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行之忽然轉變態度,答應老道士去京城“等機會”,這讓老道覺得高興的同時,總是有點不靠譜的感覺。

但世上之事就是如此,很多時候不過是一個念頭的事兒,人就會做出不同的選擇。

想想看,當初大齊朝的太祖皇帝本是個流連花叢的紈絝,忽然有一天從某位花魁的**睡醒爬起來,坐在床頭沉思片刻,從此決定爭奪天下,這突兀不突兀?

為什麽他能摟著賣藝不賣身的花魁睡覺……各位,這不是重點好不好?

看起來完全就是臨時起意,但人家太祖皇帝成功了。

如果當時他沒起那樣的念頭,或是睡醒後不是沉思,而是食指大動再來一發,估計現在坐天下的,就不是姓孫的了,朝廷也不會是“大齊”這個名號。

眾人在客棧中待了一天。

熊六梅吃過滋補藥後,傷勢雖然不見好轉,精神卻好了許多。

按照她自己的說法,丹田受傷暫時不宜隨意動用內力,但尋常的蹦蹦跳跳卻沒問題,隻要繼續把補藥吃下去,不出一個月,肯定能完全恢複。

秦行之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暗中苦笑。所有藥物中,就數滋補藥最貴了,上午開的那些補藥,就花去了大約一兩半銀子,足足一千五百個銅板。按這個速度吃下去,熊六梅的那十兩銀子還真堅持不了多久。

再加上秦行之已經決定去京城,銀子的問題就更嚴重了。

正如他跟老道說的那樣,從三江縣一路去京城,那可不是一兩天能趕到的,路上吃飯住店需要的花費不是個小數目。師徒兩個從前可以將就,秦行之不允許沈憐兒跟著自己受苦。

至於說在當地給沈憐兒安排個住處,他就從沒想過,喜歡的人肯定要抓在手裏寸步不離。

錢從哪裏來?

小道士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百花閣。

師徒倆這輩子賺到的最大一筆銀子,就是來自百花閣。百花閣不可能天天有姑娘“不小心”,可秦行之還記得上次他的那首詞給白牡丹的震動呢。

就這麽定了,到百花閣忽悠白牡丹去!

眼看天色已經到了傍晚,秦行之站起身說道:“我出去找錢。”

“你能上哪兒找錢?”秦壽正好晃悠到熊六梅的房間,聞言問道。

秦行之也沒打算瞞著眾人,他又不是要去尋歡作樂,心底無私天地寬嘛:“百花閣。”

秦壽眼睛一亮,隨即黯淡下來:“人家又不是天天有那事兒,誰會平白無故給你銀子?”

“老道你這就想錯了,如果是準備作法,我自己去有個屁用,自然還得您老人家出馬。可是你忘了上次我給白牡丹的那首詞了?我打算再送給她幾首,怎麽著也能換點銀子吧。你是沒見當時她的樣子……”

“百花閣是什麽所在?”熊六梅打斷秦行之,開口問道。

秦行之詫異的轉過頭:“你不知道百花閣?”

“不知道啊,是養花的地方嗎?種花養草還能賺到錢?”熊六梅一臉單純。

二柱子也不知從何處轉悠過來,咳嗽一聲說道:“大……小姐確實沒聽說過百花閣,山上的兄弟沒人跟她說。”

明白了……

別看熊六梅是資深山賊,這女人連男女之間的區別都沒人告訴她,何況是青樓這麽高端的知識?

秦行之笑道:“梅姐就不必打聽了,不是什麽好地方。”

沈憐兒瞟了秦行之一眼,說道:“你知道不是好地方還去……”

哎呀,這還沒怎麽著呢,就開始管教起道爺了?秦行之正色道:“貧道不是去胡鬧的,憐兒妹妹應該相信為兄才是。我這不是為了去弄點銀子嘛。”

“騙人,那種地方隻會掏別人的銀子,怎麽可能倒給銀子?妾雖然沒見過世麵,卻也不是糊塗蟲,道長太小瞧人了。”

“你不是聽到了嗎?我是打算去賣幾首詞。”

沈憐兒疑惑的看著秦行之:“道長還會作詞?”

秦行之口才便給,編的故事也很好,但那隻是市井之人消遣的東西,詩詞可不一樣了,那多高大上啊,豈是一個道士能寫出來的——當然也不能說的這麽絕對,若是不管好壞亂寫,二柱子都能胡謅一首。

秦行之把腦袋一揚:“貧道會的東西多了,區區詩詞自然不在話下。”

熊六梅揮揮手:“別囉嗦了,既然要去那什麽百花閣,那就走吧。”說完作勢要出門。

秦行之連忙攔住她:“你不會是也打算去吧?”

“我當然要去了,還從來沒見過專門養花的地方呢。”

“咳……那地方不養花,女人去不合適。”

“我不管,反正我跟定你了。”

秦行之看向二柱子:“二柱子兄弟,幫小弟勸勸她呀。”

二柱子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

說實話,二柱子還真不怎麽在乎大當家的跑去百花閣參觀。他是山賊,大當家的也不是大戶小姐,尋常人家的規矩在他這裏不好使,也沒那個概念。

秦行之心說帶著個女人去逛青樓,會不會被人家當成砸場子的轟出來呢?哎呀,不管了,反正道爺又不是真的要幹點什麽,大不了直接去白牡丹閨房就是了。

“行,既然梅姐想開開眼,貧道就帶你去。”

“妾……妾也要去。”

嗯?

秦行之霍然看向沈憐兒:“這你就不乖了,梅姐不明白那是什麽地方,你跟著湊什麽熱鬧?你若是去了百花閣,那些姑娘一看你這容貌,豈不是自慚形穢,萬一有幾個想不開自盡,你讓貧道如何跟人家交代?”

沈憐兒紅著臉,卻堅定的看著秦行之不說話。

秦行之明白沈憐兒的脾氣,這小妞溫柔的樣子都是假象,主見強著呢。

“怕了你了,去就去!”秦行之托著下巴沉吟道,“不過你們畢竟是女子,要是不想被圍觀,最好還是喬裝改扮一番。當然了,以憐兒妹妹的姿色,即使扮作男子,也是難掩麗質的,這小道就沒辦法了。”

熊六梅把臉一沉:“你羅裏八嗦的煩不煩,快說該怎麽辦!”

“忽然發什麽脾氣?莫名其妙……我得去買幾身男裝,梅姐,把銀子掏出來吧。”

秦壽連忙阻攔:“小混蛋你瘋了,這還沒見著錢呢,你先花一大筆錢?”

“師父,弟子出馬自然會賺到錢,再者說我們若是要去京城,她們二位扮成男子也方便一點,衣服總是要買的,你說對吧?”秦行之低聲道。

大齊朝對百姓限製不多,不像前朝那樣出門還需要路引。但這時代的女人總歸不會隨便出遠門的,特別是不會跟著倆道士四處亂竄,弄不好被人把他們當成人販子都有可能。秦壽立即被秦行之說服了。

熊六梅對百花閣充滿好奇心,聞言也不遲疑,把還帶著自己體溫的銀子遞給秦行之。

秦行之出門買了兩套男裝,回來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熊六梅和沈憐兒換上男裝,整個人完全變了樣。

熊六梅就不必講了,本來一舉一動就充滿英氣,此時搖身一變成了個翩翩美男子,居然比秦行之還要顯得帥幾分。那是肯定的,熊六梅本來就比秦行之漂亮嘛。

熊六梅先天有優勢,換上男裝之後外人很難看出她是個女人,但沈憐兒就不行了,沈家大小姐從前也是經常女扮男裝出門的,有經驗的一眼就能看穿。這身衣服也就是個遮掩,大家心照不宣就沒問題,較真則根本經不起檢驗。

“梅姐,既然裝成男人,我就得稱呼你熊兄了……媽的,為什麽這麽拗口呢?”

在秦行之的帶領下,五人直奔百花閣的方向而去。

百花閣一如既往的熱鬧,所以說作為人類最古老的職業之一,青樓從來是不缺生意的。秦行之熟門熟路的來到門前,正看到八姑在門口笑容可掬的迎接客人。

“八姑別來無恙啊,貧道想死你了!”

八姑順著聲音一看,眼睛立即大亮:“哎喲,這不是小道長嗎?兩位道長為我三江縣城做了一件大善事,卻再也沒來我百花閣看看,奴奴這心裏呀,一直放不下呢。快,二位趕緊裏麵請,不瞞你說,我家女兒盼道長盼得,都瘦了好幾斤呢!”

“八姑莫聲張,別讓人聽到哭著喊著讓我簽名,你知道的,貧道師徒視浮名如糞土。”秦行之連忙走過去低聲道。

無論如何,道士逛青樓都是丟人的事,更別說帶倆大姑娘來了。

熊六梅好奇的看著進進出出的各色人等,特別是門口那些迎客的姑娘,更是讓她覺得新奇,低聲問沈憐兒:“這百花閣沒花啊?倒是那些女人穿得花花綠綠的。還有,為何來賞花的隻有男人……我明白了,這些人裏麵肯定也有許多女扮男裝的吧?”

沈憐兒無語。

日夜期盼的秦行之來了,八姑也顧不上迎客了,親自帶領五人往裏走。

至於為何如此熱情,八姑自有她的原因。

如果說沈憐兒的裝扮,稍微有點經驗的人都能看出她是女人,那麽八姑作為一個資深青樓從業人員,眼光自然比所有人都毒辣。她不僅看出沈憐兒是女人了,連熊六梅在她那專業的眼光下,也是無所遁形,被她輕易看穿。

小道士多日不見,今天居然帶著兩個美女來我百花閣,這是要做什麽?

正走著,忽然不遠處一個尖利的女聲叫道:“沒錢還敢玩兒老娘,你是不知死活!刑胖子,給老娘往死裏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