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朝竟沒有否認那句話。

江以桃捏著簪子的手微微顫抖,故作淡定地收回視線,將簪子放回了小攤上,也不去應陸朝的話,轉頭便走。

氣性還挺大。陸朝笑了笑,將方才江以桃看了好半晌的簪子挑了出來,問道:“店家,這個怎麽賣?”

店家是個看著樸實憨厚的大姐,她瞅了瞅,笑道:“我看得出來,您的夫人很是喜歡這個簪子,在我這小攤子前看了許久。我賣的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都是閑暇時自個隨便做做的,就算您三十文錢罷。”

陸朝看這簪子雖隻是個木頭簪子,可那幾朵桃花看著確實栩栩如生,想來也是做得十分用心,便丟了個小銀錠子過去,拿著那簪子就追江以桃去了。

小姑娘確實在這看了許久,心裏應當是十分歡喜這簪子的。

大姐看著那銀錠子,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小心翼翼地放進嘴裏咬了一咬,受寵若驚地再抬頭去看時,兩人已經走遠了。

乖乖。大姐將銀錠子揣進兜裏,想著當真是不能以貌取人呢,這兩人穿著的也不過是最平常的麻布衣衫,出手卻這般闊綽……

大姐想了想那姑娘出塵的容貌,又看了看這銀錠子,心道這兩人怕不是來看燈節的富貴人家罷?

江以桃走路向來是慢吞吞的,一步一步踏得很小,脊背挺得像支翠竹般直,從這姿態來看就知曉是家裏精心教養過的。這會兒她帶著點怒氣,走得快了些,可陸朝那長腿跨跨,也是很快地便追了上來。

“阿言,怎麽又氣起來了。”陸朝將簪子遞到了江以桃麵前,看著她氣呼呼的側臉 ,悶聲輕笑。

江以桃倒是沒想到陸朝會買下這個簪子,怔怔地停下腳步,也不接過簪子,隻是呆呆地瞧著陸朝。

粉白交織的絲線在眼光下灼灼地閃著細小的光,陸朝又將簪子往前遞了遞。

江以桃還是沒接,午後大盛的日光曬得她睜不開眼,放緩了聲音問道:“你買這個做什麽,我不愛這些首飾。”

“不打緊。”陸朝眸裏是一片暖色,唇邊也是一抹柔和的笑意,“我喜歡看阿言釵這簪子,想著便歡喜,就給你買了下來。”

江以桃哽了哽,麵上一熱,更是不想理陸朝了,輕飄飄地瞪了他一眼,轉頭便朝陸朝拴著馬的那間客棧走去。

陸朝看著小姑娘氣呼呼的背影,咬著後槽牙想了想,也琢磨不清自己是哪兒又惹她生氣了,最後隻好認命地追上,跟在身後進了客棧。

“客官,打尖還是住店?”店小二手上捏著條抹布,見著二人進店,很快地便迎了上來,臉上掛著諂媚的笑。

陸朝繞過江以桃,到了櫃台前邊,食指曲起用指節敲了敲台麵,說道:“住店,來兩間客房。”

掌櫃的瞅了瞅陸朝,又瞅了瞅陸朝身後的江以桃,語重心長的歎了口氣:“年輕人,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嘛,何苦要定兩間房。”

“不是,我們——”

江以桃話還未說完,陸朝就輕笑著打斷了,打著商量一般衝掌櫃的說道:“展櫃的,我家小姑娘脾氣強,我擰不過她。你就給我們開兩間房罷?”

江以桃差點兒就要被陸朝的不要臉說服了,怒聲道:“掌櫃的,我們並不是什麽夫妻,你就給我們開兩間房罷。”

掌櫃的又抬眸瞅了瞅,一副不太相信的樣子。

陸朝還在拱火,放軟了聲音順著江以桃的話說道:“嗯嗯,阿言說的都是對的。”

這話說得像極了是哄著自己夫人的樣子,配上陸朝那十分柔和的聲線,無形間好像更是坐實了陸朝的話。

……

江以桃十分無言,隻覺自己多說多錯,索性閉上了嘴。

掌櫃的又是歎了歎氣,手上撥弄了兩下算盤,“兩間客房四兩銀子,上二樓直走,第一個拐角的右手邊第三、四間便是。”

陸朝將四兩銀子放在櫃台上,轉身衝江以桃使了個眼色,勾唇笑了笑。

江以桃還是不理他,施施然地便繞過了陸朝,自己朝著樓上走去。

陸朝無奈地看了看掌櫃的,見掌櫃的朝他露出十分同情的神色來,又悶聲笑了笑,朝掌櫃的點了點頭,也跟著朝樓上走去。

掌櫃的在後邊輕聲道:“如今的年輕人,倒是愛玩些讓人看不懂的花樣了,出來住個店還要定兩間房。”掌櫃的收起櫃台上的銀子,又唉聲道,“也不知道要省著點銀子,真是沒過過苦日子。”

陸朝聽見了掌櫃的的話,也不回頭反駁什麽,三步並作兩步追上了江以桃。

這客棧的客房須順著密閉的走廊走上一段,繞過來到了客棧的後院,與食客的前廳隔開了,倒是顯得十分清幽安靜,後院中還種了不少花草,很是別致。

燈州倒是處處讓江以桃覺著新鮮,她初到燈州時隻途徑了那個破敗的驛站,就下意識覺著燈州是個十分荒涼的城鎮,卻不曾想過這小客棧都建得十分雅致,倒是讓她覺著有些別開生麵。

江以桃數了數,這兒正是第三間,正想推門而入,卻被陸朝快步走上來擋在前麵,十分不解地仰頭去瞧他。

陸朝手裏還握著那隻簪子,笑著威脅道:“若是阿言不要,我可就將它扔了。”

江以桃不吃這激將法,冷哼一聲,“那你便把它扔了去。”

“阿言,這買簪子的銀子可是我自己的,並不是寨子裏搶來的。”陸朝想了想,覺著小姑娘怕是在意這個,便開口解釋道。

江以桃倒也確實有些在意這個問題,卻不曾想過陸朝竟細心至此,也能考慮到這方麵。她沉默半晌,還是冷硬地道了句不要。

……

陸朝挑挑眉,這小姑娘有些軟硬不吃了。好一會兒,他轉變策略,試探著說了句:“那,阿言若是不要,我可就回去送給寧雲霏了。”

江以桃頓時怒目圓瞪,氣衝衝地搶過那放在陸朝手心的簪子,氣憤道:“陸朝,你——”

可你了好一會兒,江以桃也說不出個後話來,隻好重重地瞪了一眼陸朝,拿著那簪子去了隔壁。

陸朝憋著笑,倒是不曾想過江以桃這般在意那個寧雲霏。

關門時,江以桃探出個頭來,惡狠狠地罵了句小山匪,才重重地關上了門。

這門關的十分有魄力,陸朝輕笑了聲,想著她生氣時就要摔門的這小脾氣,也不知日後誰受得了,這怕不是一吵架便要被趕去書房睡一宿了。

陸朝也推開門,最後深深地看了眼江以桃緊閉的房門。

倒是很希望受這苦的人是自己。

陸朝這般想著,又覺著自己當真是異想天開,他連夜裏做夢可都不敢這麽夢。

作者有話說:

是你是你就是你,書房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