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其他串聯的紅衛兵一樣,帥小明也帶了兩大件,一件是學部隊打成打成豆腐塊樣的棉被,草席也搭捆在棉被上麵,另一件是個大網兜,裏麵裝著換洗衣服、口杯臉盆和一袋粗麵粉做的饅頭幹。帥小明家裏的糧食定量不夠吃,去糧店買麵粉都買這種一斤定量能買二斤的粗麵粉,雖然看起來又黑又粗糙,但頂餓。帥小明從小到大難得吃上幾回饅頭,這次串聯父親給他做了15斤的粗饅頭,心裏已經十分滿意了。初次出門最怕丟錢,帥小明父親做了一個小布口袋,將領到的15元錢和30斤糧票縫到小布口袋裏,然後將縫在小布口袋上的布條綁在腰上,連睡覺也不取下來。

文*革時期的火車晚點幾個小時甚至幾天都是很正常的事,每天經過萊州去福州的火車有好幾班,但都沒有一個準點,帥小明他們隻能在候車室裏呆著等。每次火車到的時候,站台上便擠滿了要上車的紅衛兵和旅客,火車停下後,列車員開車門要費很長時間,因為過道裏擠滿了人,要把過道裏的人清掉一些才能打開門。

那時候上火車是一種奇觀,每一個車廂門口、車窗口外麵都擠滿了螞蟻一樣的人群,人們用手推、用肩膀頂、用腳踢,凡是身上擠兌能用上的全用上了,目的就是一個:上車。

那一年帥小明才十四歲,背上背著棉被,網兜搭在棉被上,在人流中被推來擠去,三天了,他們連火車車門都還沒挨過邊。

這天下午,帥小明去擠下午兩點的火車沒擠上,悶悶不樂回到候車室,發現候車室有點變化。候車室中間的椅子被拉到一邊,旅客和紅衛兵圍成一圈,帥小明擠進去一看,原來是一支『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在表演,拉開的橫幅上寫著:“璐州一中『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

“紅衛兵小將們,革命的旅客同誌們,璐州一中『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現在開始演出。”出場報幕的是一個身材高挑,長得十分漂亮的女紅衛兵,穿著一身綠『色』軍裝,頭戴軍帽,紮著兩條羊角小辮,用標準的普通話報幕“第一個節目,舞蹈‘南泥灣’。”

在熱烈的掌聲中,宣傳隊的姑娘翩翩起舞,帥小明背著行裝站著看不方便,擠到人圈外,找到幾個同學,卸下網兜和棉被。他從網兜裏拿出報紙鋪下地,把棉被放到報紙上,人坐到棉被上麵,這才鬆了一口氣。

圈子裏宣傳隊的演出一個接一個演下去,不時響起一陣陣熱烈的掌聲。帥小明和夥伴們因為上不了火車,垂頭喪氣坐在一起懶得擠進去看。在一陣掌聲過後,圈子裏傳來那個女報幕員甜甜的聲音:“下一個節目,獨舞《蝶戀花·答李淑一》。在演出之前我想問一下觀眾同誌們,你們中有沒有會拉小提琴的人?獨舞需要伴奏,我們的小提琴手病了,現在有琴沒人拉。”

見圈子裏沒有人應聲,圈子外帥小明的同學都鼓噪起來:“有啊,我們這裏有一個。”

報幕的女孩跑到圈外來,急切地說:“哪位同學會拉小提琴?”

幾個同學把帥小明推到她的身前,七嘴八舌說:“他會,他會!”

報幕的女孩不由分說拉著帥小明就往圈內擠,嘴裏說著:“大家讓一讓,小提琴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