陸朝見了鬼似的:“誰要看這種東西。”

江以桃十分不同意地搖搖頭,故作高深道:“小郎君年紀小,還不能體會其中奧義也是有的。”

……

陸朝無言地扯了扯嘴角,據他所知,他比這隔壁家的小姑娘還是要大上一些的。

“殿下?”

六號的這一聲,把陸朝從回憶中抽離出來。

陸朝輕輕勾了勾唇,也不知道在溪山時留給小姑娘的那本詩集,她喜不喜歡。

幼時趴在牆頭偷窺時,小姑娘看的十本書裏總有八本是詩集,想來或許是喜歡這些玩意的。

“殿下,我們也該回去了。這更深露重的,盛京城的夜裏風大,殿下若是著了涼……那,那皇帝老兒怕是要來探望您。”六號輕聲勸著,一邊說還一邊觀察著陸朝的神色,生怕自個說了什麽話惹小殿下不快。

聽見皇帝老兒這四個字,陸朝的臉色很快便陰沉下來。

若是可以,他願意永遠見不到這盛京城的皇帝老兒。

六號頓時噤聲,可不是麽,這國恨家仇的,誰提到能笑臉相迎。繞是他這個從小便看慣了生殺予奪,就差是在死人堆裏長大的暗衛,回憶起那日的西京城,還是忍不住打一個寒戰。

他們將小殿下救出時,年幼的小殿下與這些侍衛的屍體共處了八日的時間,偌大的寢殿中彌漫這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混雜著刺鼻的血腥味,讓人隻是待上一會兒便難以忍受。

可是小殿下在這寢殿中,待了八日。

小殿下藏在床底下,他的身上還有一個渾身是血窟窿的侍衛。

侍衛的身軀將小小的陸朝整個蓋住,若不是他在那屍體下發出微弱的聲音,六號或許也不曾發覺。想來也是如此,小殿下才能從那些個嗜血如狂的惡魔中活下來。

小殿下渾身是血,眸子晦暗不明。

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小殿下都不曾開口說一句話。

直至,到了江南蘇州,住在了那江家的小姑娘旁邊。

才……

“六號,走了。”陸朝忽然出聲,話音剛落便自顧自地往前走。

六號在後邊瞧了一會兒,知道小殿下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轉角,才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殿下,那江家的五姑娘,好像……”六號亦步亦趨地跟在陸朝身後,支支吾吾道,“好險發現了什麽。”

“噢——”陸朝輕笑一聲,又問,“這話怎麽說。”

“江家五姑娘瞧我的眼神,好像與瞧您的不一樣。”六號撓了撓後腦勺,一時間竟想不出什麽很好的,能夠形容江家五姑娘的詞來,隻好喪氣地歎了口氣。

陸朝走在前邊,又是笑了笑,卻也不應六號的話了。

這事兒早在溪山的時候,他便發覺了。

小姑娘果然還是小姑娘,沒經過什麽大風大浪,更沒吃過什麽苦。那張年輕幹淨的臉上,或許藏得住些情緒,可那雙眼睛,卻怎麽也騙不了人。

“殿下,那江家五姑娘看您的眼神,好像帶著絲兒一般。”六號終於從他貧瘠的詞匯中扒拉了幾個字來,抓耳撓腮地又補充了四個字,“黏糊糊的。”

陸朝悶聲笑,隻說:“看來是時候扔幾本書給你看了,說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六號羞愧得臉上泛紅,所幸這會兒是夜裏,小殿下又背對著自己,這才沒太過於丟臉。

安靜了一會兒,六號又有些不賭氣,輕聲道:“殿下,江五姑娘看您的眼神,就像是您看她的眼神一樣。六號嘴笨了些,不會說話,可是六號都看在眼裏呢。”

陸朝動作頓了頓,隻那一瞬,而後又像個沒事人一般往前走。

剛才他的小姑娘也走了這條路。

還說江以桃是個傻姑娘呢,原來自個也好不到哪兒去。

在情之一字麵前,眾生平等。

誰也逃不掉。

作者有話說:

“多久都好,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我會為了你拿上一把最鋒利的劍,斬斷我們之間的所有荊棘,然後不辭萬裏地去見你。”

就是喜歡寫點堅定不移的奔赴,嘿嘿。

補的昨天的600,啊,我一滴也沒有了!!

今天或許3000或許6000,取決於我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