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怪老道誤會。

他帶一群護衛專門跑來荒山挖師門典籍,結果就有什麽點蒼派的元嬰高人偷偷跟蹤。而且這人先去找的現任掌門,隨後才來找自己這個長老,他意欲何為?

恐怕是探知鴻蒙派人才凋零,覬覦本派的珍貴典籍吧!

理論上,大家都是道祖苗裔,而且鴻蒙派出過不少飛升成仙的前輩,無論哪個門派,搶鴻蒙派傳承之前,都必須考慮這麽做的後果。你在俗世搶東西舒服了,天上的祖師們大打出手,豈不是很鬧心?

況且每個門派都有自己的傳承,一般也不會搶別人的,除非那傳承確實太差勁——若是這樣,這個門派應該更不敢得罪鴻蒙派的祖師。

問題是,白如畫根本不像道士呐。

他自稱在下而不是貧道,又不穿道袍,一副酷帥的做派,在老道看來,根本不符合道門韜光養晦的原則。

因此,老道沒法不懷疑,所謂點蒼派,有可能是某個摸不清鴻蒙派後台的愣頭青門派。也不知聽誰說鴻蒙派如今隻有大小菜鳥兩隻,手裏卻有上古傳承,客串熊大當家的角色,打劫來了。

不然的話,有事說事就是了,為何要暗中跟蹤,直到道爺挖出師門典籍,這才現身攔住道爺?

白如畫微微一愣,不悅道:“並不是……”

秦壽決定教白如畫做人,毫不客氣打斷他:“道爺管你是點蒼派,還是點鹵派,搞清楚,我家祖上可是出了好幾個神仙,你欺負神仙傳人,想過後果沒?”

白如畫氣笑了:“點蒼派祖師也是神仙!”

“喲嗬,跟道爺比闊……我徒弟是大齊恨天伯,皇帝的至交好友,就算你不怕神仙,就算你們本事大,惹惱了我徒弟,分分鍾讓朝廷派兵討伐點蒼派,難道你們敢大開殺戒?”

白如畫冷笑:“點蒼派在大理境內。”

“那更慘!到時朝廷大軍攻入大理,燒殺搶掠……咳咳,總之,一切罪孽都得你們承擔。修煉?別逗了,渡劫一個劈死一個,老天會放過你們,道爺跟你姓!”

白如畫沉默了。

老道得意非凡:“沒話說了?你若識相,趕緊給道爺讓開,鴻蒙派的典籍,不是你想搶就能搶滴。”

“秦壽,我幾時說過要搶你們的典籍了?”白如畫麵沉似水,正事兒一句沒說,淨被老道教訓了。

教訓也行,好歹你能教訓到點上啊,這胡說八道的,合著你以為點蒼派貪圖你們鴻蒙派的典籍?開什麽玩笑,鴻蒙派固然是上古大派,可點蒼派也是上古傳承,論道法,不一定比你們鴻蒙派差好不好?

白如畫本來就看不起鴻蒙派。

堂堂上古傳承、隱世道門,淪落到混江湖不說,傳人總共隻有兩個,其中掌門毫無修為,長老才是不值一提的練氣巔峰,這也太給道門丟人了。

白如畫一向心高氣傲,他也有這個資本。

掌門最晚收的弟子,入門不過幾十年,卻已是元嬰期境界,比大師兄也隻是差了一線而已。毫不誇張的說,門派中已經默認白如畫將是下一任掌門。

這次掌門信物重現,門派震動。

當年掌門信物隨前任掌門失蹤而消失,門派幾乎陷入混亂。所有人出動尋找掌門和信物,找了足有數十年,卻什麽都沒找到。

白如畫的師父,就是在尋找過程中屢次進階,生生超越所有同輩,最終接掌點蒼派。

白如畫沒經曆過那段歲月,但他對師父十分仰慕。這次信物重現,白如畫自告奮勇,主動要求下山把信物帶回山。雖然他沒說,大家都明白,他這是在下意識模仿自己的師父。

師父和眾前輩,以特殊手法推演出,掌門信物在鴻蒙派手中。

臨下山,前輩們反複叮囑白如畫,雖然多年沒有鴻蒙派的消息,但既然他們出現在京城,那麽上古大派的威風就肯定不會失去,一定要給予他們足夠的尊重。

相信堂堂鴻蒙派,不可能貪圖點蒼派的寶貝。

白如畫也是這麽想的,結果在京城撲了個空,隨後半路上找到秦行之,卻發現這鴻蒙派掌門半點修為都沒有。

他急著完成任務,心想鴻蒙派掌門沒修為,不可能把寶貝帶在身上,掉頭去找長老秦壽。

秦壽好歹有點修為,而且通過偷聽他和護衛的對話,白如畫發現秦壽打算帶人去挖什麽寶貝——得,這肯定就沒錯了!

秦壽起出鴻蒙派典籍,白如畫立刻現身相見。

本來白如畫覺得,鴻蒙派就算傳承幾乎斷絕,好歹也曾經是赫赫有名的大派。就算自己看不起他們,給個麵子,好言相求,討回門派信物就是了。

萬萬沒想到啊,劈頭蓋臉讓老道教育了一頓。

這下白如畫終於火了。

秦壽今天一直在犯渾:“道爺混了這麽多年江湖,難道經驗是白給的?你確實沒說搶,但你的行為表明,你就是衝道爺手裏的寶貝來的。”

“本人對鴻蒙派寶貝毫無興趣!”

“哦,那你倒是別攔著道爺呀。”

“我隻想討回屬於點蒼派的掌門信物,隻要你把信物交出來,我立刻走人。”

本來的計劃是邀請鴻蒙派傳人去點蒼派做客,給鴻蒙派足夠的補償,如今白如畫自然沒那個心情了。

老道樂了:“點蒼派的掌門信物,你問道爺要……還能更不講理點麽?”

白如畫盡量保持最後一絲理智,解釋道:“我家掌門和各位前輩聯手推演,算出掌門信物就在鴻蒙派傳人手中。秦壽,點蒼派法寶對你沒任何用處,你這是何苦?交出來,大家還是好朋友。”

“道爺沒你這種不講理的朋友!白如畫你聽好了,這些都是我鴻蒙派的典籍,根本沒什麽法寶。”

白如畫盯著秦壽:“我不信,除非讓我搜上一搜。”

秦壽勃然大怒:“還說不是想搶鴻蒙派典籍?啊呸,你搜完了,一口咬定這些都是你點蒼派的東西,道爺也拿你沒轍。休想!”

白如畫終於失去了耐心,抬手抓秦壽。

秦壽大叫:“保護道爺!”

護衛們早就蠢蠢欲動了,聞言立刻一擁而上。人就是這樣,無論秦壽,還是大內高手,明明看到白如畫閃現,至少也是個先天高手,但沒過過手,總覺得就這麽慫了,未免缺點什麽。

白如畫心念微動,一道透明屏障出現在他和秦壽周圍。

護衛們看不見屏障,不存在收手不及的問題,直接撞在屏障上。白如畫和李奉常脾氣不一樣,這道屏障可不是僅僅阻擋護衛,而是直接把他們給彈飛了。

飛出去老遠,七零八落摔在地上。

白如畫已經把老道懷裏的油布包拽了出來。

至於老道,被白如畫伸手一指,整個人都凝固了,連眼睛都沒法眨。

白如畫打開油布包翻看,發現隻是一些玉瞳簡和書本,沒有任何法寶,頓時滿臉失望。解開定身法,厲聲問:“點蒼派的法寶,你到底藏哪兒了?”

秦壽嘿嘿一笑:“道爺不告訴你。”

被定身的刹那,老道終於想起徒弟從恨天宮弄到的那一堆法寶。祖師爺在上,白如畫找的法寶,八成就是那些東西吧?

老道很慶幸,得虧白如畫認為小道士渣,沒堵著他搜身,否則說不定現在受辱的就是徒弟了。

道爺寧願自己受辱!

秦壽覺得這是個很合理的選擇。小道士還年輕,還能變強,做師父的受辱,他還有機會幫自己找回顏麵。反過來說,若是小道士受辱,恐怕以老道的年紀和一貫的運道,這輩子都找不回場子。

“區區練氣期修為,有何資格如此猖狂?”白如畫怒道。

秦壽哈哈大笑:“道爺就猖狂了,你能怎麽地?白如畫,你攤上大事了!侮辱鴻蒙派傳人,隨便翻看鴻蒙派典籍,我家祖師爺一定不會饒過你。他老人家先滅你天庭的祖師,再下凡砸你的房子,殺光你的同門,斷了你點蒼派的根基!”

啪——

白如畫抬手給了老道一耳光。

老道一梗脖子:“打得好!有種再來。”

並非秦壽腦子進水,要知道,隨便翻看別人的經典,這絕對是非常嚴重的侮辱。想當初小道士主動邀請李奉常翻閱鴻蒙派典籍,李奉常還敬謝不敏呢。

老道是真的怒了。

混江湖的老油條怎麽了?同樣有不容侵犯的底線。

白如畫也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些欠妥,但做都做了,後悔也沒用。再說了,鴻蒙派都這麽慘了,也沒見他家祖師下凡整頓,也許根本顧不上呢?

“看來還得去找你徒弟……”白如畫沉吟。

秦壽怒喝:“小道士沒修為,道爺連本門典籍都不肯交給他,怎會把法寶給他?他那個掌門就是擺設,找他沒用。明告訴你吧,點蒼派的法寶就在道爺手裏,有本事你找呀。”

“你這家夥真是不可理喻啊!”白如畫頭疼極了。

“道爺就這麽任性,愛咋咋地。”

“秦……道友,算我求你行嗎?我承認自己做得有些莽撞,你把本門法寶交出來,我,我給你賠罪。”

秦壽不是不怕,但他隻能硬撐,如果把真相告訴白如畫,他直接去嶗山找小道士倒沒問題,就怕他害怕嶗山道長,專門在山外等自家徒弟。

小道士脾氣比較奇葩,大多數情況下知道變通,絕不會硬扛,可一旦哪根筋不對犯了邪,比誰都倔。

最悲催的是,通過秦壽多年觀察,小道士犯倔的情況……它完全是隨機的!

秦壽可不敢賭徒弟恰好不犯倔。

再說了,這王八蛋翻看本門典籍,又打道爺耳光,就算有法寶,道爺死都不給你。

“少廢話,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想要法寶,這輩子休想!”

“這輩子?成,滿足你。”白如畫抓起秦壽,“不交出本門法寶,你這輩子就待在點蒼派吧。”

說完一跺腳,帶著秦壽飛到空中,轉眼消失不見。

隻留下躺了一地的大內高手發呆。