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對待西南兩尊者不同,對龍筱幽,麒麟長老每天都親自陪同!也許是因為白海不在,也許即便他在,龍筱幽身份畢竟不同一般,也不是他能陪的!又或許,也不全因為這些……

菲菲是個很敏感的人物!就是在這偏遠的地方,龍筱幽也小心謹慎的安排她妥妥當當,不許她隨便亂走,也使她極為鬱悶!龍筱幽也了解她的感受,讓念靈代為陪伴。幻靈雖然不耐整天枯坐,但奈何妹妹對龍筱幽惟命是從,也是無可奈何!而她自己做什麽也提不起勁,隻好三個女子坐在一起無聊閑話!

龍筱幽和麒麟長老遍遊隱幻靈地,雖然暢談極為開懷,但多是古往今來,全然不著邊際!而他們都各自明白,彼此都有自己的心事。可是隻要有話要說,總要有個人來起頭!

龍筱幽似乎總在充當這個角色,但以往他是因為已經有把握去控製對方,而這次卻不同,因為完全的摸不清對方路數,所以不如開門見山!

麒麟長老平日裏每晚都會在望月亭裏對月飲酒,而且向來都隻是一個人,即便是義子白海也不曾陪同。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沒人知道他在那看到了什麽!救白海純屬巧合,而對他的珍愛也隻因為他自己的聰明不凡。

對一個有很大基業或期望的長著,他更多的願望是能有個有前途的接班人。即便自己不能完成理想,也可以得到心靈的慰藉!可如果說到真正的心靈交匯,他卻始終無法對白海完全放開!

奇怪的事,對如今這僅初見,而且雙方畢竟還是敵對的人,他反而有種不吐不快的感覺!恨不得能把所有心事對他和盤傾訴。也不知為什麽,就是對他感覺那麽的親切,似乎是那種血液中與生俱來的情感,甚至超出了命運的契合!

更奇怪的是,龍筱幽對他的心情感覺似乎很明確。雖然不說,但心裏明白無疑!麒麟長老似乎也可以完全感受到他的感受,這種奇妙的心靈感應有如同一身體的大腦和心靈,思、想一致。彼此對之間這種奇妙的感應,也都非常的難以對待!

可彼此現在畢竟是敵非友,明白歸明白,總還無法說出來!

在這靜夜明月之下,望月亭中一老一少對坐“獨飲”,奇怪,也不免尷尬!龍筱幽思來想去,終於決定先開口,畢竟遲早總是要說明的。他明白自己已經遇到了鬥智的平生大敵,已經沒有足夠的時間給他再去深入了解了。所以,就不如直言不諱!

“長老,我不辭勞苦遠來當然不會是為了觀景談天!而我的目的您當然也很清楚,現在我隻在等您的一句話了……”

麒麟長老沉吟半晌,緩緩歎道:“哎!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說實話,我真的很不想你說出來。與其一定要確定敵友,不如現在模糊更好……”

龍筱幽苦笑道:“其實我又何嚐不也希望如此!但事情已經被逼到這地步了,誰也改變不了什麽,不是嗎……”

“那麽,你我之間,恐怕注定是敵非友了!”

“我也有此知覺……”龍筱幽點點頭,接著道:“可我不覺得世界上真的會有這麽多注定的事!至少我們有一個共同的目的,雖然暫時立場不同,也未必不能先做夥伴,把彼此當做最後的敵人!”

“這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但真的能做到嗎……?”

龍筱幽微微沉吟:“長老,你我之間大可不必太多隱諱。你的目的是稱霸三界,發揚精靈一族。而我要做的事情或許和您一樣,但我的目的隻是為了平息一切煩惱。或許,隻是為了完成自己應該做的事情!要龍筱幽甘居人下,自然絕無可能!但若你我能平等合作,也確實再不會有誰能對抗我們。至於你我之戰,我看不妨放到最後。如此一來,無論誰可以成功,也總是更有利於以後,不是很好嗎?”

麒麟長老微笑點頭道:“你說的的確很有道理!但有一點,現在你功法不如我,單打獨鬥我是不輸你。在此亂世,我也大可有很多辦法對付你。但如果真的到那時候我再和你為敵,那時你不僅本領已成,加上你聰明決定,智計無雙!我便再無把握,而你也肯定不會再給我什麽機會了……”

龍筱幽淡淡笑道:“長老,你我都很清楚,我敢來就不怕你會動我!你因為不想損失自己很多力量,也一定不敢動我!但是,如果我們依舊維持這樣的局麵,你應該很明白,眾神遲早會敗於我腳下。到時候,我又豈會任你坐視我和魔道惡戰……?”

麒麟長老點頭笑道:“自然!隻要你找機會故意讓別人看出你把注意力放到了我的身上,魔主也非蠢蛋,自然會找我開刀!一旦那樣,我也便全無再有成就之望了……”

龍筱幽微笑道:“長老,事到如今你何必再來欺我!我料你早已在聖域裏埋下了一著殺手,隻此子一動,正道必定頓時通盤大亂。而此一子,如果我所想不差,長老本就是用來做問路之石的。隻要事情一發,此子必定先就成為死灰。正道屆時將承受極大的損傷,而長老便會趁機而動。想一想,這一子其實也蠻可憐的……!”

麒麟長老深深凝視著龍筱幽,沉聲道:“天王果然厲害!萬事都瞞不過你。但天王不妨再猜上一猜,老夫這一子又是下到了哪裏……!”

龍筱幽淡淡道:“龍筱幽雖然也沒什麽了不起,但自信還不至於會被人在身邊安下隱患!而東方尊者出關不久,加上以他的智能長老也未必敢輕易招惹!而另外兩方,西方尊者生前最是謹慎,必定也不會隨便把事情攬上身。那麽,餘下的也就呼之欲出了……”

麒麟長老微微一呆,苦笑搖頭道:“此時我才明白天王因何要把向子軒推給南方尊者的意圖,看來,此老禍在眉睫了……”

龍筱幽淡然笑道:“是福是禍全在他自己一行,和我之一言!那麽,長老那一子,怕也還是不大好動的!”

“天王既然已經了然了一切,想必如今也已經另設一子去掣肘老夫那一子了?”

龍筱幽點頭笑道:“不錯,長老一子早在我未出浮影仙境時便已埋下。我當時其實已經發覺,隻因一來時機未到,二來也還有用處,所以才暫時任他去了!而且,有此一子在,對我也有利無害……”

“哼!怎麽說……?”

龍筱幽淡淡笑道:“很簡單!此人本領不凡,必定會另尋主意脫離南方尊者的困境。我不怕他動,隻怕他不動。隻要他一動,我馬上就能讓虛彌仙境易主,而長老那一子……”

“敢問天王一句,老夫的破綻究竟在哪露了出來?如何竟被你看得這般明白?”

龍筱幽輕輕歎道:“哎!長老啊!你千不該,萬不該,實在不該派白海來對付我……”

麒麟長老大驚,龍筱幽接著緩緩道:“長老也不用奇怪,我和白海認識可不是一天兩天了。往日我們在別人眼中看來像是摯友,可彼此心裏卻都明白。他對我從來不會明白對付,隻會暗中設計。但因為他過於謹慎,不肯自己出頭,隻會暗中去利用別人。而我對自己身邊的一切看起來毫無在意,但說實話我從未有絲毫的放鬆了解。所以我一步步利用敵人的設計攀高,你們還不明白,其實我已經控製了形勢。如果你們夠聰明,在我上天的時候,要麽迅速進攻,我或許來得及救援,但必定已經時機錯過,損失極大。要麽你們按兵不動,以不變應萬變。隻看我的行動行事。可你們偏偏要自作聰明,與西南兩尊者合作,卻不想鬥了那麽多年,我怎麽會讓他們有機會對付我?其實你已經把白海陷入了無用之地,他的後果已經可想而知了……”

麒麟長老驚愕良久,長歎苦笑道:“我終於明白了天王究竟什麽地方最高明……!別人做什麽,大多是去看對手的行動,自以為立於不敗之地,實則是落於了被動地步。但天王反之以人度己,掌握全盤,卻讓對手一步步陷入了自己所設的陷阱。白海正是知己但不知你,以至於最後功虧一簣。而你不僅知己知彼,還知勢,才能百戰百勝,可你不覺的自己太惡毒了嗎?”

“在你死我亡的抉擇中,隻有兵不厭詐,沒有善惡的詳分。否則,最後難免為敵所乘!”

“天王所言極是!但若我此時動那一子,也仍可令正道危在旦夕!”

“不錯!”點點頭,龍筱幽道:“但是長老心裏很清楚,就是要眼睜睜看著我回去解救亂局,你也不能此時對付我。因為此事還有魔道一方,長老還想要借我手除掉他們!所以這一戰怎麽算,長老也是終無所得。如果正道損失過重,不過是促成魔道,對你根本毫無好處,你當然不會甘心為人作嫁……!”

麒麟長老皺眉道:“審視明哲,見事精到!具備這些能力,天王之成實非僥幸!那麽天王何妨把道理說得更明白些,也好讓老夫仔細斟酌呢……?”

“正要明言!”點點頭,龍筱幽接著道:“首先,我想請長老打消稱霸三界的意願。因為那不過隻是黃粱一夢罷了!除魔衛道是我必須做的,長老如果現在殺我,雖然可以,但結果是正亡魔興,長老一樣無力對抗。不殺我,如果魔道敗了,那時我又已成就,長老仍無力爭奪……!”

麒麟長老點點頭,龍筱幽又道:“所以我希望你我能聯手安定正道,一起對付魔道……”

“最後呢?”

“平分三界……!”

麒麟長老微微愕然:“原來天王也是野心勃勃!我先前倒還真未想到……”

龍筱幽淡淡道:“正邪如何分別,與我又有何幹?蒼生廣眾,我又能認識幾何?沒有自己的些許目的在,我何必如此奔波勞碌!長老看來,我龍筱幽可是尚仁腐朽……?”

“天王如此計謀,的確令人敬畏!但也正因為這樣,豈不想你有朝一日也會反噬於我呢……?”

“長老心裏應該有數,如果我想對付靈類,根本不會和你在此對飲。而我確乃誠心聯合長老,才會真心相待。但即便沒有長老的幫助,我也不見得就不能成事。長老信不信,隻要我想,馬上可以讓正邪兩道先滅了這隱幻靈地……?”

“以天王之能,正道如果來對付我並不奇怪!但卻不知,天王如何能使動魔道?”

“長老不妨一猜,我因何有心稱雄……?”

麒麟長老沉思片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龍筱幽淡然道:“於正道,我立身十幾年苦心經營。以我之能,霸主之位不過遲早到手。但是,我卻並不想去滅絕魔道……”

“哦?這又為何?”

“哎……”苦澀歎息,龍筱幽緩緩道:“因為不久前,我偶然從魔道大祭司藍翼魔王口裏得知,原來,我……我竟然是魔軍聖主的私生子……”

麒麟長老聽了大驚,一杯酒沒拿穩全灑在了身上,雙眼直勾勾看著龍筱幽,臉色蒼白無比!心裏一直以來的猜測,不禁更加浮現清晰……

龍筱幽隻以為他是對自己的話驚訝,緩緩歎道:“一方與我有情,一方與我有義。長老以為我會願意去滅絕誰,而我又能和誰為敵?無可奈何,我不如一次背起所有罵名,便徹底來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反正成王敗寇,我也不想再去頭痛很多了……”

麒麟長老漸漸平複情緒,但語聲顯然還有些發顫,試探著問:“這個……天王所說之事,可曾證實……?”

龍筱幽淡淡道:“我身在聖域,母親仍在人間,一時也難以證實!但一應信物皆在,已是不容我懷疑了!”

麒麟長老眉頭深鎖,好一會兒才緩緩道:“冒昧問一句,令堂何以會與魔軍聖主……?”

龍筱幽苦笑道:“其實,這些事我知道的也並不很清楚!但那些也並沒什麽要緊!事已至此,我如今把這些事情都告訴了長老,何去何從,便請長老早做決斷了……”

“天王將此等大秘密告訴老夫,難道不怕老夫以此要挾?或者泄露出去……?”

龍筱幽搖頭笑道:“自然不怕!於長老而言,我在正道雖然有所妨礙,但卻可以更為利用。而如果此事公開,大不了我反戈一擊,自身正邪我並不在乎!而到時候長老便要去和眾神共事,恐怕也再無出頭之日。況且,即便你泄露出去,也未必會讓人信,反而把自己推上了風口浪尖,長老會這樣為自己惹麻煩嗎……?”

麒麟長老緩緩道:“天王原來早就一切了然於心了,已經是立於了不敗之地。可是天王雖然已經掌握了一切,但真的敢保證萬無一失嗎……?”

“長老一直一來的所作所為,就敢保證都是萬無一失的嗎……?”

麒麟長老微微一愣,隨即點頭笑道:“的確!世上哪會有萬無一失的事!隻不過,天王心中所想未免過於冒險了吧……?”

“你我所行,有哪一樁不是凶險重重……?”

麒麟長老沉吟良久,終於緩緩點頭道:“今日與天王一席話,實在令老夫獲益匪淺!好,我便應天王所言,與天王從此合作臂助。但白海……”

龍筱幽截口道:“長老,這件事決不可以告訴白海。他對我嫌隙極重,必定不肯和我聯手共事……”

“那……難道要殺了他……?”

龍筱幽搖搖頭道:“目前他對我還有用,還不能就此舍棄這一子。而且他一人無關大局,是殺是留,不妨日後隨即行事。”

麒麟長老緩緩點頭,他心裏明白龍筱幽的意思。兩人暗鬥已久,此時一番長歎便就聯手未免顯得太過輕易!但高手對招往往多是一擊定成敗,正是極其輕易中盡顯無限凶險!

就像兩個本事差不多的高手動手,雖然一招便定了輸贏,看起來全無精彩的客觀性。可隻有行家明白,這一招乃是雙方畢生精華所聚,隻有心中有所感悟才能了解其中精要!

而看那些花花俏俏,千百招能打上半天。可往往都是些三腳貓把式,隻以為自己多了不起,但實際遇上高手,根本不堪一擊!

能從簡單容易裏悟出精妙的道理,才能學會把複雜簡單化,這道理其實也很淺顯!奈何世人愚昧,多愛自作聰明,反而陷自身於困境,實在可悲……!

兩人此時皆感心胸開闊,再無淤積,極為暢快!對飲了數壇,彼此仍無倦意。突然遠處飛來一隻翠鳥,在龍筱幽頭頂來回盤旋,久久不去。

龍筱幽奇怪看去,心裏不禁升起一股親近喜愛。麒麟長老心裏一動,去轟卻怎麽也轟不走。而那翠鳥卻反而落到兩人中間桌上,雙眼直直看著龍筱幽,小腦袋上下左右擺動,打量的極為仔細!

麒麟長老皺眉輕叱,可翠鳥根本不理!龍筱幽極感有趣,不禁伸出手去,翠鳥似乎通靈,一下子躍入他手裏。

龍筱幽另一隻手輕輕撫摸這翠鳥鮮豔的羽毛,翠鳥安然伏下,似乎極為享受他的溫柔!

麒麟長老怔怔的看著龍筱幽,心裏對早前的猜測不禁更加重了幾分!

龍筱幽不解道:“長老,這翠鳥有何不妥嗎……?”

“天王對它,可有何感覺……?”

龍筱幽微笑道:“很可愛啊!我覺得和它很有緣呢!而且,它好像也蠻喜歡我的!”

麒麟長老微微點頭,看著龍筱幽和他手中的翠鳥輕聲道:“不瞞天王,此鳥乃自幼長於老夫身邊,曾經是老夫愛女的寵愛!但一直以來,自從老夫愛女罹難,從未有人像天王這樣與它親近,讓他肯來依靠。即便老夫,它也久未理睬了!對此,老夫心裏頗為奇怪……”

“哦!原來令愛是它的主人。那令愛又遭了何難?它又為何會不再理睬長老……?”

麒麟長老長歎一聲,望向遙遠夜空,陷入了深深的悲傷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